殘月如歌——月入江湖 絲路商總

那婦人“撲通”跪到地上,嘴裡嘰裡咕嚕的開始“唸咒”。

雖然我聽不懂她說的是什麼,但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肯定又被當成那個“賀蘭女神”了。

算了,這麼些天,我都已經麻木了。

撇撇嘴下馬,就在同時,那婦人扭頭朝着沉寂的氈包羣叫了一聲。接着,上千人同時從氈房中探出腦袋,而後動作一致地鑽出氈房。只是片刻,我腳邊就又呼呼啦啦地跪了一地人。

北胡人在冬季都是集中居住的,也難怪他們有這麼多人。

我眼角抽搐了兩下,“都,都起來。”

他們在我腳邊又是磕頭又是祈禱,會讓我覺得自己是個被封在泥土裡的神像。

就在這時,一陣碎亂的馬蹄聲從我身後傳來。呵呵,白雪就是白雪,把玉蝶兒和胡奴甩下那麼遠。

“師妹,”一個穿銀灰色胡服,外罩白色狐裘的男子從離我不遠的氈房裡探出頭,而後走出來道,“你來了。”

“醫聖?!”

我剛要迎上去,卻聽剛躍下馬背的玉蝶兒低呼出聲。緊接着他就眯着一雙桃花眼上下打量我。

見腳邊黑壓壓的人羣還跪在地上,我忙彎腰扶起一個像是族長的白鬍子老人。他一站起來,其他人便也跟着紛紛站起來。

“師妹,他們是……”霍金戈警惕地看着我身邊的玉蝶兒和胡奴。

怕他誤解,我拉過玉蝶兒和胡奴,“他們都是我朋友。”看了看胡奴,我又道,“他叫‘胡奴’,怎麼照顧病人我已經教過他了,就讓他留在你身邊當個住手吧。瞧你,累得都有黑眼圈了。”

“本來我這個做師兄的來照顧你這個小師妹纔對,”霍金戈親暱地摸摸我的頭,“現在怎麼反過來了?”

我一笑不置可否。霍金戈不過一個二十多的小夥子,能跟我這個心理年齡奔四十的大媽相比嗎?

“先別說這些了,鴿子在哪裡?”

“你還說我,都不知道愛惜自己。”霍金戈皺皺眉,“你就仗着年輕——”

“沒關係,不是還有你在嗎?”我打斷霍金戈的話,“我可都聽說了,傳言中的你可是能起死回生,敢和閻王搶人。”

“胡說,哪有那麼神。”霍金戈說着又笑起來。

轉頭看看一頭霧水的玉蝶兒,我又看向族長道:“絲路商總沈自山那幾只鴿子在哪兒?”

“尊敬的賀蘭女神,這邊請。”

族長聽我一直都在說北國話,便也改口說起不怎麼流利的北國話。他一邊說一邊微微彎腰用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我跟着族長走進一座飾着銅鈴的氈房。剛一進去就看到了氈房一側擺着的鴿籠。

鴿籠足有一人多高,裡面有五隻壯碩的灰鴿。

想必霍金戈已經對族長道了原委,族長在我進了氈房後就拿來了紙筆。

我寫好字條,族長便將那些字條捲起塞進一段段小指長的葦杆裡,而後把它們繫到最爲健壯的三隻灰鴿的腳上。

爲了保險起見,我寫了三分指令。誰知道鴿子會不會出什麼“墜鴿事件”。我因爲當初那次飛機事故都有些草木皆兵了。

到了哈坦拉部,還是因爲缺少人手,我又充任起了人民教師的偉大角色。

可這角色不好當啊!

幾乎和在哈木圖部一樣,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終於又培養出一批志願者。

等到這羣志願者都熟悉了照顧病人的要點後,我心想總算能好好歇一歇了,可天知道——

我再次眼角抽筋地看着腳邊這羣北胡人。奶奶的,又是一羣跪在我腳邊北胡人。

“賀蘭女神,請救救我們!”其中一個跪在前面的老者彆扭地說出一句北國話。

眼角第無數次抽搐,我趕快用手按住。

奶奶的,不能再抽了,再抽就長皺紋了!

