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很害怕有天自己也淪落到杜小月的處境,我把孩子生下來後,卻不能以母親的身份將孩子照顧長大,那怕孩子是在一個有愛的家庭里長大,我也是會嫉妒的,我會受不了的那種骨肉分離的滋味。
杜小月看了眼阿迪,拿起了紙巾,彎腰低眉,溫柔地幫阿迪擦臉頰,還幫他擦拭手掌心,眉眼間全是柔情,那種柔情不是故作矯情,而是身爲一個母親散發出來的柔美,這個樣子的杜小月就是一汪春水,柔得讓心心碎,恐怕只有阿迪才能讓冰冷如斯的小月,卸下所有的防備了。
她顰眉嗔怪道“你慢慢吃,又沒有人和你搶,你已經快六歲了,已經是個男子漢知道了嗎?”
阿迪擡起頭天真無邪地笑着“是啊,我是個男子漢了,等我長大了,就可以保護乾媽了,再也不讓人欺負乾媽。”說着阿迪低下了頭,眨了眨眼,鄭重其事地接着說“我討厭上次那個看來很溫柔的阿姨,她潑水給乾媽,很沒有禮貌,她還罵我是野種,我特別討厭她。等我長大了,我就要保護乾媽,誰都不能欺負你。”
我看着小不點的阿迪那麼聽話,感動得想要哭了,其實這個小傢伙也挺讓人心疼的,才三歲就得了白血病,他在醫院呆了那麼多年,幸好上帝眷戀,他的白血病終於好了。
杜小月那雙漂亮的眸子閃過了水光,用手揉着阿迪,只是靜靜地望着他,一眼不發,陷入了某種沉思。阿迪仰起頭看向了杜小月,討好地笑着說“乾媽,那我可不可以再吃多一杯?平時媽媽都不讓我吃奶昔,她說會蛀牙的,我好喜歡,我想再吃一杯可以嗎?”
我和杜小月都撲哧一聲笑開了,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就算他看上去多麼懂事,多禮貌,還是很貪嘴的,我就把自己面前的奶昔推到了阿迪的面前,小傢伙終於正眼看我了,禮貌的笑着說“謝謝阿姨!”
杜小月叫來保姆把阿迪帶去了一邊,好似有事要和我說,他戀戀不捨把目光從阿迪的身上轉移開去,再對上我的眼,無奈地笑着說“你知道嗎?以前我是怨恨過他的,當我知道自己懷孕了,我是想要拿掉他的。我生下他時,看着他的眉眼長得那麼似那個人,我是恨他的,因爲他的父親拋棄了我,我就把這份憎恨轉移到了他的身上,就連護士讓我抱一抱他,我都不想抱着他。”
杜小月的聲音有點梗嚥了,她停頓下來,深吸了一口奶茶,掩飾自己的感情,她接着又說“可老師找着我,告訴孩子生病了,需要骨髓移植,我在醫院看到又瘦又小的他,就想一隻貓兒那麼大,他躺在病牀對我笑,喊着阿姨,我的心就碎了。現在我就想,無論我經歷過什麼,受過多大的苦,那都是無所謂的,只要他平平安安,他快快樂樂就夠了,他是上天賜予我最棒的禮物。當你成爲一個母親,你纔會懂得什麼是包容,什麼是奉獻,你恨不得要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捧給他,哈哈,”
杜小月笑了,笑得眼睛有淚水泛着,她輕輕地搖頭感嘆“我怎麼和你說這些了呢?可能是看着你傻吧!傻不拉幾的,你要是想要生下孩子,就努力給他一個健康的家庭吧!你也是在破碎家庭里長大,我想你也該懂得,有些東西,無論後來怎麼補償,我們都會有遺憾的,我們的心是缺失的。李熠和宋牧之是不一樣的,他更有擔當,更有責任心。”
我不是傻瓜,怎麼會聽不懂杜小月的暗示呢?我太意外了,按照杜小月的性子,我以爲她會勸我打掉孩子的,畢竟孩子會成爲牽絆,可她讓我留下孩子,還暗示我去爭取不屬於的東西,一時間,我嗆住了,大聲地咳嗽起來。
杜小月抽出幾張紙巾遞給我,我趕緊捂住了鼻子,大聲地咳嗽,我的狼狽樣子,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我不好意思地擺擺手,我的肺不好,受不了刺激,大聲的咳嗽了好久,幾乎就要把肺都要給咳出來了,我才止住咳嗽,大聲地喘着粗氣,頹廢的坐在座位上。
杜小月遞給了我一杯熱水,我抿了兩口潤一潤乾澀的嗓子,拍着我的後背嘆道“你那麼激動幹嘛?這個有什麼驚奇的,李家又不是沒有先例了嗎?誰不知莫嬌不就是個洗腳妹,除了李老頭子的配偶不是寫着她的名字外,誰不認爲她是李家的女主人?雙雙,你就是不夠心狠,手段不夠厲害,那個夏楠是你的朋友吧?”
