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爾提拉斯還在打仗。
這是一句廢話。
整個世界這會都在打仗,不過庫爾提拉斯的戰爭多多少少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樣。
主要是這個四面環海的島國除了斯托頌谷地之外,實在沒有那麼多地方留給惡魔們排開陣勢淹沒敵人。
多山多丘陵且水道密佈的地形使軍團的數量優勢根本發揮不出來,尤其是在德魯斯瓦的黑暗山脈中,那神出鬼沒的灰燼騎士團在亞瑟·維克雷斯的帶領下於他們熟悉的山區中痛擊惡魔,還有重新興起的德魯斯特教派的德魯伊們也在森林中大舉反攻。
燃燒軍團雖然有星艦這種大殺器,但也沒辦法將這片區域徹底轟平。
它們倒是嘗試過在星球軌道外進行世界毀滅作戰,但聖光軍團和德萊尼人的飛船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更別提扭曲虛空中還有星聖這樣來回跳躍不講道理的暗殺者在干擾。
總的來說,這場戰爭在失去了高層的對抗之後,已經有逐漸向拉鋸戰和添油戰轉變的趨勢,不過這樣的局勢倒是很受惡魔們的歡迎。
這些失去了組織和指揮體系的狂暴者們纔不管戰爭大勢,反正只要有仗打就好了。
正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納格法爾號在深夜中悄無聲息的到達了已經被星艦主炮徹底炸平的伯拉勒斯港口區。
就在這佈滿了廢墟的大深坑之外不遠處的海面,還有被從天空炸下來的半截星艦殘骸斜斜的插在海牀上,再加上硝煙遍佈的正在燃燒的伯拉勒斯做背景,看起來頗具後現代主義的廢土風格。
“惡魔們攻陷了城市的三分之一,這城裡剩下的戰士正在和它們打巷戰。
麥卡貢的轟炸大隊往這邊丟了很多炸彈,依靠他們的協助並不怎麼擅長陸地作戰的庫爾提拉斯人才能勉強守住城市。
不過他們的艦隊就快衝破封鎖回來了。
亡靈天災已經進入了東部大陸,難民往托爾巴拉德的轉移也快要完成,那邊不需要庫爾提拉斯的艦隊的協助了。”
黑夜之下,塞菲爾推着布萊克的輪椅踏上了坑坑窪窪的地面,一邊向正在燃燒的城市行走,一邊給海盜介紹着局勢。
大副瞥了一眼眼前被火光照亮的城市廢墟,在那夜裡的光芒照耀下,大片大片的飛行惡魔正呼嘯着衝入另一側的城市,還有低沉的矮人迫擊炮發射時的呼嘯以及落地時的爆炸聲。
很顯然,一場激烈的戰鬥正在前方進行。
“這還有得打呢。”
布萊克把自己的意志如大網一樣向前撒出去,整個城市的情況在數秒之後就被邪神掌握,他撇嘴說:
“這麼長時間的拉鋸讓懦夫們早已逃跑,而最悍勇或者說最無腦的傢伙們也已死在了衝鋒中,剩下的都是一羣心志堅定服從指令的硬骨頭。
全員返祖之後,惡魔們再多也能頂得住,戰爭向來是瞬息萬變的活物,惡魔們無法擊潰這個世界便會形成僵持。
最危險的時刻已經熬過去了,現在唯一的問題是怕就怕這戰爭拖得時間太長,讓艾澤拉斯變成真正意義上的‘深淵血戰’.”
邪神大人哼了一聲,不耐煩的說:
“我知道我的小舅子和他的參謀官們在開戰前研究方案的時候曾做過最壞的打算,但這要是真再打上個幾百年幾千年,這個世界也就沒救了。”
“這就要看邪神大人給不給力了。”
塞菲爾拉長聲音,語氣古怪的說:
“戰爭的主動權可不在艾澤拉斯生靈手裡,大家能維持住戰線僵持就已經耗盡了全力,想要儘快結束戰爭根本不可能。
但我知道,你總有計劃的。”
“催催催,催什麼催?”
