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秦家也就算了……倪家和楊家。什麼時候輪得着你謝溟爵做主了?”斜着身子靠在輪椅上的秦澤西挑了挑自己棱角分明的眉。一雙細長的鳳眸裡,染着幾分陰冷:“怎麼。你真當我秦澤西不在了?”
慵懶的聲音,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字字擲地有聲,尤其是在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兀自加重了語氣。尾音上揚,反問拿捏的剛剛好。
坐在會議廳主位上的謝溟爵聞聲向門口掃了一眼。在看到坐在輪椅上,被王助理緩緩的推進中心會議廳的秦澤西的時候。脣角那抹滿是輕蔑鄙夷的笑意,頃刻間全僵在了臉上。
而坐在謝溟爵右側的秦慕澤,在看到門口的秦澤西的那一刻,也略帶不悅的壓低了眉頭。
正所謂:有人歡喜有人憂。謝溟爵和秦慕澤這邊兒頻頻皺眉,陌南秧和倪大小姐這邊兒,卻是喜笑顏開。
“澤西!”倪大小姐在聽到秦二爺第一句話的時候。就已經激動的不能自已,她快速的站起身來。回頭看向自己剛剛入場的兒子,眼底是又驚喜,又擔憂。
喜是喜在兒子終於重新振作起來。不再終日昏昏度日了。憂則是憂在……愛子如今的身體狀況,能不能應對這些毫無人性的豺狼虎豹?
然而,如今的局勢,早已不是考慮能不能的問題了:不能,硬挺着,也得上。
自從秦家發生劇變以後,老一輩基本都已經退居二線了,倪老爺子在得知秦老爺子飛機失事,生死不明的時候,曾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把有關中心會議的一切,全都告知了正在重症監護室養傷的秦澤西。
最後,把有關地底下的一切都講完了的倪老爺子,留下這麼一句話,他說:“我老了,這天下,遲早都是你們年輕人的……以前有我在,有你爸在,天塌下來,我們給你撐着……可最後呢?反倒抵不住一個從泥窩裡爬出來的秦老四……如今,外公已經上了年紀,你媽媽又是個女人,她再強,你能忍心讓她一個女人家跟秦老四和謝老三那種惡棍鬥?外公知道你還傷着,也不想給你太大的壓力……可倪家這盤散沙,總要有人把它凝聚起來,撐起來……”
是啊……倪家百年的產業,總得有人把它撐起來……他母親爲了倪家不改姓,一生未嫁,甘願做一個見不得光的情人,也不願做秦家的正統夫人…。
其實當年秦老爺子的原配去世之後,秦老爺子是向倪大小姐求過婚的,可是倪大小姐怕自己嫁了,倪家以後可能會改姓秦,所以咬牙拒絕了,秦老爺子這才娶了楊老將軍的女兒,而倪大小姐,這情婦,一做就做了二十幾年……
情人的身份,讓倪大小姐一生受盡爭議,但也得益於秦老爺子的威名,生意場上倒也也沒多少人敢爲難她……可而如今,秦老爺子倒臺了,沒了這個靠山,之前看不起倪大小姐女兒身的那羣王八蛋們,都開始蠢蠢欲動了,別有用心的傳着各種流言蜚語,倪家早已岌岌可危。
他頹廢了那麼長時間,閉着眼睛讓母親被人欺負了那麼久,就連剛從牢裡出來的小不點兒都磨刀霍霍的拿起了槍,他再不站出來,還算個男人嗎?
鬥,那就鬥嘛……母親有一肚子的火兒要發,小不點兒有一肚子的火要發,他,剛好也有一肚子的火兒要發……而仇人,就在眼前。
片刻的驚愕以後,謝溟爵臉上的那抹驚愕終於退了下去,他給了門口的手下一個眼神,手下便會意的把中心會議室的大門,重新給關上了。
“前幾天聽說二爺病了,我還想着,說過去看看您呢。”慣有的笑容,重新掛在了謝三爺那張邪魅的臉上,他單手扶在紅木桌上,斜眼瞥了秦澤西一眼,然後故作驚訝的問了一句:“誒,二爺您這腿,是怎麼了?怎麼還坐上輪椅了?上次我見您,還健步如飛的呢……”
到底是刀子嘴,這謝老三說起話來,可真是句句直戳人心,氣得倪大小姐只想把他的舌頭,給他從舌根兒開始割咯!
不過,面對對方拐彎兒抹角的冷嘲熱諷,秦澤西倒是沒顯出多生氣來,他神色慵懶的瞥了一眼坐在他對面的秦慕澤,然後漫不經心的回了一句:“這……你就要問我的好弟弟了,估摸着,是我家四弟嫉妒我個子比他高,硬逼着我非得讓我改造型……”
說着,他攤了攤手,顯出一副無可奈何來,那無可奈何的神色裡,還饞着幾分對自己“無理取鬧的弟弟”的“寵溺之情”:“既然我站着你們不能跟我平視……那我只好坐下來咯。”
這是在說,他們矮他一頭了……偷雞不成蝕把米的謝三爺,眼角不由的顫了一下。
“二哥真會開玩笑。”似乎是意識到謝溟爵有些扛不住了,一向話極少的秦慕澤,適時的開口,爲謝溟爵解了圍:“我們一直都在等您呢……您不來,這會,都沒辦法往下開……”
聽到這裡,沉默了許久的陌南秧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突然單手捧住了自己小巧卻精緻無比的臉,眨巴着眼睛一臉興奮的看向秦澤西,迫不及待道:“對,秦四少說的沒錯,他特別的期待你過來參加這次的中心會議!”