暗地裡翻個白眼,把眼前的老者扶起來。我就知道沒好事,只要是一羣北胡人跪在我腳邊,就絕對不會有什麼好事發生。

今天來的這幫

人都是從其他部族慕名而來的。雖然我不曉得他們慕的到底是我還是霍金戈,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TMD我又有得忙了!

北胡·塔薩爾部

“王妃,我聽說哈木圖部來了賀蘭女神,你說會不會——”

汀格蘭雅剛說到一半,李若顏就禁不住掉下淚來,汀格蘭雅忙勸道:“哎,你別哭呀。”

李若顏拿出塊帕子擦擦眼睛,“沒……沒事,我只是……賀蘭女神,小姐也曾被人這麼叫過。”

“太子妃姐姐……”汀格蘭雅低下頭,眼睛逐漸溼潤起來。

就在這時,王帳外突然有人叫道:“你們猜我今天看到了什麼?是白馬王啊!白馬王又回來了!”

李若顏和汀格蘭雅的眼睛在聽到那叫聲後突然亮起來。二人對視一眼突然狼狽地笑出來。

李若顏情不自禁地抓住汀格蘭雅的手,“你說,外面盛傳的賀蘭女神會不會就是——“

“太子妃姐姐?”汀格蘭雅接下李若顏的話,“不對呀,聽說那個賀蘭女神的頭髮是帶有藍紫光澤的白色。”

汀格蘭雅說完低下頭看着自己手腕上那盈翠欲滴的翡翠鐲子,而後擡頭,“我要去哈坦拉部,聽說賀蘭女神就在那裡。”

李若顏一聽汀格蘭雅這話便是一驚,“使不得,現在整個喀欽佩爾草原就只有大汗親率的塔薩爾部沒有病魔,你絕對不能離開!”按住汀格蘭雅想要抽走的手,李若顏接着說,“再有,大汗也不會讓你去的。”

“不,我一定要去!”汀格蘭雅眼裡的那份堅定絲毫不減,“說不定還真是太子妃姐姐呢!”

“那,那你……”李若顏開始動搖,但還是咬咬脣道,“那你哥哥……”

“沒關係,我不會讓他知道的。”汀格蘭雅說着還有些不放心地回頭望望。

北胡·哈坦拉部

壓住心中的怒火,瞥一眼站在一旁的幾個其他部族的族長,我又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兩個族長,“你們族裡有經驗的志願者都派出去了沒?”

哈木圖族長猶疑道:“賀蘭女神,要是把他們都派出去,我們——”

“不必說了,你們哈木圖部除了五名重患救治無效之外,其他人不都好好的嗎?”我打斷哈木圖族長的話。

這都什麼時候了,他們還不能放棄個人私利。只知道緊盯着自己那針尖大小的利益,而棄整個草原的利益於不顧。

胸口有些悶悶的,我喘了一口氣道:“兩位,草原現在很危險,如果你們還不能放棄個人私利的話,”我眼神一凌,“結果就是脣亡齒寒!”

見那二位族長面上帶了惶恐的神色,我又道:“哈木圖部的志願者全部分散到各部族去,哈坦拉部留下十個人,其他的也都讓他們去其他部族。”

接着我又轉向一旁站着的幾個族長:“請各位迅速帶着這些有經驗的志願者回本部主持大局。還有什麼問題嗎?”

說罷,我頷首坐到手邊的椅子上。在這個議事用的大氈房裡,喀欽佩爾草原上一共有的四十七位族長到了四十六個。只有族長是哈薩奇多大汗本人的塔薩爾部沒有派人來。

我等了兩分鐘,哈坦拉族長總算支支吾吾的說:“賀蘭女神,月、月見草……怕是不夠了。”

月見草……其實這也是我最憂心的問題。

已經過了這麼多天……奶奶的,沈自山是死了嗎?若是因他耽誤了時間,我定饒不了他!

就當我在心裡大罵沈自山時,玉蝶兒在外面叫道:“韻韻,絲路商總來了!”

聽到這個可喜的消息,我頓時鬆了一口氣。

奶奶的,總算把他沈自山給盼來了!

接着,我半挑着眉看着一個灰金棉袍外罩黑色披風的中年男人走進氈房。

他徑直走過來在我面前單膝跪下,“拜見小姐,屬下辦事不利,請小姐責罰。”

“沈自山你來得還算及時,”我說着伸出手,“起來吧,再晚就會壞事了。”

“謝小姐。”沈自山說着起身。

我又問道:“事情辦得怎麼樣?”

