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眼白色的病房,讓我的神經都緊繃起來,我再看向從李熠手背取出來的玻璃塊,在燈光下閃閃發光,這個傢伙也是心大,手背都扎入玻璃了,還有心情和我鬧,看什麼狗屁視頻。瞧着他皺着眉,忍着疼的樣子,我都疼了,忍不住責備道“誰讓你亂砸東西了,你以爲自己是鐵錘,就連玻璃都敢得錘下去,疼死你活該,下次看你還敢不敢的這樣囂張了。”
李熠白了我一眼,不滿的朝着我努了努下巴說“你會不會說話,你看一下人家是怎樣的?”
我順着他視線看到不遠處有對小情侶,那對情侶和我差不多,大概就是十八九歲,可能我見的事情多了,總是覺得自己的同齡人幼稚,不自覺地給人家冠上小字。男孩可能和人打架了,鼻青臉腫的,女孩滿眼通紅地注視着男孩溫柔地問“你疼嗎?疼吧!”
李熠在旁邊補充了句“你要學着點,女孩子家不能那麼粗魯,滿口髒話,就跟男人似的,聽起來很粗俗的。”
誰滿口粗口話,他比我說得多了,誰規定男人就可以說粗口話,女人不能說粗口話,根本就是雙重的標準,我懶得反駁,免得他逮住機會,又挑剔幾句。
李熠的傷口要縫上四針,他那麼好面子,就連叫都不叫一聲,這種時候,他確實是很男人的。現在的男人大多都是嬌生慣養大了,受一點點罪就跟女孩子家哭出來,反倒顯得李熠很男人,很有擔當,蠻迷人的。
縫完針後,醫生囑咐道“等下要吊些消炎藥,傷口蠻深的,注意不要碰到水,不要吃辛辣的食物,尤其是酒。”
“嗯!”我乖巧地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
李熠不願意和別人呆在一處,就跑出單人病房吊針,他擡頭看了好幾眼吊瓶不抱怨道“水怎麼滴得那麼慢!”
“我都幫你開到最大量了,你就不能忍耐點嗎?”我擡手看了眼手錶“這才過了半個小時!誰讓你自己胡鬧,不然我也不用陪着你來遭罪了,自從認識你後,半年來,我呆在醫院的次數比我以前加起來的總和要多。”
“你話是什麼意思?還不是你招惹我的,老子也很少來醫院好嗎?從小到大,我就連感冒發燒都沒幾次好嗎?”李熠有點無理取鬧的掰理。
他愛怎麼說就怎麼說,我無聊地拿出手機要看電視,最近迷上一部動漫,吸血鬼題材的,裡面的男豬腳長得特好看,最重要的他很紳士,又有誘惑力。我看了沒幾下,李熠就搶走了我的手機不悅地說“你都幾歲了,還看這種東西,還有這男人也太娘炮了吧!”
我伸手要奪回手機,他老是喜歡搶我的東西,可他抓得緊緊的,右手還擡高了,血液逆流到了導管,我看着於心不忍,就不和他搶走了,嘴巴卻不不服氣的說“什麼是娘炮,難道所有人都要像你動不動就蹦出粗口話,那纔是男人嗎?
“呵呵呵!你們都是看中那種瞧着斯斯文文的男人,對你們溫柔,又照顧,所謂的紳士,白馬王子是吧!譬如徐俞文那種男人是吧!”李熠話題扯到了徐俞文的身上,接着又用刻薄的話說“你懂不懂什麼叫做無聲狗才會咬死人。”
我對徐俞文的影響不錯,人家也幫了不少,忍不住出口解釋道“每個人的性格是不一樣,有些人是內向,有些人是外向,難道內向的人全都是心機深沉嗎?你這種說法太偏面了。”
李熠脫口而出“你懂個屁,馬喬豔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圈子裡根本就沒有男人想娶她,徐俞文爲了得到長輩賞識,馬家的支持,就娶了馬喬豔,不然他能坐上總經理的位置,人家圈裡人怎麼喊他,忍者神龜,我告訴你,你最好離他遠一點。”
其實李熠的性子是很男人的,不屑於在後背議論別人,可能他真是看不慣徐俞文,纔出口,不僅僅是李熠,就連伊萬年和趙柏峰都看不起徐俞文。我不由想起湖邊徐俞文慘淡的笑容。如今的他,表面看上去高貴儒雅,可衆人都是看不起他的。
我保持了沉默,可能是他那個慘淡的笑容,還是他那句我媽也是個小姐,讓我心疼吧!我不想去評價徐俞文,也許他真的耍了很多手段,但他對我真心不錯的,幫過我不少忙。
李熠看的出我的想法,他推了推我的手不太自然地說“我…老子最討厭背後嚼舌頭的行爲,我是怕你太蠢,人家對你好一點點,你就誤以爲人家是真心對你好了,就想你的那個明哥……”
我猛地擡頭注視着李熠,他合上嘴巴不說話了,表情尷尬,又是他的大男主義作祟了。我一字一句的說“無論你信不信,反正我話就和你說明白了,我和明哥也沒有發生什麼。你不是也知道明哥是個同性戀嗎?那怕我脫光衣服躺在牀上,他也不會碰我。本來我是不想隨你爸出去的,可我需要錢,盼着第一次賣的值錢點,我就能離開夜總會,誰知你就冒出來。我承認自己爲了賺錢是幹了很多壞事,但你能不能別總是拿那種話來刺激我,你不往我傷口撒鹽,你就不舒坦,你會死嗎?”
