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彥哲是一個很有自知之明的人。
從災難降臨大地至今,他身上發生了很多神奇的事情。
與靈魂交流、死而復生,甚至還莫名其妙的成爲了一名騎士,境界更是一路高歌猛進,在短短的數月間就跨越了其他人千年、萬年才能達到的高度,從一介平民成功踏入了高級神祗的行列。
可即使是這樣,他依然保持着清醒的頭腦,並沒有狂妄到以爲憑藉一己之力就能抗衡大地之神的地步。
克雷蒙特是極爲可怕的,從他隨手一掌就崩潰掉蛛網地圖的一角就可見一斑。李彥哲相信除了克雷蒙特沒有人能做到這一點,哪怕是千百個李彥哲加在一起,也無法做到。
不敢奢望與大地之神一戰,只是爲了引起對方的注意,使自己擁有與其談判的資格,李彥哲就需要更多的助力。
人類中出現了四名中級神祗,這對李彥哲來說是個極好的消息。
以乾尊、教皇、聖地毛拉以及宗傳禪師的地位,這四個神祗不可能服從李彥哲的管束,不過這對李彥哲來說並不是問題,只要他們與自己擁有共同的目標就好。
斯瑞離開了大地之神,這是另外一個好消息。
以斯瑞的實力,在神使中也能排在前幾位,身份地位更是位於所有神使的前三甲。
她雖然試圖採取兩不相幫的態度,但至少爲人類減少了一個勁敵,哪怕她最終也不會掉轉槍口面對昔日的同伴,大地神教的實力也勢必會因爲她的離開降低幾分。
以上,就是李彥哲可以依仗的全部助力。
四名中級神祗、一名高級神祗,再加上李彥哲自己,平心而論,這樣的底牌無論是放在地表還是地底世界,都已經不算羸弱了。
只是這還遠遠不夠,且不說那個令所有人膽寒的大地之神,就算是應對剩下的十一名神使,他手中的力量也依然有些不足。
在這種情況下,季蒙神安格斯就顯得尤爲重要。
他本身是一名高級神祗,以剛纔狂暴兇獅驚退特恩的情況來看,他座下的這頭神獸也擁有堪比高級神祗的實力。
要知道雖然同爲高級神祗,但境界上卻有着巨大的差別。
例如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地之神克雷蒙特,他的威能就遠不是普通高級神祗所能比擬的。
只是高級神祗已經是武技的頂峰,在其之上沒有了其他的任何等級,所以強大如克雷蒙特這樣的存在也只能用高級神祗來形容他的級別。
安格斯的情況與大地之神有些類似,他的威能也比普通高級神祗要強大許多。無論是斯瑞還是特恩,兩個人都不是安格斯的對手,就連他們兩個聯手能否戰勝安格斯,在李彥哲看來也需要打上個大大的問號。
正是由於安格斯如此強大,對處於劣勢的李彥哲來說纔會如此重要。
所以李彥哲明知對方只是個隨時可能翻臉的僞盟友,爲了能夠達到與大地之神平視的目的,卻不得不暫時保住安格斯的性命。
斯瑞想殺,李彥哲想保,這是個無法調和的矛盾,李彥哲會如此頭疼也就不難理解了。
季蒙神閣下和他的兒子則是另外一種心境。
安格斯父子早就聽說李彥哲俘獲了一名女性天使的芳心,安德烈甚至還因此埋怨過老天爺不公平,怎麼什麼好事都會讓李彥哲這小子給遇上。
今天在接到李彥哲的電話後,安格斯父子騎着狂暴兇獅一路疾行,在特恩與斯瑞爭執的時候就已經來到了這裡。
只是因爲兩位神使劍拔弩張,沒有發現他們的到來。
隱藏在極遠的天空中,安格斯偷偷觀察了斯瑞的表現,確認對方並不是詐降,而是真的歸順了李彥哲。
看着美到不可方物的斯瑞,安德烈再次抱怨起老天的不公,他覺得像斯瑞這種完美的女人,應該屬於自己纔對。
安格斯猜到了兒子心中的想法,捋着鬍鬚告訴安德烈:“並不是完全沒有機會。”
李彥哲是必須死的,等到李彥哲死後斯瑞就會變得無依無靠,如果自己的兒子足夠爭氣,對斯瑞窮盡一切手段,也許真能獲得美女神使的青睞。