我倒是沒想到自己,李熠和夏楠的事情,鬧得那麼大,既然鮮少搭理閒事的小月都知道其中的緣故,恐怕圈子裡不少人都知道了吧!不知夏楠會怎麼想呢?她那麼好面子,肯定是受不了吧!
我老老實實地點點頭,不好意思地笑着說“很狗血吧!我沒有想到阿楠喜歡的人是李熠,更加想不到阿楠會和李熠訂婚,忽然之間,自己就成爲衆矢之的小三了。”
儘管我認識李熠之前,但那又怎麼樣呢?我名不正言不順,又揹負着那麼難堪的身份,衆人都會給我冠上狐狸精的頭銜的。
“去!”杜小月不屑地冷嘲“什麼小三,李熠都沒娶她呢?她要是真的把你當朋友,就主動退出了,更不會硬是要和李熠訂婚了,這種大小姐就是被人寵慣了,容不得別人忤逆她。她得不到的東西,就偏要得到,她懂什麼是愛情,更別說什麼是友情了。”
我聽着杜小月那麼說阿楠,有點聽不下去,忍不住出聲道“阿楠不是那種人,她幫過我不少忙的。”
杜小月用食指點了點我的腦袋“你是腦子繡透了吧!真是愚蠢到家了,她這種人怎麼可能會把你當朋友呢?朋友是看圈子的,看等級的,你自認爲和人家是一個等級,人家可不把你當作同個等級的人。只不過是瞧着你可憐,就同情你而已,就跟有人在路上看到一隻流浪狗,同情心氾濫,施捨一碗粥,只不過你是個會說話的動物,稍微高級一點。再加上她沒接觸過你這種人,家裡人又極力反對,就叛逆得非要和你成爲朋友,吸引家裡人的注意。什麼是朋友?真正的朋友,她有一百塊錢,她願意借給你五十塊錢,而不是她有一百萬,借給一千塊錢。她幫你的忙,那都是輕而易舉,一個電話就能解決了,她又不需要費多少力氣,就能得到一個愚蠢傢伙當狗。”
杜小月說話總是很刻薄的,一針見血,你又找不出什麼毛病,我在她的面前,自覺的閉上嘴巴,任由她罵自己。
她掃了眼阿迪,發現阿迪被保姆帶進了小娛樂場所,才從包裡掏出香菸點着,悠悠地深吸了兩口“就算是朋友那有怎麼樣?不知有多少閨蜜爲了男人鬧分裂,有多少閨蜜能處一輩子的,誰沒個私心,要是她和你鬧斷絕關係,你爲了所謂的友情,報恩,就退出,那真是個二缺。我告訴你,你看上去蠢,別真的蠢啊,放聰明點,該爭取的就爭取,該握在手心的,就握在手心。那個夏楠,你管她呢?各憑本事唄……”
杜小月正說着話,突然保姆慌慌張張地衝了上來喊“杜小姐不好了,阿迪流鼻血了。”
“什麼。”杜小月嚯地從桌子站起來,慌亂地手不小心碰到杯子,杯子摔倒下來,水倒了下來,沾溼了她裙子的下襬,她那裡管得了那些呢?馬上衝了過去,我趕緊快步地跟上去。
只見阿迪躺在地上,臉色蒼白,嘴脣都變成紫色了,鼻子不停的往外涌血,那張精緻的臉沾滿了鮮血,地上還流淌了一堆血,他的眼瞳放大,呆滯的望着天花板。平時,我只見過阿迪天真浪漫的樣子,我那裡見過他發病的模樣,我看到他那個樣子,心被什麼重錘了一下,疼得快要無法呼吸了,更別說杜小月了。