我並非要告訴李熠,自己的第一次是給他,以此讓他珍重自己,可是我受不了他老是來諷刺我。
李熠擡起左手撓了撓後腦勺,輕輕地咳嗽了兩聲“我不是那個意思,當時我心情不好,不怎麼多想嗎,後來想一想,當時你那個樣子看着我就怕得要死,全身都抖得厲害,就算是膽子再肥,也不敢騙我,那怕要騙,至少要把那層膜補上,再出來招搖撞騙,再說了,陳姐也不敢把你推出去,你是不是,我心裡清楚,我是說你腦子放聰明點……”
他不說還好,一旦說了,我更加惱火了,撈起牀邊的枕頭瘋狂的砸着他腦袋“李熠,你他媽是個神經病是吧,你知道個屁,你知道爲什麼老是罵我,用那種惡毒的話來罵我,我他媽就那麼不招你待見嗎?你非要這種折磨我,你他媽有病是吧!”
李熠也不躲開,一聲不吭地,任由我砸中自己,我又氣又惱不管不顧地狠狠的打着李熠,打着打着我就哭了,通紅着眼哭訴“李熠,你他媽就是個神經病,你知道了,爲什麼還要說我,你倒是說啊!你老是欺負我,你覺得欺負我很好玩是吧!”
我打夠了,可心裡憋着一口氣,轉身就要走人,李熠拉住我的手腕勸道“我….我剛開始是不當一回事的,我承認自己是喜歡欺負你,看到你生氣,看着你憋紅了眼,又不肯哭出來的樣子,我承認自己有病行了吧!”
他不說還好,一說我更加怒了,氣得撈起牀頭櫃的水壺就要砸過去,後面傳來了嚴厲的訓斥聲“陸雙雙,你要幹什麼?”
我回過頭看到病房前站着個畫着精美妝容的女人,女人穿着嚴苛的黑色禮服,她本人的氣場實在是太大,又穿得很嚴肅,光是看着她,我就慫了,老老實實地把茶壺放下,往角落裡縮了縮。
女人嚴厲地從上到下,又從下到上掃了我一眼,才把視線落回到了李熠,語氣中含着諷刺話“李熠,人家那對母子在生日會上想方設法討老頭子開心,你倒是好啊,你不出席就算了,你把自己搞進了醫院,還被一個女人打,你都不還手,你他媽都幹了什麼事,你就真打算將財產拱手送人是吧!你就那個出息嗎?”
李熠聳聳肩表示無所謂,又把伸手拉着我坐下,輕輕地撫摸着我的手問“你的手打疼了嗎?”
我的天啊,他都幹什麼事了,分明就是拿我來氣自個的姐姐,我要把自己的手抽回來,不被他當擋箭牌,他拽得牢牢的,硬是不肯撒手。
李念看着他那個樣子恨不得上前要掐死李熠,她深吸了兩口氣走上前,掃了我一眼命令道“你出去!”
我看着李念早就想開溜了,使勁要抽回手,李熠捏着我的中指硬是不肯撒手,他毫無畏懼地看向李念說“你要說什麼,你就直接說!
李念有點無可奈何地嘆息了聲,放緩了語氣問“你的手是怎麼回事?要不是我從老同學口中得知你受傷了,你就不打算讓我知道是吧!你是翅膀硬了,你就能飛走了對吧?”
李熠終於正眼了看下李念,漫不經心地說“我告訴了你,你只會跑過來痛罵我一遍,你會幹什麼?你說吧,你都三十多歲的女人,你也嫁人了,你老老實實生個孩子,當個富太太。不然再過幾年,你要是再不生,外面有一大幫女人幫你生兒子,你就等着,那時您就幫人家養兒子吧!”
