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奔了兩個晝夜,我終於看到了花殤宮所在的那彷彿只存在於仙界的花谷。
花谷是花殤宮的門戶,滿谷的鮮花看似雜亂實則隱含陣法。若無人指引,僅憑常人恐怕一輩子也找不到花殤宮的所在。
我牽着馬步入花谷,頓時驚起滿谷的蝴蝶。快入秋了,想來它們也活不了幾天了。我一邊嘆息一邊默唸黃花北轉75°,紅花西轉60°,遇紫後退五步……尚有些生澀地穿過令人炫目的花谷來到一處石崖下。
這石崖看起來極爲普通,普通到只需一轉身就會忘記它的樣子。在崖底有一個看起來像是猛獸巢穴的洞,那洞的一側還有一個不起眼的深穴。
我牽着馬走進那深穴,這穴又窄又深,僅容一人一馬前後而過。在穴中還有不少岔路。
當第七次遇到岔道,徑直走進第三個道口,在其中又走了約半盞茶,眼前驟然大亮。我半眯着眼看着花海中的花殤宮,總算是到了!
悄無聲息地潛入憶花閣——
“月華,你回來了?”
剛踏進芙蓉殿就聽到一個衰老的聲音。
“老宮主,我走這幾天沒出什麼事吧?”我趕忙走過去扶住色如金箔的老宮主。
“沒……沒事……咳、咳咳咳……”
老宮主一邊費力地說着,一邊抖着手掏出帕子捂住嘴咳嗽。空氣中有股血味,我儘量去忽視這令我不安的味道,把老宮主扶到她的住處。
安置好了老宮主我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芙蓉殿,草草的把千面狐弄出的傷口包紮一下,連衣服都懶得換就直接躺到牀上去找周公下棋。
可不知爲什麼,夢裡的周公竟變成了北國的皇帝陛下。後來居然連太后也冒了出來。最後在我快醒的時候,他們兩個一起笑着對我說“BEY”,然後眨眼就沒了影子。
……真是個詭異的夢。
自我從興京回到花殤宮後,花殤宮周圍的山賊們就倒了黴。
不只是他們,那些趁着朝中政局混亂,民間豪強並起的空子到處燒殺搶掠的江湖勢力,只要存在於花殤宮能夠觸及到的地方,我就帶着花殤宮的弟子一一將之覆滅!
短短的兩個月間,花殤宮宮主月華就已經成了心狠手辣的代名詞。
低頭看着自己素白的手……這雙手看起來極美,可誰又能想到它沾上的血腥有多少?!
轉眼間盛夏已逝,秋雨把夏的最後一片繁花打散,滿院落花和泥水攪在一起,全然成了一堆垃圾。
這樣的天氣不適合戶外活動。
我盤腿坐在寒玉牀上修習芳華心經以進一步加深內功修爲。離我不遠的地方坐着十幾個女子,她們也在打坐。
這段日子,經過我的一番狠抓,以及頻繁的實戰,花殤宮的“戰鬥力”提升了不少。
“宮主!宮主!”
突然一個尖利的女聲打破室內的寂靜。我緩緩收功讓真氣歸丹,然後睜眼跳下寒冰牀。
來的人是月語,她這幾天一直呆在老宮主身邊,現在突然跑過來定是出了什麼大事!
見我走向門口,月語哽咽道:“宮主,老宮主說……想見您。”
等不及撐雨傘,我一腳踏進傾盆大雨裡。等到了老宮主的住處,我已經成了標準的“落湯雞”。
看室內一片暗灰,我急忙跑進內室撲到老宮主牀前。只見牀上的老人臉色白得嚇人,但嘴脣卻是鮮紅得詭異!
那紅的——是血!
“老宮主!老宮主!!!……”
我扒着牀沿一連叫了數十聲,老宮主吃力地睜開眼——
“月華……你,來了?”
“嗯……嗯嗯,我來了,我來了……”
我的聲音裡夾雜着濃濃的鼻音。雖然這個老人強迫性的讓我挑起了花殤宮的重擔…
…可是,她是我的恩人啊!我……捨不得她……
“月華,我苦命……咳咳……的孩、孩子。以後,花、花殤宮……”
“放心……”我咬着脣承諾。
“有……有你這句話,老、老身……就、就……”
伸向我的手驟然滑落!我睜大眼睛拼死不讓眼淚掉下來,嘴脣顫了顫卻到底是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外面的雨還在下,很靜很靜……
屋裡已經跪了一地渾身溼透的花殤宮弟子。我能聽到的就只有雨珠順着我的頭髮滴落到地上發出的“啪嗒”響聲。
許久,我站起來揉揉僵硬的膝蓋。老宮主像是睡着了般安詳。
“月語,你來安排後事吧。”我說着走出屋子。
最後,老宮主被安葬在鏡霞山的山腰,那兒有很美的楓葉,寧靜地就像老宮主的笑容。
老宮主下葬後,我暫時停止了花殤宮的擴張計劃,但暴力擴張是停止了,談判卻還在暗暗進行中。
我要增強花殤宮的實力,擴大花殤宮的影響,我要花殤宮在危機來臨之前成爲江湖第一大宮!
只有這樣我才能守住對老宮主的承諾!
現在的江湖就像是暴風雨前短暫的寧靜,弄得我不得不時刻繃緊神經。
這天,月芳一早就來憶花閣向我進行例行彙報。我看着單膝跪地的她一臉無奈。
一直都想把這個動不動就跪的規矩改掉,只可惜花殤宮六大上座弟子集體反對,我纔沒能成功。
月芳說完了花殤宮和幾個江湖小派的談判結果,我又問道:“北國那邊有沒有什麼動靜?”