海盜pia ji一下伸手拍在大副龍的屁股上,他板着臉說:
“我這不是就要出發了嗎?
你是什麼樣的魔鬼難道還不允許人在出發做大事前和家人告別嗎?唔,瞧瞧,那邊正有幾個小惡魔想要伏擊我呢。
真是有膽量。”
話音剛落,一大羣亂七八糟的惡魔便在一名失去了胳膊的邪能領主的呵斥下從前方倒塌的城牆廢墟中跳出來,握着武器朝着眼前這個坐輪椅的瘸子撲過來。
就布萊克這種敢在夜裡獨自行走於廢墟的情況,但凡智力比腳後跟高的傢伙都知道肯定有詐會離的越遠越好,但你肯定確定要跟一羣無組織無紀律又被戰爭勾起了所有樂子陷入暴虐的亢奮中的惡魔崽子們談智商嗎?
反正在它們那粗暴的世界觀裡,眼前這一男一女都纏繞着血肉的清香,老子們打不過那些發瘋的鋼鐵維庫人,還欺負不了一個坐輪椅的瘸子?
惡魔們赤紅着眼睛嗷嗷叫着撲過來。
但事實證明,歧視殘疾人的傢伙一定沒什麼好下場。
海盜回頭掃了一眼,那羣狂暴飢餓的傢伙便齊刷刷的轉身,又嗷嗷叫着揮着武器朝着它們的指揮官撲了過去。
那獨臂的邪能領主察覺到事情不對轉身就跑,但發瘋的惡魔們哪裡會放過它?
幾秒之後,這裡就上演了一場恐怖又邪惡的同類相殘,斷肢亂飛,血肉揮舞,那個殘忍的盡頭看的善心的布萊克大爺直皺眉頭,便一人賞了一發“大腦巨化術”。
砰砰砰的悶響聲中,幾十個魷魚一樣懸空的虛空腦怪便揮舞着還帶着腦漿子的觸鬚潛入了黑夜之中,爲它們的邪神大人效忠去了。
“雖然看了很多次,但每次見到這場面我都會覺得噁心。”
塞菲爾捂着鼻子吐槽道:
“伱真的不能修改一下這個法術效果嗎?那些異化的腦子撐爆腦殼爬出來時候的樣子簡直像是噩夢一樣。”
“我們玩虛空的人就這樣,野蠻慣了,沒救了。”
布萊克斜了一眼,拉長聲音說:
“不喜歡或者膩了就趁早分手,反正大家老夫老妻都快失去激情了,你別耽誤我尋花問柳,我也不耽誤你出去找小鮮肉什麼的。”
“呵?失去激情?果然,有了艾薩拉這樣的‘玩伴’就看不上家裡的黃臉婆了,對吧?你們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塞菲爾叉着腰一巴掌抽在海盜腦門上,咬着牙說:
“這幾天別來找我,有事自己解決去!哼。”
生氣的大副一扭腰,如流沙崩塌一樣消散在原地,去黑夜的戰場找那些惡魔們的晦氣去了,就那麼把可憐無助但賤兮兮的邪神大人丟在自己的輪椅上。
海盜嘆了口氣,讓輪椅自己向前跨越過崎嶇且危險的戰區,又怪聲怪調的唱起了分手時的情歌,那個悽慘喲,就差配上北風蕭蕭的BGM了。
他花了點時間平安穿越了正在打巷戰的城區。
以時速兩百邁的衝鋒中途踩上了二十七個侏儒暗雷,被炸飛了八次,也就是這個輪椅質量還不錯,否則真不一定能撐到這場“戰區狂野逮蝦戶”的結束。
超音速奔馳的他順手弄死了一批不長眼的惡魔,製造出了更多的腦怪去惡魔那邊搞事,還救活了好幾個被惡魔圈踢的庫爾提拉斯士兵。
不但把他們救活還給了他們額外的力量,讓他們去奮勇殺敵。
當然,邪神的恩賜不是那麼好拿的,這幾個傢伙身上都長出了“額外”的零件,四隻手啊,六條腿啊,八隻眼什麼的。
最離譜的一個小兄弟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差點變成了吊麪人
“撕啦”