“三車月見草已經全數運到,現在就停在外面。”

“你先下去休息吧。”我說着溫和地笑起來。

“是——”沈自山答一聲擡起頭,眼裡現出一抹驚詫,“小姐,您……”

“這個你不用管。”我說着看了看自己垂到胸前的白髮,“去吧。”

沈自山聽了我這話,如同得了特赦令般應了一聲“是”便出了氈房。

沈自山走後,我看着氈房內衆人“繽紛多彩”的神色不由在心裡暗笑。

絲路商總沈自山的名號在草原和西域那是響噹噹的,甚至被喻爲“大漠蒼鷹”。

嘿嘿,今天他們見沈自山這般敬畏我,心裡搞不好會怎麼想。這事要是讓江湖上的人知道了,怕還會引起一場騷動。

沈自山來了之後事情就好辦了許多。既有了藥材,又有了人手。那些訓練有素的商隊極爲利落地就把藥材和人手送到各個部族裡去了。

而我也總算可以清靜下來歇一歇。

我做這些工作要擱在二十一世紀說不定還能撈個諾貝爾和平獎,畢竟我是又出錢又出力。

想到這裡,我又是無奈的搖搖頭。

工作繁忙的時候還好說,只是這一空閒下來,我又開始習慣性的摸着手上的戒指想他。

南宮天翔……不知他現在……

眼睛慢慢沒了焦距,我看向洛陽的方向,卻只看到了漫天翩飛的冰雪。

就在這時,一聲呼喚叫回了我的深思——

“太子妃姐姐!”

我倏地扭過臉,只見一個穿着瑩藍色胡服的女子一臉驚喜的站在氈房入口,這是……汀格蘭雅?!

正想着這小丫頭怎麼會來這裡,汀格蘭雅卻已經像餓狼撲食般撲到我身上,眼淚唰的掉下來,“太子妃姐姐,真的是您啊!”

“呃……汀格蘭雅,別哭了……你一哭我就要換衣服,一換就又要洗衣服……”

“我幫太子妃姐姐洗。”汀格蘭雅止住淚,擡起頭衝我一笑。

我點着她的額頭,“算了吧,你不把衣服洗成碎布條我就謝天謝地了!”

這時汀格蘭雅抓住我身後的一縷頭髮仔細看了看道:“太子妃姐姐,您的頭髮好漂亮啊!怎麼弄的,教教我吧。”

呃……看不出這小妮子還真有點眼光,還挺有潮人潛質。

“太子妃姐姐——”

“汀格蘭雅,”我笑着打斷她的話,“我已經不是太子妃了,一開始就不是,所以……別再這麼叫我了。”

汀格蘭雅一怔,隨後卻又開心地道:“那就賀蘭姐姐吧,反正其他人都叫您‘賀蘭女神’。”

我伸手摸摸她的頭算是默認。

這丫頭也纔剛剛及笄。草原上無拘無束的生活給了她純真活潑的性格。薩哈奇多大汗是個好父親,從來都不拘束汀格蘭雅的天性。

希望她能一直這麼快樂,這麼無拘無束。不像我這般……

有家不能回,有愛人卻不能愛……如若不是在草原,恐怕還要不停地面對江湖渣滓們的圍攻。

雖說如今的江湖上已少有人敢來動我。白髮月華狠辣的形象也算是深入人心。

想我剛繼任宮主搞暴力擴張那會兒,戰果可算是相當豐厚。

清剿鏡霞山匪徒一十八個山寨總計一千三百二十四人;單槍匹馬一夜劍挑花殤宮世仇雲飛山莊四大護法;三天時間手刃江湖惡徒青龍堂堂主、兩名副堂主;兩天中帶領花殤宮弟子攻破燁彤宮……再加上那些非武力臣服的江湖勢力,僅短短兩個月花殤宮就儼然有了江湖第一大宮的樣子。

就如五十年前一樣,巧的是,當年的那位花殤宮宮主就是吟風的上一位主人。

但這些所謂的功績,無論旁人說那是殺戮還是爲民除害,在我看來都只是爲了讓花殤宮儘快壯大,履行我對老宮主的承諾。

在這之後,我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把宮主之位傳給別人,然後去過我想要的生活……沒有任何羈絆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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