杜小月再無女神的光輝,她和天下所有的母親一樣,她焦急地撲到阿迪的面前,飛快地翻着包包,找出一個藥瓶,緊張得包裡的東西都掉下來,藥瓶滾進了櫃子裡,她跪下來撿起來藥瓶,然後給阿迪喂藥。
但阿迪死死的咬着牙齒,根本就撬不動他的牙齒,杜小月急得都哭了出來,她慌亂的拍着阿迪的臉,大聲喊着“阿迪,你張開嘴巴,你快點張開嘴巴,不然媽媽喂不了藥,你不是說最聽媽媽的話嗎?你怎麼不聽話了,你快點張開嘴巴。”
杜小月蠻橫地想要掰開阿迪的嘴巴,她的手背都冒青筋了,都掰不開阿迪的嘴巴,氣得通紅了眼破口大罵“你耍脾氣了嗎?你給我張開嘴巴,不安我打你了。”
這時,阿木躥了出來,他彎下腰把阿迪抱起來,看着措手無措的杜小月斬釘截鐵地說“有我呢?”
杜小月終於回過神,跟着阿木的腳步,嘴裡絮絮叨叨地說“寶貝,你別怕,媽媽在這裡,我馬上帶你去醫院,你一定沒事的。”
阿木動作麻利地抱着阿迪上了車子,啓動了車子,我也讓英叔跟上前,一起去了醫院,阿迪被送進了急救室。
杜小月焦急地在急救室來回走動,緊張得全身都在顫抖,眼眶裡全是淚水,那種催人心碎的梨花帶雨,真的讓人心疼,我僅能笨拙得安慰杜小月,阿迪那麼可愛,又那麼善良,他肯定沒事的。
杜小月那裡聽得見那些話呢?她顫抖的拿出電話給宋牧之打電話,我捱得她很近,急救室的走廊又很安靜,所以我能清清楚楚地聽見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只聽那個女人不悅的問“杜小月,你不說答應我再也找宋牧之了嗎?”
杜小月那裡管得那麼多,提高音調喊道“你讓宋牧之接電話。”
“他去拿胎兒的b超了,暫接不了電話,你要是有什麼事,就直接和我說吧,杜小月,你怎麼可以出爾反爾,我已經給你介紹最好的治療白血病醫生,你就離開宋牧之的,你絕對不會和他聯繫的,現在我都懷孕了,宋牧之也迴歸了家庭,你再糾纏着他,算什麼意思呢?”女人的談吐很禮貌,就連說出這些殘忍的話都很溫柔,就像是清風拂面,偏那風是夾着鋒利的刀片,刺入入骨。
杜小月擡手揉了下太陽穴,冰冷地開口“你說我是什麼意思?我是個婊子,婊子說過的話,你都信嗎?賜你最好的醫生的福氣,阿迪又流鼻血了,醫生說,他可能是白血病復發了,你最好別讓我查出動手腳了,不然我和你沒玩,他回來了,你讓他馬上滾過來,他的兒子可能快要死了。”
我聽着兩個人的對話,心都涼了,足以想象得到這兩個女人發生了什麼。我握緊了小月的手,試圖用手心的溫暖安慰她疲憊的心。
杜小月掛掉電話,仰頭靠着牆壁,悲傷的長嘆了一聲,她轉過頭對我苦澀地笑着說“雙雙,男人的天性真是薄涼,那張證確實是有點用了,至少在外人眼裡,有了那張證纔算是一家人,他可能在衆人的思想壓力下,對你負責,若是沒了那個證,你什麼都不是。千萬別信男人會承諾愛你一輩子,那就是放屁。他願意娶你,願意和你結婚,那纔是靠譜的。你看到了吧!千萬別淪落成我這個地步,懂嗎?”