李念一屁股坐下死死的盯着李熠開罵“李熠,老孃的事用不着你來管,你先管好自己,你就不能幹點正經事?你拿着媽留給你的錢,今天開個酒吧,明天開個酒店,後天就開個電影院,大後天就是影視公司,全是吃喝玩樂的,你能不能幹點正經事,對,你一大幫豬朋狗友,全都是有錢有勢的二世祖,你們去那裡都吃香,你和他們確實能搞出點名堂。但那點錢對老頭子算什麼?上次,老頭子要帶你去見股東,你又放了鴿子,你說一說自己到底要幹什麼?你真打算把家業拱手讓人?”
李熠懶洋洋地伸了個腰,慢悠悠地說“我在媽的靈堂前就發誓過,老頭子的錢,我一分都不要,就算沒有他,我照樣過得好好的,還有不是有你在看着嗎?”
李念指了指自己“我看着?那個老頭子是寵着我,可在他的眼裡,我就是嫁出去的人,潑出去的水,他那是老一套的思想……”
李熠顯然不買賬,一針見血道“算了吧!你嫁人時,你也要了不少嫁妝,他也送了百分之三的股份給你,那些錢足夠你揮霍好幾輩子了。”
李念氣得站直身子指李熠破口大罵“李熠,要不是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我真的懶得理會你,你要怎麼作就怎麼作吧,現在老頭子開始讓那個小野種接手了,要是那天老頭子真的讓小野種接手,我看又得你哭的時候。”
李熠根本不把李念的話聽進耳朵裡,似笑非笑地說“得了,得了,你還是走人吧!你是來看我,還是來罵我,我要做什麼心裡清楚着,不用你們來指手畫腳,你還是先把自己的生活給過好了,據說姐夫都個把月沒有回家了,包養了個小歌星,你還是多留心點,說不定當真給你生個兒子,反正你又不想生孩子。”
李念狠狠地跺了下腳,完全不顧自己的現象,她嗖地站起來。拿起了自己的手提包嘭嘭地砸着李熠,邊砸變罵“你這個兔崽子,越長大越不聽話了,我讓你胡鬧,我讓你再胡鬧下去,你是不是覺得老頭子怕你,我就得慣着你了,我就得看你臉色,我就得打上你一頓,你才記得疼,什麼纔是該做的。”
李念手裡的皮質包包不是枕頭,砸下去的力度可想而知了,李熠捂住了臉大喊“李念,你他媽打那裡不好,非要打老子的臉,你讓我明天見不見人?”
說着,他防護不過來,也把受傷的手也伸過去攔李念,要擒住李念的胳膊,吊瓶晃動得發出哐哐的響聲。
李念的轉變太快了,我都沒有反應過來,剛纔明明是個女強人,富人家的千金小姐的形象,下一秒,她就拿包砸人了,而且那個架勢看上去相當的嫺熟,看得出她幹過不少類似的事情,活脫脫就是個太妹。
我直接就給傻眼了,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個門,全家人都是變臉高手,老子是,兒子是,就連女兒是一路貨色。
兩姐弟不依不饒地幹起架來,雖然不是小時候那種你打我一巴掌,我掐你,而是你打我,我攔住你的架勢,但我看着心慌,又看到血液從導管往回流,忍不住插口提醒道“你們別鬧了,血液都回流了。”
李念瞥了眼兇巴巴的說“那是他活該!”
話時那麼說,她還是鬆開揪住李熠頭髮的手,隨便整理了下自己的禮服,捋了捋頭髮,恢復了她的淑女形象。
李熠捂住自己的頭輕柔了好幾下,撈起身後的枕頭就朝着李念的門面扔過去“你給我滾蛋,老子都快30了,你還打我,你懂不懂給男人面子,這個世界有那個男人能忍受得了你,你要是再不收斂下性子,你就等着被男人拋棄吧!你給我出去,你馬上給我滾出去。”
李念拿起了提包,倨傲的轉身,留下個瀟灑的背影。
等李念走後很久,我才緩過勁,他們全家人都是暴力狂,也怪不得李熠的性子那麼狂躁,我擡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低聲說“你姐打人的時候,挺嚇人的。”
李熠睨了我一眼“你就那點出息,你要是見着她拿刀的樣子,豈不是嚇得尿都出來了。那也是正常,你別瞧着她穿得人模人樣,讀書期間,她可是出了名的太妹,跩得很呢!她什麼事情沒有幹過,現在倒是端起教訓人的架子,你不用搭理她。”
我呵呵連續笑了兩聲,讀書期間,我是見着太妹繞道而行的,更何況是當過太妹的李念,我躲得越遠越好“算了吧!我可不敢招惹她,我看着她湊你的氣勢就清楚不是好惹怒的主。對了,剛纔的事情,我都沒和你算賬你,你太過分了.......”