安德烈卻有些急不可耐,很希望李彥哲立即死去。
於是在狂暴兇獅撲來時他偷偷下了道命令,讓狂暴兇獅的速度停滯了一分。
還好安格斯爲了顧全大局,及時修改了安德烈的命令,狂暴兇獅纔在最後一刻將李彥哲救了下來。
因爲差一點壞了自己的好事,安格斯怒不可遏的給了兒子一個耳光,然後才嘆息着來到李彥哲身邊。
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在聽說自己的身份後,剛纔還極力維護李彥哲的斯瑞突然變臉,對自己擺出了進攻的姿態。
感受到洶涌澎湃的神力,安德烈迅速躲到了自己父親的身後。
在捱了安格斯一記耳光後,他心裡對父親升起了一絲埋怨,對李彥哲則是越加的嫉恨,望向李彥哲的眼神裡甚至不加掩飾的充滿了怨毒。
知子莫若父,即使安格斯背對着自
己的兒子,仍然能夠想象出他此時的表現。
爲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安格斯挪動了一下身體,擋住自己兒子的目光,然後沉着臉望向對自己殺意濃烈的斯瑞,問李彥哲道:“這是什麼情況?”
李彥哲苦笑一聲,並沒有作答。
特恩見斯瑞對安格斯充滿了敵意,不由得心花怒放,滿心歡喜的問斯瑞:“姐姐,你終於回心轉意了嗎?”
斯瑞卻只是冷哼一聲,用百靈般悅耳的聲音嬌喝道:“噪舌!”
特恩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猜不出斯瑞姐姐到底怎麼想的,爲什麼明明擺出一副要和自己聯手對付安格斯的姿態,卻又對自己冷漠異常。
實際上現在的斯瑞和李彥哲一樣,心情也十分複雜。
她已經脫離了大地神教,並拿定主意在宗教戰爭中保持中立,不過季蒙神安格斯是個例外,因爲在最近的數百年間,她已經把擊殺安格斯當成了自己最大的目標。
可安格斯顯然是李彥哲的盟友,如果她和特恩聯手進攻安格斯,李彥哲會不會阻止?她該如何應對?李彥哲又是否會因此生氣呢?
斯瑞只想看到李彥哲笑,不想看到李彥哲生氣的樣子,尤其是因爲自己的原因導致李彥哲生氣,那樣斯瑞的心裡會很難受,非常難受。
斯瑞用深邃的藍色雙眸偷偷瞧了眼李彥哲,發現對方臉上竟然和自己一樣,也充滿了糾結。
她瞬間猜透了李彥哲的想法,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絲甜意,就連嘴角都忍不住微微翹了起來。
“他終究還是在乎我的感受!”
斯瑞的心情輕鬆了許多,可眼前的困局卻讓她更加爲難。
何秋雪看了看李彥哲,又瞧了瞧斯瑞,突然開口對斯瑞道:“妹妹,到我身邊來。”
斯瑞愣了一下,何秋雪又道:“我知道你心中有一份執念,可打打殺殺是男人們的事,只要沒觸及你的底線,有些事該放就放下吧。”
何秋雪的話有些拗口,但冰雪聰明的斯瑞瞬間就聽懂了。
所謂底線,在斯瑞看來,就是自己十分在意的、不容許別人踐踏的事物。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底線,斯瑞當然也不例外。
在以前漫長的歲月裡,她的底線只有一個,那就是保護住大地之神的安全。克雷蒙特畢竟是締造自己的恩人,斯瑞不允許任何人威脅到他的存在。
最近一段時間斯瑞在意的事情突然變得多了起來,例如說李彥哲,還有何秋雪與凱莉,斯瑞對她們都十分重視,自然也把保護他們的安全納入了自己底線的範疇。
這樣一來就出現了一個問題,既然斯瑞十分在意李彥哲,那麼惹他不高興是否也算是一種觸碰自己底線的行爲呢?
