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wW.lwxs520.Com第100章 樂文小說網

作者有話要說:

這位三嫂,原來有過未婚夫!

哪怕是心裡有點揣測的魏溪,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着實震驚了好一會兒,問魏管家:“沒打聽錯吧?”

魏管家瞪了自家姑娘一眼:“老夫任管家這麼多年,還沒出過錯呢。”

好吧,魏溪又問:“既然有未婚夫,那怎麼嫁來了我們魏家?”

老管家一副百曉生的姿態,摸着鬍子侃侃而談:“那也是他們高家自己趨炎附勢折騰的。那未婚夫家原本也與高家門當戶對,兩個孩子從小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哪知道天有不測風雲,那夫家的父親犯了事,突然被降職了三等,兩家瞬間就懸殊了起來。高家哪怕嫌棄呢也不能明面上表示。正巧我們三公子年歲到了,老夫人張羅着到處相看,原本也沒看上三夫人,是三公子提及自己唐突了一位姑娘家,一打聽才知道是高家的姑娘。既然唐突了沒道理讓女人家吃虧的道理,我們魏家哪怕是武將世家,與文官家的女兒聯姻也是不錯,所以,兩家一撮即合。”

魏溪問:“哥哥是怎麼唐突人家了?”

魏溪到底是沒出嫁的女兒,在魏家人心目中,魏溪的心智還停留在十歲以前,但凡有點醃臢事大家都默契的不告訴她,就怕污了她的眼。對此,魏管家最是深以爲然,當下就笑眯眯的道:“不過是男女之間的小接觸而已,對我們武將人家來說也算不得什麼。你看大奶奶,還沒定親不就跑來我家催婚了嗎?也就文官們以小誇大,急吼吼的跑來讓老夫人主持公道了。”

魏溪露出狐疑的表情,老管家再三保證:“姑娘你懷疑老夫可以,你得相信三公子啊!他那性子,實在做不出什麼出格的事兒。”

魏溪這才放下心來:“那也是。”想了想,“哥哥該不是在路上衝撞了人家的馬車吧?”

“噎……”

魏溪嚇了一跳:“就這樣,高家就讓女兒嫁來我們家了?”

老管家呵呵笑,覺得在自家姑娘面前說三奶奶孃家的事兒不大好。一邊覺得姑娘性子單純不該知道這些人心險惡之事,一邊又擔心自己姑娘遇着了像三公子一樣的莽撞人,也依樣畫葫蘆鬧着要嫁人那就慘了,左右爲難。

“那原本那家定親的人家呢,就沒反對?”

老管家斟酌着道:“反對也晚了。高家把事兒鬧出來,大家都知道了,三公子沒反駁,我們魏家只好捏着鼻子認了。”

魏溪瞠目結舌:“我原本以爲……”

老管家:“以爲什麼?”

以爲三哥與三嫂是正兒八經的兩家相看過後才定親的,前世如此,作爲魏溪的那輩子也是如此。

其實也怪不得魏溪。當年她早早的被選定要入宮後整日裡學規矩,進了宮後對家裡的事情鞭長莫及,大多隻知道結果不知道過程,家裡也是特意瞞着。作爲醫女的一輩子,她好歹是義女,哪怕心裡把自己當成將軍府的親生女兒,可也不能明目張膽的干涉魏家的大事,魏溪很好的把握了一個度,既不牽扯到魏家的家事之中,又無形的被他們當成家人中的一員。

如果不是再來一次,她的心性和眼力都非尋常人可比,說不定這一次還是稀裡糊塗的被瞞着。

這事站在她三哥的角度,其實他壓根沒吃虧,三嫂好歹是個美嬌娘呢,就因爲被他看了一眼就被逼着嫁給了他,怎麼看,有苦難言的都是嫂子高氏。不過,這都是他們夫妻和睦的情況下。

現在的問題是,高氏明顯心不在三哥身上,兩人遲早會成爲怨偶,最後的結局還是脫不了和離。

“對了,三奶奶的丫鬟有什麼問題嗎?”老管家問。

魏溪笑道:“她一個小丫鬟,能有什麼問題?我不過看她經常跑出去玩兒,怕她耽誤了三嫂的正事。”那個丫鬟也不過十歲大小,是高氏陪嫁嬤嬤的小女兒,天真的很,府裡衆人都很縱容。

小丫鬟如常得了夫人給的糖果,正含在嘴裡坐在廊下喜滋滋的吃着,遙遙的就看到魏溪走來,一顆糖在嘴裡吐也捨不得,吞也吞不下去,手足無措的站了起來,看着魏溪的樣子別提多可憐了。

魏溪戳了戳她鼓鼓的臉龐,笑問:“嫂子可在屋內?”