月芳猶疑地看看我道:“回宮主,北國是有一件大事……北國的煊政帝,病重。”
“什麼?!”我嚯地站起來。
北國皇帝……
北國·洛陽·鏡中花府
“——咔!”
精緻的玻璃杯與桌子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黃、黃伯……你說聞香下馬的李安找我,有、有事?”
“是,李老闆說他馬上就到……王妃,老奴有一事不解——”
“說……”越青環面色發白,幾乎是從牙縫裡把這個字給擠了出來。
她害怕的事終於來了!周圍的人都懷疑趙慧靈是否真的像她說地那般安好。
黃規全猶豫了片刻道:“都快一年了,怎麼還不見趙小姐回來?”
“這……這……”越青環頓時覺得冷汗都出來了。
就在這時,門外的一個小丫鬟叫道:“王妃,李老闆已經到了,現在就在花廳。”
越青環心道一聲“來的真是時候”,扔下黃規全跑了出去。相對而言,還是李安好解決一些。不過還好趙慧靈那些手下中只有李安知道鏡中花府,否則她可能要面對一羣人的質疑。
越青環一邊想着一邊走進花廳。剛一進門就見李安一臉欣喜道:“王妃,興京薈萃樓今兒早上快馬送過來一個消息。”
聽了李安的話,越青環一怔,難道是……難道是——
“王妃,薈萃樓的李嚴說他見到趙小姐了,小姐還在薈萃樓住了兩個晚上……”
李安的話已經再也聽不進越青環的耳朵裡了,她現在腦子裡就只有一句話:她沒死!
一邊的李安還在不停地說,越青環突然又回過神來問道:“有什麼證據?”
“有的。”李安笑眯眯地摸出一張紙交給越青環。
越青環把紙展開,只見那上面是龍飛鳳舞的現代簽名和三個花體字母。越青環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
“她,還好嗎?”
“李嚴說小姐還是老樣子……就是、就是頭髮變成了白中帶些藍紫的顏色……”李安說着聲音裡也有些哽咽。
聽了
這話,越青環的心又揪了起來……那丫頭究竟又遇到了什麼?
不過,越青環相信她是不會有事的……二十一世紀的商界女皇,又有什麼時能難住她?!只是,該不該把這件事告訴太子殿下和南宮將軍呢?
最後,越青環決定將這件事隱瞞起來。如果那丫頭想讓那兩個男人知道這些,那他們肯定早就知道了。可就現在看來,趙慧靈不想讓他們任何一個人知道她還活着,連她越青環也不例外!
也許她是想讓那兩個男人死心,也許是……但不管怎樣,她既然這樣做了就一定有她的道理。
可就算這樣,她越青環也必須要把這個消息告訴四個人,否則……越青環一想到那四個整天像丟了魂兒似的丫頭就倍感頭大。
南朝·鏡霞山·花谷
漫天的劍光像一張密織的網將我罩住!
我暗中輕笑,奶奶的,這些不入流的小賊也敢來打吟鳳的主意?!
“錚”地一聲吟鳳出鞘,我翻身一躍,濺起一道血光——
站定,劍身依然透明似水晶,連一滴血都沒沾上。身後只聽幾聲“噗噗”,倒下五六個人。
我頭也不回地道:“月澤,葬了他們。”
這是兩個月以來第一夥自不量力跑來鏡霞山搶吟鳳的人,俗話說無知者無畏,他們就屬於這一類。
要放在平時,我會饒他們一命,只可惜我今天心情實在是爛到極點。這幾個人又浪費我的時間!
翻身上馬,“月雲,我不在時花殤宮就託付給你了。”
我說着微微頷首,鬆開繮繩——“駕!”
我要去北國……煊政帝雖然有對不起我的地方,可他到底被我當做親人。還有,我想去看看太后,我怕那天晚上的夢成真,更重要的是,我想去看看他……北國的皇太子——楚凌。
北國·洛陽·大將軍府
昏暗的室內隱約可以看到一個婦人暗藍的衣角。
“翔兒……”
“不……我不信!”
“暗河不都已經親眼見到——”南宮老夫人的話突然卡住。
“不,她怎麼可以就這樣離開?!她答應過我……”
南宮天翔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南宮老夫人心疼地看着憔悴地不成人樣的兒子,怎麼南宮家的男人個個都是情種?!
自從南宮天翔沒了父親以後,她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個樣子……
暗歎了一聲,南宮老夫人想起自己來找兒子的目的,於是便再次開口道:“翔兒,娘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南宮天翔擡起頭看着眼前的母親勾起一抹嘲諷的笑,他就知道母親來是爲了這個。
他早就該娶妻了,單隻因爲她,他拒絕了母親安排的多門親事,即使那是對他而言萬分重要的聯姻。
可是……南宮天翔的眸子暗下去,她到底是拋棄了他。既然不是她,那是誰又有什麼區別?!不過都是一顆顆棋子罷了。
但就算是這樣,他還是會擔心,擔心她知道了會不會難過,會不會生氣,會不會……
“翔兒,我知道你心裡難過,但——”
“——別逼我。”
“唉,那你要我怎麼辦呢?你能不能先試着和她們處上一段時日?”南宮老夫人不死心地說。
見南宮天翔沉默不語,南宮老夫人起身道:“那……就這麼定了!”
看着母親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南宮天翔揪起眉頭。既然是母親安排,那就一定少不了舊臣家的幾個小姐,想必上官雲珠也會被安排在內吧。
只是,他已經無所謂了……不管是誰都無所謂了……
心像被刀扎一樣的痛,血一滴一滴地滴個不停……南宮天翔下意識地握緊左手,好像那裡還留有當年陪她去上官府時她手心的溫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