斯瑞稍加思考,就判斷答案是肯定的,於是斯瑞放棄了與特恩聯手擊殺安格斯的想法。
殺掉安格斯只是保障克雷蒙特安全的一種預防措施,如果安格斯無法對克雷蒙特構成威脅,或者是有其他人可以幫忙幹掉安格斯,她是否出手就變得無所謂了。
就像何秋雪剛纔所說的那樣,打打殺殺的事情還是交給男人們去做好了。
當然,以特恩的境界來看,還不足以對有狂暴兇獅輔佐的安格斯構成威脅,不過斯瑞對此並不擔心,因爲她已經隱隱感受到了更多熟悉的氣息。
濃烈的戰意瞬間消失不見,斯瑞緩步走到何秋雪身邊,親暱的對何秋雪道:“雪姐姐說得沒錯,有些事是該放下了,以後我和你們兩個守在彥哲身邊,這樣的小日子我十分喜歡。”
斯瑞沒有說假話,這一個多月是她漫長生命中過得最幸福的一段時間。
坐在李彥哲身邊看日出日落,或者是和何秋雪與凱莉湊在一起談笑打鬧,那種感覺真的很好,她從心裡期盼能一輩子這樣無憂無慮的生活下去。
何秋雪輕輕梳理了一下斯瑞如同瀑布般的秀髮,微笑着道:“斯瑞,你很好,非常好!”
凱莉伸手將她們兩個一同摟住,張開嘴想說些什麼,最後卻只是無聲的把抱着何秋雪與斯瑞的手摟得更緊。
看着擁在一起的三名絕色美女,安德烈用力嚥了口吐沫,心裡對李彥哲的恨意又加深了幾分。
孤立無援的特恩收起對安格斯的進攻姿態,揚聲問斯瑞:“姐姐,你這是什麼意思?”
斯瑞輕輕脫離凱莉的懷抱,用深邃的藍色雙眸望着特恩道:“我不會和你聯手對付安格斯。”
特恩臉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斯瑞又補充道:“但是我也不會阻止你擊殺安格斯。”
和對宗教戰爭的態度一樣,在安格斯這件事上斯瑞也決定兩不相幫,保持絕對的中立。
李彥哲暗自長出了一口氣,剛纔的狀況他和斯瑞都很爲難,還好有何秋雪,讓困擾住兩人的難題順利解決。
安格斯聽到斯瑞和特恩的對話,轉頭問李彥哲:“這又是什麼情況?”
李彥哲答道:“斯瑞看在我的面子上決定兩不相幫。”
安格斯有些惱火:“我以爲你拉來了一個強大的幫手,卻
沒想到是個打醬油的!”
李彥哲揚了揚眉,很是有些無語。
如果不是何秋雪出面調解,斯瑞甚至有可能和特恩聯手將安格斯斬殺掉。現在安格斯竟然奢望斯瑞轉過頭來幫自己對付其他神使,他腦袋是不是有問題?
安格斯見李彥哲沉默不語,加重語氣道:“你可是我的盟友,如果你拿不出足夠份量的籌碼,我和你的聯盟又有何意義?”
李彥哲的眉頭揚得更高,安格斯這是在質疑自己與其聯盟的資格嗎?
他心裡十分生氣,如果不是顧忌那個深藏不露的大地之神克雷蒙特,他真想一巴掌把安格斯給拍死。
普林斯發現李彥哲和安格斯之間的氣氛有些不對頭,忍不住對安格斯道:“斯瑞雖然聲明自己兩不相幫,但她絕不會讓李彥哲陷入險境,從這點上來說她還是可以算作你們幫手的。”
他強調的重點並非‘幫手’二字,而是在隱晦的警告季蒙神閣下,李彥哲的安全被斯瑞看得極重,如果安格斯不想惹惱斯瑞,最好別打李彥哲的主意。
安格斯沉默不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安德烈則直截了當的反問道:“你這是在威脅我們父子嗎?”
