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階梯完全是隨石開鑿的,大小不一,高低各異,非常陡峭。兩邊是自然山體的岩石,隨眼可見各種形態的石錐、石筍,頂上滴落着滲透水,滴滴噠噠,時而清脆,時而沉悶。
郝有富的神經繃得很緊,微彎着腰,屁股向後撅着,每聽到偶爾傳來的水滴聲,就會緊張地將手電光探過去,一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樣子。
這可害苦了後面的人,特別是劉開文。身上揹着薛芳,雖說薛芳沒多重,可他們這些天就沒吃飽過,沒油水不說,既要逃命奔波,還要動腦子解謎,體力腦力都消耗巨大,本就在負重下這陡峭的階梯,偏郝有富那廝打着電筒,不老實照路,東晃西晃,劉開文看不清石階,差點一趔趄。若不是賈晶在一旁拉了一把,說不定他們二人都得滾下石階。
“我說郝有富,你能專心照路嗎?”劉開文不得不出聲提醒。
“呀!我也有電筒!”賈晶把自己的電筒找出來,照在他們前方。
“還有兩人呢?”劉開文停住腳步,看向身後,“怎麼沒跟上來?”
“我去看看!”賈晶原路返回。
她剛走出幾步,便聽見趙一慧的輕呼聲。
“我們在這兒呢!”
賈晶見趙一慧貼在巖壁上,向她揮着手,吳爲跟在後面,臉色不太好看,遂用光線指引他們走下來。她翻出薛芳的手電,塞進趙一慧手裡,示意他們跟上。
趙一慧仔細觀察了這個通道,發現人工雕鑿的痕跡很少,幾乎都是山體內部的自然景觀。
一行人走到階梯盡頭,又碰上一堵石門。
郝有富一個人打着電筒,在那裡東摸摸西碰碰。
“又是石門?”賈晶無奈極了,回想他們這一路,除了通道就是石門。
劉開文見忙着的郝有富,不禁問道:“又是什麼機關?”
郝有富手腳不停,連頭也沒回,呲牙說着:“這次更奇怪,什麼都沒有。白板!我找找周圍有沒有石鈕什麼的。我說這墓主越來越懶了,會不會是修到後面,錢不夠了,能省就省?”
趙一慧也來到門前,聽着郝有富的話,也好奇地看向石門。
這是一扇雙扉石門,石門並不大,沒有任何花紋圖案裝飾。此刻的門扉緊閉,上面掛着顏色深淺不一的蛛絲,看起來像很久沒有打開過了。
吳爲走到門前,拉起一撮蛛絲,用手指捻了捻,拿到鼻前嗅了嗅,看向趙一慧說道:“無毒。”
趙一慧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他手裡的蛛絲粉末,陳述道:“這裡很久沒人來過了。”
吳爲譏笑一聲,拍掉手裡的粉末,附耳靠近石門,安靜地聆聽。
“裡面有動靜?”郝有富走過來,見着吳爲的舉動,下意識地擡高手電。
一支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吳爲冷清的聲音傳來:“裡面沒有動靜。這扇門怎麼開?”
“我已經把周圍摸排了一遍,能按的,能轉的,能拔起來的,全都沒有。”郝有富犯難地摸着下巴說道。
“推開!”劉開文冷靜地說。
“推開?”郝有富也不搓摸鬍渣了,細迷的小眼瞪得如銅鈴,伸手去探劉開文的額頭:“老劉,你沒發燒吧?”
劉開文避過他的手,對衆人說道:“試試!”
“如果真就這麼推開了,裡面肯定有毒氣、怪物”,郝有富分析道,“之前我們就是放鬆警惕,就着了道,差點翻車。”
光線太暗,每個人的神色都隱匿在昏暗中,
看不真切。
劉開文將薛芳交給賈晶,走到最前面,對郝有富說道:“我們一人一邊。”
“不是,老劉,萬一這門後面有頂墓石呢?”郝有富癟癟嘴,唉聲嘆氣道:“十個我們也推不開啊。”
劉開文雙手撐上石扉,側眼看向他,催促着:“快!相信我,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
趙一慧和吳爲同時退後幾步,把前面空間讓給他們。
“真能推開?”吳爲眼光注視着前方,小聲問道。
趙一慧正爲前面照着亮,聽他所問,卻答非所問:“你們在找什麼?”
吳爲並沒回答,抿緊的嘴角,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見他不說話了,她繼續問道:“上面那道石門通向哪裡?”