小丫鬟望了一眼珠簾內,猶豫着點了點頭,含糊的道:“夫人說要歇息了,不讓我說話。”

魏溪點頭,捧着一疊書直接進了門,高氏果然在案上看書。魏溪湊過去時,似乎驚動了她,書本啪的合上了,高氏冷峻的凝視着她:“小姑怎麼來了?”

魏溪將手中的書放在桌上,笑道:“我這基本字帖都臨完了,想要找嫂嫂換幾本,不知可不可行?”

高氏將書本放入書櫃的話本當中,請了魏溪坐,又出去喊人泡茶,魏溪攔着道:“我換了字帖就走呢,嫂嫂不用忙了。”隨手就拿起桌上一本字帖瞧,“咦,這本字帖是哪位大家的手筆,沒見過呢。”

高氏將字帖從她手中抽出來:“不過是家人相互寫來互贈的帖子,哪裡算得上大家。你要字帖的話,我手中還有幾本前朝的孤本,你拿去先寫寫吧。”

說罷不由分說的往她手中塞了基本古舊的書貼,一雙盈盈秋水般的眼眸直白的表示出‘東西拿到了,你該走了’,魏溪笑了笑,道了謝,捧着書施施然的走了。

秦衍之這一次過來的時候,魏溪難得的求他幫忙。

“你居然也有求人的時候,真是難得。”

魏溪道:“你幫不幫,一句話。不幫的話我找別人去。”

秦衍之搖着摺扇,一副風流倜儻紈侉公子的模樣:“你能找別人幫忙的話還會求到我的面前?”

魏溪鄙視了他一眼,轉頭吩咐丫鬟道:“去找二哥來,說我有事找他。”

“唉唉,”秦衍之立即出口,打發走丫鬟,“有什麼不能跟我說的,找別人作甚。”

魏溪道:“你架子太大,我可求不起也差遣不動。”

秦衍之臉皮抽抽:“你這是在諷刺我嗎?”

“啊,你聽出來了啊!”魏溪道,“平日裡跟在你身後的侍衛呢,把他叫出來。”

秦衍之無奈:“我的侍衛有名有姓有官職,平常人可差遣不動。”到底還是把禁軍統領給叫了出來。

魏溪將人上下掃視了一遍,那目光像是估算對方到底有幾分本事似的:“我覺得你這侍衛……”

“怎麼?”

“太正直了。”

“禁衛軍統領,不正直的人還當不上。”

“太正直的人不適合做樑上君子啊!”

秦衍之疑惑了:“你到底要做什麼?”

魏溪道:“偷東西。”

“什麼東西?”

“字,一個人的字。不管是信件還是書畫或者他的帖子都行,只要上面有他的字。”

秦衍之低頭琢磨了一會兒,瞄着魏溪的眼神格外不善起來:“你這是又在算計什麼了?”

魏溪嘆氣:“我能算計什麼?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這麼做到底對不對。”

秦衍之諄諄誘導:“說出來,我替你拿一下主意。”

魏溪歪着頭看了他好一會兒,突兀的問:“你們男人對綠帽子怎麼看?”

“誰敢給朕戴綠帽子!”秦衍之勃然大怒。

魏溪:“……”她坐在臺階上,踢飛了腳邊的石頭,深深的嘆口氣,“算了,我一個外人,操心這麼多做什麼呢?無端壞了家人的情分,還落不得好。”

秦衍之難得一見魏溪這般遊移不定的模樣,頓時覺得天都壓低了幾分,有點喘不過氣似的。他鬼使神差的將手落在了她的發頂:“是你家人的事情吧。”

魏溪沒有吱聲,秦衍之又道:“是你哥哥的事。”

魏溪打開他的手,站起身來,提醒對方:“你別多管閒事。”

秦衍之看着她,魏溪問他:“你的妃子們對你好麼?”

秦衍之笑,似乎想起了什麼,嘴角揚起的角度帶了絲嘲諷:“好。”

魏溪沉默了一會兒:“我看書,有一句‘一入宮門深似海’,可見她們的日子並不輕鬆。既然成了你的妃子,她們就是你的責任,你對她們好點。”

秦衍之那一絲笑意隨即消散了,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他袖手,反問:“我對她們不好嗎?她們要的,我都給了,權勢、地位、榮耀,她們想要的不就是這些,難道給得還不夠?”他望向虛空之中,“別跟我說後位,在我的心目中,她們沒有資格。”

“沒有生下皇子的妃子,都沒有資格坐上那個位置。”宮中的穆太后也是這樣語重心長的對穆瑤說。

“你好歹也承寵也快一年了,肚子還沒動靜嗎?”