聞言,秦慕澤的眼角也顫了一下,他心底突然升起了幾絲不詳的預感……
這不詳的預感,很精準——沒過多久,陌南秧就把頭扭了過來,滿目不懷好意的看着他,那小眼神兒裡,除了不懷好意以外,還有幾分等着看笑話的狡黠。
“剛剛秦四少還說了。”陌南秧上揚的眼尾,含羞帶媚的瞥了秦慕澤一眼,眼尾的餘光,順着秦慕澤,又掃向了坐在主位的謝溟爵,最後,才重新回到秦澤西身上:“他說如果你來了,他和謝三爺就鼓掌歡迎你!”
陌南秧話音剛落,秦慕澤和謝溟爵全都僵在了原地,呆若木雞的表情,很生動,很搞笑。
正所謂不作死,就不會死……秦慕澤話不多,可難得的幾句,最後卻啪啪打臉,作了個大死……秦慕澤感覺自己今天這一整天,都不想再說話了……
似乎還嫌秦慕澤和謝溟爵不夠難看,陌南秧繼續眉飛色舞的添油加醋道:“剛剛秦四少說了,你要是來了,他和謝三爺把手拍紅都沒問題……那架勢,就差給你撒個鞭炮了!”
秦慕澤的內心,此刻是崩潰的:撒鞭炮這話,我可沒說……
偏偏,秦澤西也是個愛折騰人的主兒,聽到陌南秧這話,他哪兒能放棄這個讓秦慕澤和謝溟爵一起出醜的機會?於是秦二爺擡高了語調,故作驚訝的問道:“真的嗎?我家四弟還有三爺……他們這麼歡迎我呢?”
“那可不是嗎?”陌南秧“啪”的一巴掌拍到大腿,然後指着秦慕澤和謝溟爵,一本正經的開口道:“不信你問你四弟,看他說過這話沒有!我們必然鼓掌歡迎……這都必然了,那還能有假?”
這倆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一唱一和的,說得有快嘴之稱的謝三爺都沒有插嘴的餘地,最後不待秦慕澤和謝溟爵反應,秦澤西“啪”的拍了聲桌子,下結論道:“既然四弟和三爺都這麼大歡迎我……我也不好駁了兩位的面子……”
說着,他伸手作了一個“請”的動作,然後瀟灑的開口道:“來吧,鼓掌歡迎吧,我在這兒聽着呢!”
秦慕澤和謝溟爵彼此僵直着身子對視了一眼,全都是一副日了狗的表情。
可是自己選的路,跪着也要走完,自己說的話,尷尬到死也得原場……僵硬了片刻後,秦慕澤的臉上勉強擠出一抹笑意來,然後緩緩的合了一下雙手,拍了個掌。
“啪、啪、啪!”秦慕澤強壓着胸口堵着的那股氣,重重的拍了幾下手,然後嘴角扯着一抹笑,冷聲道了一句:“歡迎……二哥……”
見秦慕澤開了個頭,謝溟爵也只好象徵性的跟着拍了兩下手,以使歡迎。
對於這兩位如此敷衍的拍手,陌南秧表示自己很不滿意,她皺着眉頭從自己的座位上站起身來,很不悅的指着秦慕澤細長的爪子指責道:“不是說好了要把手拍紅的嗎?你不要不好意思呀,之前你二哥沒來的時候,你看把你給想的,三句不離你二哥……這好不容易來了,你還不珍惜一下,好好的鼓掌歡迎,讓你二哥感受一下你的熱情!”
一句話,把秦慕澤說得滿臉黑線,而一旁的秦澤西,卻都已經憋笑快憋出內傷了……
想必,秦慕澤和謝溟爵這輩子,都沒吃過這麼大的鱉吧?
別過彆着急,更大的鱉,還在後面呢!秦澤西眯起了幽深的眸子。
“行了,南秧。”難得的,一向不把人整死,誓不罷休的秦澤西,居然提前喊了停,他伸手拍了拍陌南秧的肩膀,示意陌南秧在他旁邊坐下,待陌南秧坐下以後,只見他挑起了眼尾,若有若無的瞥了對面秦慕澤一眼,嘴角的笑意,逐漸加深了。
“四弟難得這麼想我,我這個當哥哥的,也很感動。”秦澤西抓起了陌南秧的手,輕輕的拍了拍,擡眸看向陌南秧的目光裡,溺滿了深情:“不過,比起現在就讓四弟把手拍紅了,我更希望,在我們下個月的訂婚晚宴上,四弟能出席,然後,把手拍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