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靈?!”
呃……在這世上會這麼喊我的人,好像一共只有四個。再加上會深更半夜出現在這深山老林中……
“霍金戈,是你嗎?”
話剛出口,那人已到了我的眼前。呵呵,果然是我的三師兄,江湖人稱“醫聖”的霍金戈。
霍金戈藉着手裡玉光粉的熒光,仔細看了看我,喜道:“師妹,真的是你!”
“不是我還能是鬼嗎?”聽他說這話,我老大不樂意。
霍金戈瞅着我手裡的吟鳳忽而笑道:“原來近來江湖風頭正盛的花殤宮鐵腕宮主月華就是你呀。不過……”霍金戈上下打量着我,“你怎麼變成月華了?這事兒師父知道嗎?”
看着一臉迷茫的霍金戈,我忽然玩心大起,“師兄,想不想知道你走這一年裡,都發生了什麼?”
“說吧。”霍金戈說着把手裡的一把小鏟子放進包裹裡。
“嗯,我死了,而且還死了兩次。”我說着陰測測地笑起來。
哪知霍金戈一點都不怕,白我一眼道:“你還真以爲我會信?”
聽了他這話,我也翻個白眼,蹲下來把手邊的月見草拔出來。真是的,霍金戈還是沒有一點幽默細胞。
“師妹,你採那月見草幹什麼?”霍金戈在一旁看着忽然問,接着又欣喜地道,“難不成你上山採藥也是爲了那些病人?”
霍金戈說着喜笑顏開,一張臉上分明寫着“孺子可教”。突然間我發現,原來自己也是很善良的。
仰頭看看霍金戈那欣慰的笑容,我站起來屁顛屁顛地揮舞着手裡的月見草炫耀道:“呵呵,你看,我找到一棵了!你不會在這山裡轉了大半夜什麼都沒找到吧?”
霍金戈又白我一眼,打開肩上的包裹——
呃,一包裹月見草……奶奶的,這山上的月見草都跑他手裡了,我還找個什麼勁兒啊?!
“呵呵,師妹,打架我不行,採藥,你不行。”霍金戈得意地笑,再得意地笑,“從你站的地方向西南方向走十二步,肯定還有一棵月見草。”
奶奶的,我還真不信這邪!
我揚着頭向西南方走上十二步,然後低頭——
他霍金戈到底是不是人啊?!
彎腰把腳邊的一棵月見草連根拔起,我不甘地看着滿面春風走過來的霍金戈問,“師兄你藥採得差不多了吧?”
其實我想說的是:你採的夠多了,剩下的資源就留給我吧!
哪知霍金戈這根木頭搖搖頭,“還是不夠哇,草原上有那麼多人等着救治,但這山上的月見草……總要留一些做種子吧?”
哇咧咧,霍金戈這個古人的思想還挺超前的,連可持續發展都知道,鼓掌鼓掌。
正當我在心裡惡搞霍金戈這塊木頭時,霍金戈又把幽幽的眼神轉移到我身上,“師妹……”
嗯,聽他這語氣……多半沒好事!
“師妹,草原上的病人這麼多……不過,你總會有辦法的。”霍金戈如釋重負地說。
我心虛地四處亂瞄。真是的,他幹嘛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我有那麼大能耐嗎?!
霍金戈繼續用他那閃亮亮的目光盯着我……
好吧,我承認,我的確有辦法。只是那辦法用起來……影響範圍太大,容易暴露我的行蹤。
霍金戈依然用他那閃亮亮的眼神盯着我……
好吧,我承認,就說我這一頭顯眼的白髮,我也沒什麼暴露不暴露可言。
就當我要開口接下這個活計時,霍金戈突然換上一副痛心的表情,“師妹,這草原上死多少人,的確不關你的事。
可是,如果讓師父和師孃,另外還有你爹孃知道你見死不救——”
“OK,OK,我想辦法還不行嗎?”
我一看見霍金戈那陰謀得逞的樣子就鬱悶。他就是知道我這個人護短,最看不得的就是自己在乎的人不開心。
“師兄,你那裡有沒有什麼可以傳信的東西?”我說着把月見草塞進身後的背囊裡。
霍金戈想了想道:“我現在住在哈坦拉部,那兒的族長養了幾隻信鴿。”
“呃?這裡是草原好不好,你是不是把變種小鷹當成鴿子了?”
此話一出口我就又捱了一記白眼——
“絲路商總沈自山你聽說過吧?”霍金戈翻着白眼道。
奶奶的,沈自山我豈止是聽說過?他還是我的手下呢!
卻聽霍金戈又道:“那幾只鴿子就是他送給哈坦拉族長的。”
經他這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在這喀欽佩爾草原上,包括哈薩奇多大汗直率的塔薩爾部在內的四十七個部族中,有五大部族的商貿極爲發達。而我所在的哈木圖部和霍金戈所在的哈坦拉部就是其中兩大部族。
這也是爲什麼哈木圖部每個人都會說北國話的緣故。純粹是爲了貿易交流的方便。
到了黎明時分,我滿載着小半包月見草和霍金戈一起回到山腳下。
昨夜和我一起上山的年輕人也都安全抵達了集合地點。幾乎每組都或多或少的找到了月見草,有的是一棵,有的是兩棵。
這已經足夠了,一棵月見草足以醫治三四個人。
雖然大家都是疲憊不堪,但一想到那些病人,這羣北胡小夥子就又紛紛打起精神。啃上幾口肉乾,灌幾口涼水就又跨上馬背。
可即便如此,回程所用的時間也比來時多了兩三個時辰。所以當我們趕回哈木圖部時已是滿天星辰。
幾乎整個部族的人都在族長的帶領下來迎接我們這一行人歸來。
我跳下馬背眼角抽搐地看着眼前這一片跪地祈禱的北胡人,“都快起來,族長你把其它幾種藥材都分類放好,我先去休息一下。”
說罷把肩上的揹包交給族長,裡面裝的是月見草。
扛不住疲勞,我轉身便向中央的氈房走去,可還沒走上幾步——
“賀蘭女神,您的馬……”
我皺着眉回頭,只見白雪正冷冰冰地看着想要接近它的人。無奈地走過去把它身上的馬具卸下來,“白雪,回去吧,需要的時候我會叫你。”
說着,我拍拍它的脖子,而後抱着分量極輕的馬具轉身就走。不想白雪這回竟跟了上來。
到了氈房前,我打個哈欠,“白雪,進來時把蹄子蹭乾淨。”
白雪聽了這話,似模像樣的把蹄子在氈房的皮質外壁上蹭了幾下,而後跟着我進了氈房。我走進隔間,它也一起跟了過來在我的牀邊臥下。
這時玉蝶兒也繞過屏風跑進來,“韻韻回來了,快過來讓我抱抱!”