在飆出音速的一個瀟灑擺尾的急停下,布萊克的高速輪椅在地面上拉出幾百米的火星子最終穩穩停在了普羅德摩爾要塞的門口。
輪椅上的橡膠輪胎已經徹底被磨平,輪轂都紅到發燙,還在散發出陣陣高溫的煙氣。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把守在要塞門口的王室騎士們嚇了一跳,他們吆五喝六的握着武器衝上來,在那白煙陣陣中看到了正將飛行護目鏡從臉上取下來的布萊克閣下。
哦,在這片大地上應該叫德雷克·普羅德摩爾殿下才對。
一羣騎士們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王子以一個閒適溫和又優雅的姿態癱在自己那怪模怪樣的輪椅上,表現的就像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可悲王子。
在海盜第三次不滿的咳嗽暗示之後,這羣反應很慢的傢伙纔回過神。
他們七手八腳的將王子從輪椅上擡下來,又做了個擔架把他擡入要塞,還派了人去通知國王和王后以及兩位公主殿下和小王子殿下。
不出幾分鐘,“大王子重傷歸來”的消息就傳遍了要塞,老戴琳和他的妻子們還在準備的時候,布萊克所在的房間的大門就被巨力撞開,只穿着睡衣的芬娜跑的太快,在布萊克驚愕的注視中一頭撞在了房間另一頭的牆上,把那牆壁撞出一個人形大洞。
下一秒,灰頭土臉的芬娜又跑了回來,她看到臭弟弟“虛弱”的躺在牀上臉色慘白的樣子,頓時唰的一聲流下了眼淚。
“不是告訴過你要照顧好自己嗎?瞧瞧你現在的樣子。”
芬娜哭哭啼啼的趴在布萊克牀邊。
以她的境界自然不難看出布萊克是真的受了傷,黑暗泰坦留下的戰痕被半神戰士感受的非常清楚,那股滅殺的力量更是讓芬娜寒毛倒豎。
“弟弟啊,你千萬不要有事啊,你要是出了事姐姐我可怎麼活?”
眼看着芬娜的眼淚要止不住了,邪神嘆了口氣,努着嘴說:
“你在哭之前能先去換一身衣服嗎?”
“沒事。”
芬娜擺了擺手毫不在意的說:
“撞開牆壁還傷不到我,瞧,我手臂上連傷痕都沒留下,你不用擔心我。”
“我不擔心你,赫米特的子彈都打不穿你的皮膚,但你防彈,你的衣服不防彈啊.”
海盜有些心累的提醒了一下。
芬娜這才低下頭看了一眼身上的睡衣,在剛纔的碰撞中那衣服已經破爛的不像樣子,就像是布條一樣披在身上,讓笨蛋戰士春光外泄。
她的臉騰一下就紅了,但隨後卻又大大咧咧的一揮手,說:
“不怕,反正你早就看過了,你聽話,我今晚照顧你,要喝點水嗎?”
“來點酒。”
布萊克說:
“順便去換身衣服,乖,他們要過來了,我要先和他們說幾句話。”
“哦。”
芬娜很乖巧的起身,也不顧吉安娜和坦瑞德已經到了門口,就那麼俯下身在布萊克臉頰上啄了一下,這才大大咧咧的從自己撞開的牆壁中跳出去幾個起落回到自己的房間去更換衣物。
“哥哥!”
吉安娜和坦瑞德衝進房子裡,假裝剛纔什麼都沒看到,他們一左一右來到邪神身旁,看着虛弱的哥哥一時無言。
在他們的印象中,無所不能的布萊克已經很久沒有露出這麼虛弱的樣子了。
“我只是受傷了,又不是死掉了。”
海盜撇嘴瞪了一眼越來越感性的坦瑞德,說:
“你敢掉眼淚我就揍你,普羅德摩爾家族不需要一個哭哭啼啼的傢伙。”
“誰要流淚啊!我只是感情豐富好不好?”