半個小時候,宋牧之出現了,不僅他出現了,他的身邊還有個女人,那個女人長得不算好看,頂多就是清秀,看起來舒服,若是硬要從她的身上挑出什麼優點,那就是她有一頭烏黑的長髮,大眼睛。她穿着一襲麻衣長裙,看上去很文藝,無慾無求,天真無邪,不染世俗的樣子,要不是我偷聽電話,打死都想不到她會說出那些毒辣的話語,這個就是網絡上盛傳的綠茶婊的代表吧!
杜小月看到了女人,就像是扎毛的貓,嘭地從椅子跳起來,指着女人就質問宋牧之“你帶着她過來幹嘛?你是想帶着她來看笑話嗎?”
女人可憐地擡眼看了眼杜小月,畏懼地拉着宋牧之的袖子,可憐巴巴地說“我是擔心阿迪,想來看一下阿迪而已。”
宋牧之把女人護在身後,皺着眉所“阿舒也是擔心阿迪,她沒有什麼敵意的,你不要把自己的怒火發泄在她的身上。”
“哈哈!”杜小月好似聽着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話,揚起了下巴驕傲地說“難道她是好心嗎?她恨不得阿迪死掉了,什麼狗屁教授,阿迪的白血病又復發了,那麼多人骨髓移植了,他們都沒有病發,阿迪就復發了,真是活見鬼了,肯定是她動了手腳,今天,我就要撕毀掉你這個女人的嘴臉。”
杜小月好似瘋了似的,拋棄了所有的矜持和優雅,她衝了上來,想要抓住阿舒。宋牧之死死的扶住,緊急之下,還將杜小月推到在了地上,
小月一屁股坐在地上,頭髮散亂,臉上佈滿了淚痕,那怕如此。她仍是美得驚豔,美得讓人動容,可能是因此吧!宋牧之無奈地解釋道“小月,你冷靜一下,誰都不想阿迪白血病復發的,這都是一件很意外的事情,我對天發誓,我會給阿迪最好的治療的。”
說完,他走過來想要將杜小月拉起來,杜小月冷睨着他,使勁地推來宋牧之,彷彿是一個陌生人,冷漠地說“是啊!你能爲他做的事情,就剩下這些了。”
宋牧之沮喪着臉,蹲在小月的身邊,彷彿是在膜拜一座神仙,他無助地問“你到底想過怎麼樣?小月,我也很難受啊!阿迪也是我的兒子啊!”
“你難受什麼?阿迪是你的兒子,不過很快你就有第二個兒子了,宋牧之,你他媽別裝出那個死樣子,你要是有本事,你就只要阿迪一個兒子啊!那樣我就信你了。”
宋牧之好似被雷劈中了,驟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杜小月,像是看到了妖魔鬼怪,激動得聲音都顫抖“你怎麼會說出這麼絕情的話,那也是一個生命啊!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小月猛地推來宋牧之,重新坐回了周圍,她從口袋裡抽出香菸,點燃,完全無視護士的警告,她淡淡地瞟了一眼宋牧之“我應該是什麼樣子,宋牧之,我單純過的,我也像是一張白紙,老孃的第一次牽手,第一次接吻,第一次上牀的對象都是你,可你給我帶來的是什麼呢?我是最後一個知道你出國留學的,我在監獄裡面吃苦受罪,你是人家津津樂道的的宋大公子,過着人人仰慕的上等人生活。我要死要活地生下阿迪時,你和這個女人卿卿我我。宋牧之,所有人都可以來指責我,就你不可以,我他媽當時是瞎了眼,纔會愛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