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六年,我又見到了百靈。她穿着一件卡其色的風衣,裸露着小腿,腳上是一雙裸色的高跟鞋,黑色的長髮打捲了,柔順的散在肩。本來就五官分明,她還化了淡妝。
六年後的百靈,氣質清冷,容貌姣好,眼神中不自覺的帶着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
“宋老師。”百靈迎上來,她擡着手,大約是想擁抱我,最後還是缺了幾分勇氣。
“百靈,好久不見。”我張開雙臂,抱了抱她。
“這,這是崢崢吧?”她俯下身打量着崢崢,“你好,崢崢。”
“姐姐你好。”崢崢彎得眉眼彎彎,“姐姐,你長得真漂亮,像明星一樣漂亮。”
百靈伸手颳了一下她的鼻子:“崢崢真會夸人,你也很漂亮。”
我拉着崢崢坐到了座位上,百靈也跟着坐了下來。
“你回來辦事情嗎?”我隨口問。
她給我和百靈倒了水,放下茶壺後她捧着茶杯喝了一口水:“不是,回來看你和崢崢。”
我有些意外,溫和的笑笑:“謝謝你。”
“宋老師,對不起啊,我到現在纔來看你們。”她很歉意的看着我。
“百靈,別這麼說。”我拍了拍她手。
“崢崢,你餓了吧?”百靈看向崢崢。
“不是特別餓,姐姐,你和我媽媽先敘舊吧。”崢崢說完就轉頭看落地窗外的街頭。
百靈呆了一下,回過神來後,她起了身:“宋老師,您稍等我一會兒可以嗎?”
“好。”我端起水杯喝水。
“媽媽。”崢崢回過頭來,“您的學生是不是真的明星呀?”
“不是呀,怎麼啦?”我笑着問她。
“因爲我覺得她好漂亮啊。”崢崢扭着頭看着後面,“姐姐去哪裡了?”
“應該是去洗手間了吧。”我隨口道。
“媽媽,媽媽。”崢崢湊近我,小聲而急促的說:“你快看,和姐姐進來的那個人,好像你給我看過的爸爸啊。”
毫無預警的,我手裡的茶杯“鐺”一聲掉到了餐桌上。心在瞬間就亂了,陸仕卿,他來了麼?他出了獄了嗎?不是判了十年嗎?難道減刑了?爲什麼不直接給我打電話?
“宋老師。”百靈的聲音在我背後響起。
我起了身,努力的壓着自己內心的顫動,然後我轉過了身。幾步開外,那個站在那裡的男人,不正是陸仕卿麼。六年了,他果然回來了。
他穿着一件臧青色開衫,白襯衫,牛仔褲,休閒鞋,剃的寸頭讓他添了幾分滄桑和沉穩,不過,他的精神狀態還不錯。
“宋橙。”他喊我,似乎很平靜,並沒有像我一樣激動的手抖腳顫。
“宋老師,對不起,我……”百靈很爲難的看着我,“崢崢,我們可以出去轉一圈嗎?”
“好。”崢崢乖巧的起了身。
她們往餐廳外走去,我壓住了心頭的顫動,笑了笑:“坐下來說話吧,別站着了。”
他坐到了面靈的位置上。
“什麼時候回來的?”我問他。
“三天前。”他說。
“怎麼不直接給我打電話?”我問他。
他默了一下,沒回答我。
“現在在哪裡?”我問他。
“北京。”他抽了抽鼻子,“我有個朋友在那邊,我準備和他一起做點事情。”
“不準回在x市了嗎?”我問他。
他又默了一下,仍然沒回答我。
“我和崢崢都很好。”我努力的裝着平靜。
他點頭,“那就好!”
“你不問問我現在怎麼樣嗎?”我鼓足勇氣。
“你還好嗎?”他問。
“很好。”我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兩個字。
“有機會來北京給我打電話。”他從口袋裡拿出來,不一會兒,我放在桌上的響了。
我覺得我一分鐘都坐不下去了,他出獄了,精神狀態很好,並且打算在另一座城市有新的生活。
我擡手看了看錶:“對不起,我還有約。”
“宋橙。”他有些急切的喊我,“吃完飯再走吧。”
我覺得有淚意泛來,“不好意思!”說完,我就快步往餐廳門口走去,在外面的路口,我看到了和百靈站在那裡看夜景的崢崢。
“宋老師。”百靈見我出來後,牽着崢崢朝我走來。
“百靈,不好意思,我有點事情,得先回去。有機會,我們再約。”我牽過崢崢的手。
我腳步凌亂,走得飛快。
“媽媽,你等等我呀。”崢崢小跑着追我。
“哦,對不起,崢崢,對不起。”我放慢腳步。
她拍拍我的手,“媽媽,淡定一點。”
我拿出車鑰匙,又急走了幾步,拉開車門,坐上了駕駛位。崢崢上了後座,乖乖的坐到了座位上。
我顫着手啓動的車子。
“媽媽。”崢崢喊我,“你先平靜一下再開車,不然我害怕呀。”
“媽媽沒事兒。”我強顏歡笑,熄了火。
“你別騙我了,你看你都快哭了。”崢崢起了身,趴到了座位中間,“剛纔那個就是我爸爸吧。”
“嗯,對不起,我也沒讓你見見他。”我邊說邊掉淚,“對不起啊。”
“沒事兒,下次再見也可以。”她安慰我。
“不見了,下次不見,好不好?”我哭得稀里嘩啦的。
“是不是爸爸娶了別人?”她擔憂的看着我。
我搖頭,“崢崢,媽媽就是想哭,你讓我哭一會兒,可以嗎?”
“好,那你哭吧,哭五分鐘,我給你抽紙巾。”崢崢說着就拿過了紙巾盒,然後抽了幾張紙巾遞給我。
“崢崢,我明天就答應羅老師,我要和羅老師談戀愛,然後嫁給他,我要給你生個弟弟或妹妹。”我擦着淚,越擦淚越多。
崢崢不說話。
“我真是有病,爲什麼要等他這麼久。人家根本就不在乎,說去北京就去北京了。還讓我去了北京給他打電話,我有病纔會給他打電話。”我接過崢崢又遞過來的紙巾。
崢崢還是不說話。
“我哭什麼呀哭,人家平靜得很。我不能哭,我都三十多歲的人了,我要從容鎮定,泰山崩於前而巍然不動。”我仰了仰頭,努力的止住了淚水。
“媽媽,還不夠五分鐘。”崢崢提醒我。
“我不哭了,我要努力,要堅強。”我帶着鼻音說。
“那我現在可以說話了嗎?”她身體又往前傾了一點。
“你說吧。”我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我還是很少當着崢崢的面哭鼻子。
“有一句名言說:不要在衝動的時候做決定。媽媽,你千萬不能衝動的和人家談戀愛,你要是不喜歡人家,就不能耽誤人家。”崢崢義正嚴辭的批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