小弟被大哥瞪了一眼,頓時挺直腰桿反駁了一句,他在這場戰爭裡表現還不錯,雖然沒有親自上陣殺敵,但一直在幫忙救治傷兵,也算是爲國效力。
至於越發成熟的吉安娜就不必說了。
普羅德摩爾家族的驕傲就守在城市中還未落陷的法師塔,以一己之力頂住了惡魔們的狂轟亂炸,當然,這姑娘也不是事事都好。
“阿爾薩斯在哪?”
屑海盜盯着妹妹問了句。
小法師立刻低下頭不敢去看哥哥的眼神,很顯然,她和阿爾薩斯之間那點破事根本瞞不過布萊克。
“你替我告訴他。”
布萊克也不客氣,伸手拽着不聽話的妹妹的耳朵,說:
“再敢動手動腳就把他變成小公主,我說真的。我已經給佳莉婭和瓦里安都叮囑過了,戰後就讓他回去洛丹倫老老實實的輔佐國家重建。
等你們年齡到了再說,一個個小屁孩家家的,懂得什麼叫愛情?”
“哦。”
之前剛剛和父母吵了一架的吉安娜這會非常乖巧,也不敢反駁。
哪怕她已經得知她的導師梅里閣下有意讓她接任下一任提瑞斯法守護者,她在這位已登神的哥哥面前依然沒什麼話語權。
越是接近力量,越會敬畏力量。
小吉安娜大概是這個家族裡最瞭解哥哥如今情況的人了。
和弟弟妹妹說了幾句話,布萊克便感知到了沉重的腳步在門外響起,凱瑟琳夫人攙扶着老戴琳走入了房間。
老頭子也不知道發什麼瘋,這大半夜的家人相見居然還要穿着那套繁瑣的海軍上將的制服。
手裡拄着手杖,胸口彆着那些功勳卓著的勳章,甚至花時間梳了頭,讓他看上去精神矍鑠,似乎又變回了曾經那個揮斥方遒,以征服大海爲野望的海軍上將。
但他確確實實老了。
失去了力量的滋養讓他的肌肉不再健碩,蒼老的手臂也不能再輕易的勒死一頭綠皮,佩戴在腰間的普羅德摩爾之刃甚至都成爲了負擔。
傳奇武器的重量對他那一夜要起來兩次的老腰子來說不那麼友好。
甚至是努力挺直的腰桿都會讓脊椎發出聲音,那是來自老邁之軀的無聲控訴。
他越是努力試圖在自己叛逆的兒子面前保留自己身爲戰士的尊嚴,就越是流露出這個男人從未有過的虛弱與不自信。
父子兩人就這麼對視着,讓房間中的氣氛變的低沉又尷尬。
凱瑟琳夫人似乎是察覺到了這種對立,她皺着眉頭想要勸說老頭子,但最終只是搖了搖頭,招呼着吉安娜和坦瑞德隨她暫時離開。
把時間留給這對一直在鬧彆扭卻很少獨自相處的父子。
可惜房間的門剛纔被芬娜弄碎了,牆壁上還有個人形的洞,夜風呼呼的吹,城市中的戰爭之音也如伴奏一樣遠遠傳來。
“坐吧。”
布萊克彈了彈手指,一張椅子被推到戴琳身旁。
邪神在牀上換了個更舒適的姿態,又拿出兩瓶酒丟了一瓶給老頭子,他說:
“你可以把時間浪費在這樣的眼神交流裡,但我覺的我們更應該妥善使用它,我的時間不多了,父親,我們應該說一說話。
那些之前從未說過的,那些必須說出來的。
你看,我可以在很多地方度過我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夜,但我還是選擇了這裡,在我出生的地方和給予我生命的家人共同度過。”
布萊克聳了聳肩,瞥了一眼面無表情的老戴琳,說:
“別繃着了,我又不會笑話你,談話開始前需要先去個廁所嗎?不必拘謹,你的膀胱在哭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