普林斯梳理了一下頭髮,藉機會平靜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從關係上來看,他自然和李彥哲走的更近一些。只是賈斯特家族與季蒙神教是同盟關係,普林斯需要藉助安格斯父子的地方還有很多,不可能真跟他們翻臉。
剛纔說出那番話,他是意氣用事,現在想想心裡多少有些後悔。
可是安德烈欺人太甚,竟然無視普林斯的身份地位,用囂張的語氣把話直接問了出來,這讓普林斯十分不悅。
他露出一抹無害的微笑,用不冷不熱的語氣對安德烈道:“你想多了,我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而已。”
安德烈被軟釘子碰了回去,卻不知道該如何迴應,只好閉上了嘴。
對於這場小小的交鋒,李彥哲不予置評,安格斯則冷哼一聲道:“大敵當前,咱們這裡竟然在搞內訌,不怕丟臉嗎?”
普林斯低下頭去掩飾住自己冷笑的表情,心說挑起內訌的不就是你嗎?現在又跳出來唱高調,也不知道丟臉的是誰!
形隻影單的特恩並不急於進攻,他站在遠處把四人的勾心鬥角看在眼裡,見安格斯準備息事寧人,擺着手輕笑道:“你們可以繼續,我並不着急。”
安格斯轉頭狠狠瞪了普林斯一眼,示意這一切都是普林斯的錯。
普林斯自然感到萬分委屈,可惜他不敢得罪這位季蒙神閣下,只能鬱悶的忍了下來。
李彥哲的臉色有些難看,並不是因爲安格斯的行爲,而是因爲特恩。
在失去斯瑞的幫助後,特恩已經成爲了孤家寡人。
雖然他有着高級神祗的境界,可安格斯的境界比他不知高出多少,再加上在一旁虎視眈眈的狂暴兇獅,不管怎麼算特恩都沒有勝利的可能,甚至能否從此地脫身都是個問題。
可是特恩卻表現的十分沉穩,他不僅不急於進攻,看上去也沒有撤退的打算,而是一直守在十幾米外,像是在等待着什麼。
看着特恩不急不躁的樣子,李彥哲心裡升起了一種不妙的感覺。
想到那種恐怖的可能性,他舉目四望,希望能從環境的改變中爲自己的推測找到證據。
通道口附近的戰鬥仍在繼續,九個大隊已經馬不停蹄的進行了八次輪流進攻。有風從山丘的方向吹來,夾雜在風中的不僅有喊殺聲,還有濃重的血腥味。
天空中岩漿翻滾涌動,地面上樹木隨風搖曳,除了慘烈的戰場,好像其他的一切都和平時一樣,沒有什麼不同。
李彥哲的眉毛擰在了一起,儘管他沒有找到證據,心中的不安卻變得更加強烈。
安格斯發現了李彥哲的異常,忍不住問道:“怎麼了?”
李彥哲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你能動用最大的神力嗎?”
問題的重點並不是這裡的空間能否禁受住安格斯的全力爆發,而是安格斯究竟敢不敢這樣做。
爲了逃避大地之神的追殺,安格斯數百年來一直收斂着自己的氣息。今天迎戰特恩神使,他不得不動用出神力,但是李彥哲不用想就能猜到,他一定會有所保留,希望以此來降低被大地之神發現的可能。
被李彥哲揭穿了自己的想法,安格斯也就沒再繼續掩飾,他告訴李彥哲:“我可以動用最強的力量,但我需要一個理由。”
李彥哲苦笑一聲道:“如果你不拿出壓箱底的本領,咱們今天恐怕就無法全身而退,這個理由足夠了吧?”
像是爲了驗證他所說的話,本就呼嘯的風聲突然變得更加猛烈起來。
特恩身後的空間像是被丟進石子的湖泊,蕩起一片漣漪,緊跟着波浪向外擴散,崩潰了周圍的一切,露出了隱藏在空間之後的無盡虛空。
從被撕裂的空間裂縫中,十道身披黑色斗篷的身影魚貫而出,毫無聲息的落在了特恩身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