“我要上廁所,你幫我拿着吊瓶行不行?”李熠岔開話題,試圖要轉移我的注意力。
我伸手重重地掐了下他的胳膊“你少來了,你自己解決,我要回去了,見着你,我就心煩,李熠,你是我見過最混蛋的男人,你比我繼父還要混蛋。”
我相當地生氣,換作任何一個人,她都會生氣,這都是什麼事?他明明知道真相,還老是用各種惡毒的話語來挖苦我,嘲弄我。如今再想一想,我仍是無法接受,覺得自己很委屈,真的很委屈。李熠湊近了我,他右手抓住我的手輕輕的撫着說“我就知道告訴你,絕對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他倒是好意思說,我身子往旁邊挪了挪,抽回自己的手,徑直要往門外走去,李熠從後面喊住了我“陸雙雙,如果我向你道歉呢?”
我拉開病房的門停頓了下,人在起頭上呢,回過頭對李熠大罵“你以爲你是誰?你說句對不起就能了事?你就是覺得欺負我好玩是吧!李熠,我是個人,不是你的玩物,我也是有血有肉的,我也會疼的,你就是個混蛋,赤頭赤尾的混蛋。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我罵完了,心裡舒坦了很多,拉開病房的門,就跑了出去,可跑着跑着,我就哭了,坐在走廊的椅子不動了。
女人都是一樣的,當時在起頭上,什麼話都說得出來,就圖個痛苦,等自己罵完後,才發現自己說得太過了?我真的不再見李熠了?當讓我現在就回去,非常的丟人,我實在是做不出來,我纔不要幹這麼丟人的事情。
我坐在椅子低着頭,眼淚從眼眶掉下來,一滴滴都低落在我的長裙,心裡有點疼,有點酸,很不是滋味。
忽然有一雙腳映入我的眼簾,那雙腳有隻穿了鞋子,有一隻是光着的,足以看出剛纔他又多充滿匆忙,我目光慢慢地上移,直至李熠那張該死俊臉,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額頭的汗水沿着臉頰下滑,又從下巴滴落到了衣領,淹沒其中了。平時看起來風流倜儻的李大少爺,此時此刻看起來相當的狼狽。
我摸了摸臉頰的眼淚,吸了吸鼻子,沒好氣地說“你跑出來幹嘛?你別以爲道歉就了事,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過分。”
李熠緩緩地蹲下身子,雙手托住我的臉,用拇指輕輕的擦拭着我的眼淚,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表情很凝重地問“你怎麼不跑了?”
我最討厭他這種什麼都看懂,看透的樣子,還有他那雙該死的眼睛,就像個深不見底的黑漩渦,要把自己整個人吸入進去。我抵抗地扭轉臉,要避開的手,同時我倔強地說“我跑累了,休息一下不行嗎?關你什麼事?你放開我!”
“那你又哭什麼?”李熠不依不饒地急着又問。
“我自己要哭犯得着你了嗎?”我伸手要去推他,彆扭地要遠離它,可別瞧着他是個傷患,體重在那裡,身高又在那裡,我自然是推不開。
他反而將我整個人都抱住了,嘴巴就湊進來親我的臉頰,那種細語般密集的吻,把我的臉都洗刷了一遍,那個樣子真是夠歪膩的,我自己都受不了,更何況是偶爾經過的人,我遭受到很多的白眼,還有人抱怨道,就算是要曬恩愛,那也得回家,這裡是公衆場合。
李熠好似耳朵聾了,根本沒有聽見,其實他的性子是自我慣了,無論別人說什麼,他都不會在意,我終究是年輕了點,臉皮薄了點,不由咬着牙說“李熠,你鬆開我,你發什麼神經,這裡是醫院!”
李熠和我一樣都是個固執的人,就看那個人的性子更固執,那個人更忌諱點。在公衆場合做出丟人的事,李熠幹得還少嗎?他還忌諱什麼?他八爪魚似的纏住了我,把我勒得死死的,我差點都呼吸不過來了。
又有一個人走了過來,指着我竊竊私語“這個女孩肯定是得了什麼絕症了,你看她哭得多慘,眼睛都紅了,鼻尖也紅了,他男朋友抱得她那麼緊,真是可憐啊,年紀輕輕就得遭罪!”
另一個人附和道“是啊,我老公隔壁牀的女孩,她就剛讀高二,才16歲,得了骨癌,前兩天剛走了,我看着都心疼。”
我實在受不了理論聲,惱怒地盯着李熠喊“你給我鬆手!”
李熠露出他的無賴本色“那你不要生氣,更不準再跑了,你的答應我,我就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