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目前沒有證據表明小靖的死跟羅桐有直接的關係,警方採集了羅桐的DNA和鞋印就讓他回去休息了。
會議室裡,喬升和趙宏山這兩位刑警隊長滿臉愁容地坐在桌前,默默地吞雲吐霧,各自想着心事。不用說,一個星期之內,小小的金水縣內接連發生了兩起慘絕人寰的命案,他們的肩上不僅頂着破案的壓力,同時也有來自上級領導施加的壓力。
五年前,喬升和趙宏山就是一個專案組的同事,在“6·18殺人案”中慘敗給兇手一次。如果這一次他們再抓不到兇手,繼續任他/她肆意妄爲下去,就算領導不追究他們的責任,他們自己都不好意思在原來的崗位上接着幹下去了。
會議室裡的氣氛沉悶得讓人窒息。顧淞的目光在他們的臉上游移了片刻,見他倆誰都沒有要開口的意思,忍不住清了清嗓子道:“根據羊角衚衕裡的監控視頻顯示,羅桐於案發當晚8點09分跟蹤受害者小靖到達居民樓附近,6分鐘之後再次出現在監控畫面中。不管羅桐剛剛說的是不是真話,以及他跟蹤小靖的目的是否是爲了保護,這短短的6分鐘根本就不夠他用來作案和清理現場。
“而根據另一段監控視頻顯示,8點04分的時候,那名男性打扮的可疑女子從同一處位置經過,直到8點41分才從衚衕裡折回,中間間隔了37分鐘,從作案時間上來講完全符合。因爲衚衕的盡端是死路,嫌疑人沒有其它的路可以選擇,只能冒險從監控探頭底下經過,但她對自己的僞裝非常自信,根本不害怕警方認出她的身份。跟羅桐比起來,這名女子的作案嫌疑顯然更大一些。
顧淞停頓了幾秒鐘,見喬升和趙宏山都聚精會神地看着他,臉上的表情由愁苦變成了期待,內心稍稍放鬆了一些,繼續說道:“這一次的案子看上去跟以往類似,實際上卻有些不同之處。
“首先,兇手爲什麼會將作案地點由位置偏僻的公共廁所變更到居民樓內?這樣做大大增加了遭遇目擊者的風險。
“其次,兇手這一次的作案目標相對明確。衚衕裡的監控拍到嫌疑人不止一次跟蹤受害者來到居民樓附近踩點,且案發當晚是先於受害者幾分鐘到達現場的。如果她是殺害小靖的兇手,她一定會暗中躲藏在居民樓內,伺機對受害者下手。
“通過羅桐的敘述,我們得知小靖是個警惕性非常強的女孩兒,她之所以會隨身攜帶防狼噴霧,可能是察覺到了身邊存在某種危險。種種跡象表明,兇手對小靖的作息時間和居住環境非常瞭解,搞不好已經暗中監視小靖有一段時間了。那麼問題來了,兇手爲什麼會將小靖作爲目標?爲什麼要冒着一定的風險在家中殺掉小靖?她們之間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還是存在某種社會聯繫?
“另外,小靖是羅桐的戀人,羅桐是我們犯罪嫌疑人名單上的一員。雖然羅桐沒有充分的作案時間,但就目前的情況看來,我們還不能完全確定他跟本案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所以,我們接下來要重點調查受害者的社會關係,找出矛盾點。”喬升把菸頭按在菸灰缸裡,終於開口說了一句話。
趙宏山也如夢初醒地接了一句,“重點查查男女關係。女人殺女人,下手還這麼狠毒,搞不好是因爲感情糾紛引發的仇恨。”
聽到趙宏山的話,顧淞恍然大悟地拍了下腦門,“如果是男女關係激發出來的矛盾,羅桐恐怕跟這件事撇不清關係。根據我們的判斷,女嫌疑人的年齡大概是三十多歲,跟羅桐年紀差不多,你們說……”
“對!”還沒等顧淞把話說完,喬升就拍了下桌子道,“繼續調查這個羅醫生,看看他身邊有沒有什麼可疑的女人。兇手會盯上小靖,說不定是衝着她身邊的男人去的。”
“有一點我想不太明白。”趙宏山立刻提出了疑問,“如果兇手的目標是小靖,那在此之前遇害的馮雨花該怎麼解釋?”
“我認爲有兩種可能。”顧淞比了個剪刀手說,“第一,兇手沒有明確的作案目標,她跟兩名受害者都不存在社會矛盾。她同樣跟蹤監視過馮雨花,只是這個過程被我們忽略掉了。第二,兇手有明確的目標,那就是殺死小靖。而在此之前犯下的案子,說不定是爲了練習和警告。”
“警告誰?小靖嗎?”趙宏山疑惑地問道。
“也有可能是羅桐。”顧淞不確定地回答道,“沒有查清他們的社會關係之前,我也只是猜測而已。”
回到家中,羅桐坐在漆黑一片的客廳裡,抓起小靖前些天留在沙發上的外套,緊緊地將它抱在懷中,彷彿抱着自己的愛人。衣服上還殘留着淡淡的香水味,那是小靖最喜歡的茉莉花香,他每天在診所裡都能聞到這熟悉的味道。
他不願去想象小靖的屍體被兇手殘害成了什麼模樣,甚至不想去停屍房見小靖最後一面。他希望小靖永遠是他心目當中那副活潑可愛的樣子,他要記住的是過往的平淡與美好,而不是一段血肉模糊的噩夢。
他的腦海中從來都不缺少噩夢。自從五年前的冬天,他的妻子和孩子在一場慘烈的車禍中喪生,那夢魘般的場景便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記憶中,讓他崩潰、絕望、痛不欲生。
他花了很長一段時間用來療傷,從身體到心理,期間經歷了一重重的噩夢,終於還是勇敢地邁向了嶄新的人生。
他深知自己沒有資格愛上小靖,可是跟小靖在一起,他找回了失去已久的快樂。自妻子和孩子離開後,他第一次覺得自己不再是一具行屍走肉,而是真真切切地有了一種活着的感覺。
他以爲自己能再次過上正常人的生活,跟小靖組建一個新的家庭,生一個健康漂亮的孩子。但是他忽略了一個人,一個對他來說如同於定時炸^彈般的人。
他們相識於2011年,結下一段孽緣。想起當時做過的蠢事,他悔得連腸子都青了。早知道今天會發生這樣的悲劇,他當初就不應該讓那個人活着。
小靖死了,但眼下的事情還遠遠沒結束。
羅桐已經無親無故,無牽無掛了,有些事他必須親自做個了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