過了幾秒,趙一慧以爲他同樣不會回答,卻聽到他平靜地說道:“墓道。”
“墓道?”趙一慧一聽,心裡勾勒出一副墓室地圖來。她猜測墓主人準備了一虛一實的兩個主墓室,就是不知道他們這裡是不是真的。
“墓道那裡出不去。”吳爲再次透露了一條信息。
“你爲什會告訴我?”趙一慧認真地問他。
“從現在起,我們就是真正的同伴了。”
趙一慧目不轉睛地看着他,希望從他臉上的神情看出什麼破綻來。
吳爲聳聳肩,對上她的視線:“任何一位玩家在某個策略組合下,單方面改變自己的策略,都不會提高自身的收益。”
“什麼意思?”趙一慧聽得不太清楚。
吳爲吸口氣,長長嘆出:“現在我和你們一樣,都是玩家。”
郝有富原本還不信,和劉開文一起推動石門,卻發現石門的確是鬆動的,一下來了精神,收手改爲用肩膀撞門。
“嘎—嘎—”
石門一點一點被推開,上面落下不少灰塵土塊,砸到二人頭上。
劉開文甩甩頭,一鼓作氣,將石扉重重推開。
電筒的燈光從門外照進,依稀可見前方地上有幾個人影趴在地上。
郝有富眨着進了灰的眼睛,冷不丁瞧到裡面,被嚇出一身冷汗,脫口喝道:“什麼人?”
趙一慧當即走近門前,將光線照於那處。
“死人?”
郝有富看清前面物體,竟然是一堆堆的人骨。
他打開手電,對着那堆人骨,來回探照,見無異常,才小心翼翼地邁進石門。
劉開文緊跟在他身後,兩人藉着昏黃的手電光把這間石室打量了一遍。
石室爲正八邊形,每一面石壁上都刻滿了文字,正中央堆着幾幅人骨。
“這些文字怎麼那麼奇怪?”郝有富盯着石壁,扭頭問後面的劉開文:“一般石刻都只用一種刻法,要麼陽刻,要麼陰刻。因爲兩種刻法對石材的背景處理不同,如果既有陽刻又有陰刻,這拓下來,就沒法看了。你看這些石刻,大部分都是陰刻,但總有個別文字是陽刻。”
劉開文順着郝有富的手電光指引,看了一部分石刻,的確和他說的一樣,細數之下,每列文字有二十個,每十個文字後空出一些距離,再接後十個文字,每列皆如此,不少凸起的文字混在陰刻的文字中。他心裡一動,這是什麼規律呢?
“啊!”耳邊傳來賈晶的驚呼。
她和趙一慧扶着薛芳走進來,就看到了一地的人骨,嚇得她驚呼出聲。
“沒事兒!”趙一慧安撫她道:“那些人已經死了很久了。別怕!”
賈晶定了定心神,扶着薛芳走到一邊坐下。一隻水壺遞到她面前,擡眼看去,是趙一慧。
“水不多了,你喂她喝點兒吧。”趙一慧對她笑了笑。
賈晶呆呆地接過水壺,看着趙一慧轉身而去的背影,再看看薛芳泛紅的臉頰,猶豫一下,還是擰開水壺,喂薛芳喝了一些,她自己卻一滴沒沾。
藉着手電光,她查看了薛芳身上的紅疹。疹子顏色不像最初那般深色,而是變成了粉色,擴散開來,看不出明顯的邊緣。用手指按壓皮膚,能看出明顯的浮腫。好在她的額頭不如剛纔那般滾燙了。也許,薛芳的病情正在好轉。
想到這裡,她爲她高興,可一想到自己,心又涼了。她已經不想再查看自己的傷疤了。她能感覺到皮膚組織的潰爛,初時還有疼痛感,現在已經沒太大感覺了。之前在石梯上,她拉了劉開文一把,自己卻撞上了一旁的石錐,大腿處傳來痛感,可碰撞最嚴重的小腿卻沒感覺。 當時她覺得奇怪,掐了掐小腿,一點反應都沒有,彷彿這條腿沒有長在她身上。那時,她明白自己怕是時日無多了。看着那邊的人骨,她自嘲地笑笑,有什麼可怕呢?也許她也會在這裡,風乾了皮囊,化成一堆枯骨。
劉開文對歷史沒什麼研究,便扭頭去檢查地上的人骨。這些人骨的姿勢很特別,可以看出他們死前是兩兩相對而立。幾乎每副骸骨的上半身骨骼中都有一隻短劍。這些短劍已經鏽跡斑斑,殘缺不全。這些人是互相刺入對方而死的?不對!劉開文注意到這幾堆白骨的位置有些蹊蹺。他們的骸骨散落之地呈現一個圓形,頭顱的方向都朝着圓心部位。怎麼會這樣站位呢?互相拼殺的時候,還顧得上怎麼站位嗎?除非……
他想到一點,但不能確認,擡頭看向郝有富和趙一慧,那兩人還在研究石壁上的文字信息。
吳爲站在趙一慧身旁,也在研究石壁。
劉開文盯着吳爲,眼神一閃,因爲吳爲的神情太奇怪了。照理說,吳爲是不懂這些的,之前一路他都不參與這些內容,而現在他看得很認真,彷彿他能看懂!
嘶!劉開文心中警惕起來,他是什麼底細?
“原來墓主人是衛氏族人!”趙一慧發出驚歎的聲音。
“哪個衛氏?”劉開文下意識問道。
“西漢豪族,衛青之衛。”吳爲在一旁補充道。
郝有富本在研究其中的一段文字,聽吳爲這麼一說,靈光一閃,轉頭看向他,問出了他們幾人的疑問:“你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