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安毅站在門口痛罵陳東昇、陳吉父子的時候,陳橫江正在測試陳昂的實力。
作爲過來人,他是知道的,在修煉者剛剛突破的那個階段,其實是會有反覆的,要完全鞏固下來,至少需要一段時間,所以這個時候,他覺得當然是很有必要把自己當年的經驗都傳給陳昂。
不過一試之下他才發現,完全沒必要。
雖然按照陳昂的說法,他三天前纔剛突破第五重神力境界,但是現在的他穩當得很!
雖然一些勁氣外發的技巧還有很多不足,甚至於看上去很生澀很彆扭,但是他纔剛剛突破了三天啊,居然已經可以用勁氣直接劈開三步開外的小塊石頭!
五步開外,他的勁氣仍然可以斬斷木棍!
七步開外,他仍然可以擊碎雞蛋!
測試結束之後,陳橫江發覺自己很無語。
他至今都還記得當年自己纔剛突破到神力境界時候的狀況,花了大概十幾天的時間,把神力境界給鞏固下來之後,又過了大概十幾天,他才堪堪可以用勁氣外發擊碎一步開外的雞蛋!
相比之下,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樣去評價陳昂現在的實力了。
如果陳昂不是他的親兒子,他也始終對陳昂的修煉進度關注有加,知道他說的肯定都是實話,他絕對不會相信陳昂是在幾天前纔剛剛突破神力境界的!
至少以他自己的經驗來看,他是在突破到神力境界半年之後,纔有陳昂這種實力的!
面對兒子誠懇的目光,似乎是在等着自己給予評價和指點,陳橫江臉上說不出是驚喜還是無奈,憋了半天,只好說:“嗯,還不錯,繼續努力!”
兒子進步飛快,他當然驚喜,但是……這樣一來,他就失去了教育兒子的機會了,這心中,多少有些不對勁。
當老子的嘛,要是不能板着臉教訓兒子幾句,還有什麼樂趣?
所以這時候的陳橫江高興歸高興,心裡不免還是要有些悵然若失的感覺。
不過還好,這個時候,高銘善高管家進來了。
把事情稟告清楚之後,他沒忍住,把陳吉逼死小丫鬟水葉子,以及安毅在大門口痛罵陳東昇父子的事情也都說了出來。
陳橫江聽了之後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哼,罵得好!這個安毅,果然是條漢子!”
說完了之後,他又冷哼一聲,傲然道:“這話說得好啊,他陳東昇若爲家主,定是蒼天無眼!”
轉頭看了陳昂一眼,他道:“我先出去看看他們能耍出什麼花招來,你自己見機行事再出來吧!陳東昇是我的,陳吉,是你的!”
陳昂點點頭,道:“爹,您自己多小心!”
陳橫江點點頭,轉頭便要出院子,纔剛邁步,卻是突然覺得眼前一花,當下他腳步一頓,趕緊甩甩頭,卻又發現已經沒事兒了。自己眨眨眼睛,他還以爲是這兩日自己練功太過勤勉了,便沒有多想,也不等高銘善開口相問,他已經道:“老高,走吧,咱們去會會陳東昇!”
說着,他一馬當先走出院子,高銘善見狀也就沒有多問,當下趕緊在他身後跟上。
等他們走出院子,陳昂深吸一口氣,不由得就握緊了拳頭,突然一揮手,兩步開外的石塊再次被他整整齊齊的割成兩塊!
每當想起那晚在山洞裡陳吉突然刺下的匕首,他就恨得咬牙。
而現在,他知道,讓自己盡吐胸中這口惡氣的時候,終於來了。
“我的好三哥,你準備好了嗎?”他心中問道。
***
當陳東昇率先邁步走入虎嘯堂之後,除了極個別的七八個陳橫江一系鐵桿之外,其他人即便是心中傾向陳橫江的,此時也是趕緊上前拜見陳東昇。畢竟眼下局勢未明,他們也不敢過分得罪了這位大老爺!
而此時,陳東昇的臉上已經是連絲毫的不悅都看不到了,談笑之間,他滿面笑容,直是叫人頓生如坐春風之感!