我疑惑地把玉蝶兒上上下下看了個遍,卻怎麼也想不透爲什麼他會好得這麼快。按理說他不可能是吃了什麼良藥,難道是練武之人自我修復能力格外好嗎?
腦子暈沉沉的有些不聽使喚,不過看見玉蝶兒還能活蹦亂跳我也就放心了。
第二天一早起來,隨意扒了兩口飯,我就又忙碌起來。
病人那麼多,光我一個人就算累死也忙不過來。於是乎,我乾脆辦起了“志願者培訓班”。
不過這工作也不是一般的累人。我就只給這羣胡人志願者上了一堂課,就已經鬱悶的想要暈過去。
口乾舌燥也就算了,關鍵是
在上課期間,每每碰到一個專業術語,我都要解釋半天,而這羣北胡人雖然會說北國話,可那也是半吊子居多。
而我這個人在耐心方面又有所欠缺,解釋能力也有所限制。最後直到把我搞得焦頭爛額,這羣北胡人才似懂非懂地點頭傻笑。
解決了人手問題,我才一一查看了病人的情況。
等着一切工作都結束時,就又到了黃昏。
嘆口氣做個伸展動作。這幾天下來真是都快把我累死了!
我現在已經十分肯定,來草原的這個決定是個巨大無比的錯誤。就不說別的了,只看今天,我都這麼累了卻還是不能休息。
胸口悶悶的,我望一眼身邊整裝待發的玉蝶兒和胡奴打起精神翻上馬背。
現在我要去霍金戈所在的哈坦拉部。聽說那裡的病人數量是哈木圖部的四倍!除了哈木圖部和哈坦拉部,草原上還有四十四個大小部族的疫情均不容樂觀。
可賀蘭山上的月見草數目有限。所以我不得不啓用手裡那顆不到萬不得已決不會用的棋子——絲路商總沈自山。
這北胡屬於沈自山的貿易範圍,而在他的商貿活動中,當然也少不了藥材交易。
“韻韻,你一定要去嗎?”
還沒出發,玉蝶兒有些擔憂地望着我。我心裡一暖,“必須要去,這事兒耽擱不得。”
說罷我便揚鞭催馬,迎向下滑的太陽。
玉蝶兒微不可聞的嘆口氣便也駕馬跟上。
夜幕漸漸覆蓋住天地,草原冬夜的獵獵寒風刺得人鼻目生疼。
月亮還沒有升上來,天空中僅有的幾粒星子散發着冰冷的寒光,像是嘲笑這世間衆生的神祇的眼睛。
胡奴低伏在馬背上,緊跟着前面那兩個白衣人。
草原的冬夜冷得似乎能將人的血液凝結,涼風都似乎被這寒冷所攝,漸漸縮回去,不再張狂的嗚叫。
被尊爲“賀蘭女神”的女子用雪白的大氅把自己裹得緊緊的,遠遠看去就好像那銀白的神駿馱着一團白絨在飛奔。
原來神也是怕冷的,而且看起來好像比人更怕冷。胡奴如是這般想着。
那銀髮白衣的女子不但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而且還戴上了與大氅連在一起的厚狐皮風帽。滿頭白中微帶藍紫光澤的頭髮被風帽遮的嚴實,但終究還有那麼幾縷飄在外面。
胡奴好不容易趕上那銀白駿馬,偷偷瞟一眼馬上的女子卻驚異的發現,她居然閉着眼!
這時另一側的玉蝶兒卻是微微一笑,“她睡着了。”
“玉公子,”胡奴有些惶恐的開口,“賀蘭女神很怕冷嗎?”
玉蝶兒看向一邊的銀髮女子,只見她整個人包得幾乎連眉眼都看不見,就連手上也戴了極厚的翻毛羊皮手套,這才又看向胡奴點點頭。
又是急馬狂奔了一夜,等我迷迷糊糊地張開眼時,恰好看到緩緩從地平線上升起的太陽。
而這時,地平線上,有一片被初升的太陽耀得晃眼的氈房羣也進入了我的視野。
精神頓時一振,那就是哈坦拉部!
爲了讓自己清醒些,我伸手解開頭上的風帽,瞬時滿頭白髮飛散開來與風糾纏在一起。
沒了帽子,頭上的冷氣將我滯留的睡意盡數打散。
輕揚馬鞭,白雪輕快地嘶鳴一聲,甩下身後那兩匹速度早已到達極限的馬,風一般衝向地平線上的氈房羣。
只用了不出一盞茶,雪白的氈房就已近在眼前。
一個婦人此時正端着一盆水經過,她聽到馬蹄聲便擡頭向我看來。結果手裡的盆子“咣噹”一聲掉到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