如果只看他此時臉上笑容,絕不會叫人想到,就在一盞茶的功夫之前,他才更被人指着鼻子痛罵了一頓!
也正因此,頓時就讓虎嘯堂內原本劍拔弩張的氣勢突然緩和了一些下來,甚至還有不少原本拿不定主意的人看見陳東昇這番姿態,頓時心中就覺得:這大老爺倒也不錯,至少拿得起放的下!於是少不得就又要三三兩兩的大家竊竊私語起來。
而這個時候,與衆人一番寒暄之後坐下,陳東昇甚至還有心情去打量虎嘯堂正堂所懸掛的那副中堂畫,似乎堂內衆人的舉動,他絲毫不關心。
那是一幅猛虎下山圖。
繪者未必是大家,但是筆力遒勁。
疊嶂的山巒之上,一隻斑斕猛虎背生雙翅,它的前爪按在一塊突兀的山石之上,雙目之中神光電射,似乎正在俯瞰着自己腳下的這一片山巒。
自孩提懵懂的幼年,直到現在將知天命,陳東昇到虎嘯堂來過無數次,這幅畫也見過無數次,但是此刻再看,卻突然有一種心旌搖曳的感覺。
這時候他忍不住要想:這猛虎下山圖所畫的,不正是現在的自己麼?
只要今天自己能順利的殺死陳橫江,坐上家主之位,那麼陳氏家族,乃至整個單父城,都將成爲畫中的這一片山巒,而自己,則是這隻俯瞰天下的猛虎!
想到這裡,即便沉穩老辣如他,也是不由得雙手皆生潮汗,不知不覺就緊緊地握住了椅子的兩邊扶手。
當此時刻,他的目光一片空洞,雙耳之中一片轟鳴,但是整座虎嘯堂內,所有人的一舉一動,一喧一靜,卻盡入他耳目之中!
四弟成棟正在與人低聲談笑,滿臉得意,身旁衆人都不吝阿諛之詞,兒子陳吉似乎情緒有些低落,正握緊了拳頭,眉頭也蹙得極緊,似乎正在爲剛纔門口所發生的事情而懊惱……
陳東昇突然笑了。
“這陳家,馬上就是我的了!”他心想。
正在此時,堂外突然有人高聲道:“家主大人到!”
陳東昇聞言霍然一驚,立刻挺直了脊樑,渾身上下的氣勢蓄到了十足!
***
腳步聲自遠及近,虎嘯堂內原本聲音也不大的談笑聲更是不由得爲之一窒。
陳橫江站到了門口,影子長長地伸到了虎嘯堂內,虎嘯堂內更是突然就靜的針落可聞。
雖然包括陳東昇和陳成棟在內,大家都知道陳橫江現在已經重病,而且即便他沒有病,在當下陳橫澧和陳學義遠出在外,而自己這方又已經邀得幫手的情況下,也已經完全可以不必懼怕陳橫江這位內勢境界的高手了,但十幾年積威之下,哪怕陳橫江現在只是一隻病老虎,只要他往門口一站,卻還是會讓虎嘯堂內的所有人都會下意識的就要小心翼翼的屏住呼吸。
陳橫江邁步進去,左右一看,哂道:“人來的挺全嘛!要開家族會議?重新選家主?……老夫離死還遠着呢!”
見他進來,陳東昇和陳成棟當即帶頭站起來,包括陳吉在內,所有人站起來之後都是下意識的先擡頭看陳橫江的臉色。
此時聽他說話中氣十足霸氣四溢,看面色也是紅潤而飽滿,不少人都是心裡咯噔一下子。
而此時,陳橫江走到堂內,突然扭頭看着陳東昇,問:“大哥,聽說是你召集大家過來,想要做家主?”
當此時刻,大家箭在弦上,陳東昇倒也並不退縮,當即點頭道:“沒錯,我要做家主!”
頓了頓,他又道:“這些年爲了咱們陳氏,二弟你也算是頗多操勞,把身體都累壞了,大哥我也是於心不忍哪。自從你得病之後,四弟成棟,還有族內諸位,都紛紛勸我出山執掌陳氏門戶,我本不願奪人之美,不過後來想了想,爲我陳氏家族百年計,也爲了二弟你的身體考慮,我還是決定聽從大家的意見!”
“哦?大家的意見?”陳橫江面帶冷笑,問:“那你想不想聽聽我的意見?”
陳東昇聞言撫髯而笑,神色篤定之極,道:“今日家族大會,與會者皆可暢所欲言嘛!二弟你有什麼意見,儘管說出來便是!”
陳橫江聞言眉毛一挑,繼而冷笑一聲,緩步走到虎嘯堂正中的虎斑大椅上坐下,道:“我的意見就是,做夢!”
陳東昇聞言呵呵一笑,正要說話,這時坐在大堂左側第二排下首一把椅子上的一個年輕人卻是突然站了起來,大聲道:“二伯,你就別裝了,我們早就知道了,自從陳昂死了,你就大病不起了,事到如今,何苦還非得要霸佔家主這個位子?你坐了十一年了,也應該讓出來了吧?”
陳橫江聞言扭頭看去,發現說話者乃是陳氏一房遠支的當家人,名叫陳念。
當下陳橫江不由冷笑,他知道的,陳念那一支陳氏族人人煙凋零,早已式微,此時站起來,想必是陳東昇給他許了什麼好處,所以爲搏富貴當先鋒來了。
如果說剛纔陳東昇那番話還算客氣,好歹也有些遮掩的話,那麼現在陳唸的這番話就已經是赤裸裸的在挑釁了!
臉上露出一個不屑的笑容,陳橫江不說話,只是很快又扭過頭去,目不轉睛地盯着陳東昇。
若在平時,只要他陳橫江在場,像陳念這種小子,肯定是嚇得畏畏縮縮,連個屁都不敢放!但是今天……陳橫江心中忍不住冷笑連連,心想陳東昇和陳成棟聯手殊死一搏,果然還是有些道行的,只要畫出餡餅來,倒真是不怕沒人給他們賣命,不過,這也正好給自己隨後的大清理找好了藉口了。
按照家規,目無尊長者至少也是要打十記大板然後關半個月緊閉的,嚴重的甚至要逐出家門!而陳念剛纔那番話,已經不單純是目無尊長的問題了,他簡直就是在挑釁陳橫江這個家主!
挑釁家主者,按照族規,殺無赦!
偏偏這個時候,隨着陳念開口,虎嘯堂內很多人似乎也是受到了鼓勵一般,這時候忍不住就七嘴八舌地開口說了起來,而且一個比一個說得難聽,一個比一個說得囂張——
“本來就是嘛,二哥你已經當了十一年的家主了,現在連兒子都沒了,又何必非得戀棧不去?”
“叫我說,要不是二叔是家主,以至於陳昂那小子從小就以少主自居,他也不會那麼狂傲,也就不會死在大山裡了……”
“哈哈,說的是!橫江,我看你還是乖乖的把家主的位子讓出來吧,你看你做家主這十幾年,咱們陳氏哪有什麼發展?叫我說,東昇要是做了家主,肯定比你要好!……”
…………
而與此同時,許多陳橫江的鐵桿也站了起來,其中安毅更是第一個,大聲斥責起了陳吉的禽獸行徑。
頓時,整個虎嘯堂內亂成了一鍋粥!
當然,還有更多的人,則是選擇了一言不發,靜觀其變。
耳中聽着衆多子侄輩的人肆無忌憚的公然詆譭和議論,陳橫江臉上表情肅然,站在他身後的高銘善卻是忍不住氣得再次握緊了拳頭,額上青筋暴突,臉色亦是赤紅,只是,當他扭頭看到陳橫江沉穩的面色之後,這才漸漸將自己胸中的怒氣又壓了下去。
他知道,老爺和少爺,自有安排!
這個時候,目光從陳東昇、陳成棟和陳吉等人臉上一一掠過,然後,陳橫江卻是突然哈哈地大笑起來。
虎嘯堂內的議論聲頓時停下,大家都納悶地看着陳橫江。
大笑之後,陳橫江突然站了起來。
而幾乎只比他晚了半息的時間,陳東昇和陳成棟也隨之站了起來,目光炯炯地只是逼視着鬚髮皆張的陳橫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