穆瑤臉色一白,單手撫摸着腹部,垂首搖了搖。

穆太后道:“皇上金口玉言,你們誰先誕下皇子,誰就是一國之母。哀家瞭解皇上甚深,他說到做到。你也別被眼前的寵愛給喜過了頭,要知道,沒有皇子的嬪妃遲早會色衰愛弛,有了皇子你纔有了在宮中立足的根本,哪怕坐不上那個位置,日後也有了依靠。”

穆瑤心中苦澀難嚥。穆太后這話她不說聽了千遍,百遍怎麼也有了,幾乎日日來康雍宮請安,穆太后都會明裡暗裡提醒她一句。若她真的有了寵愛,皇子之事遲早水到渠成。可是,除了皇上與她,誰都不知道帝王的寵愛就是那空中樓閣,虛無縹緲得很。

“你該不是身子有什麼不妥吧?”穆太后突發奇想的問。

穆瑤擡起頭來,懵懂的‘啊’了聲,穆太后看着她這傻乎乎的樣子就來氣:“你若是身子不妥就儘快調理,如果調理不好,也好早做打算。”

穆太后口中的早做打算可不是爲穆瑤打算,而是爲穆家。穆瑤入宮,可不是爲了穆家長房的榮華,而是爲了延續穆家在大楚王朝中的外戚地位。一門雙後,說句不敬的話,穆家也可以算是統御秦家半壁江山了。

穆瑤如果真的無法孕育子嗣,穆家不止她一個女兒,穆太后也不止她一個外甥女。

歷朝歷代,姐妹共伺一君的事兒還少麼?凡人只覺得這是一段佳話,可從來不會考慮到那一對姐妹心中的想法。穆太后爲了家族計,也不會去在乎穆瑤的苦痛。

宮裡的女人,哪一個不苦呢?!

穆太后思來想去終究不放心,隨手就讓人去請了太醫來,穆瑤想要阻攔都來不及。

一陣把脈後,老太醫眉間的溝壑越來越深,穆瑤傖然欲泣。

穆太后一見這架勢,心裡對穆瑤的不滿頓時滿了十分,和藹的問太醫:“如何?”

老太醫在宮裡幾十年,什麼事情沒見過?這位妃子在宮中橫行了快一年,皇帝的專寵讓她在衆多美色中脫穎而出,頗有鶴立雞羣的氣勢。太醫院從皇帝開始寵幸嬪妃起,就做好了宮裡隨時會誕生一位皇族的準備,結果,一把脈,好麼,全部都是鏡中花水中月。

老太醫也爲難了,步履艱難的走到桌案旁,看着那喝飽了墨汁的毛筆,提起來,頓了頓,在紙張上落下了一筆,即讓人呈送到了穆太后跟前。

圓?

一個圓,代表什麼?

穆太后早已不是被太皇太后壓制的皇后了,她這個年紀這個地位,早已不屑於打啞謎,把衆人哄了出去,獨留了太醫與穆瑤。

“太醫,你就直說吧。圓,是什麼意思?”

老太醫沉下身子,恭敬道:“圓,完整也。太后,賢妃娘娘爲完璧之身,微臣實在不知道完璧之身如何懷孕,如何能夠爲皇上誕下子嗣啊!”

穆太后手心猛地一壓,問:“完璧之身?”

“是。”

穆太后轉向穆瑤,對方早已顫巍巍的跪在了面前,淚珠不斷,哽咽不言。

穆太后回想選秀之前,皇帝對侍寢宮女的那一番折騰,哪裡還想不清前因後果。

一年啊,整整一年!皇帝瞞得她好辛苦,皇帝這是拿着大楚王朝的江山在兒戲啊!

秦衍之回到宮裡的時候,小吳子都來不及彙報,穆太后就親自打開了朝安殿的殿門,冷眼看着穿着平民服飾的皇帝。

“母后?”秦衍之笑道,“您怎麼過來了?”

穆太后讓出半邊位置:“哀家特意來此等候皇上大駕。”

“母后嚴重了,可是有什麼要事?”

“的確是有天大的事兒來找皇上,就是不知皇上能否替哀家解決隱患了。”

秦衍之態度坦然,親自攙扶着穆太后往殿內走去。殿門大敞,他才發現空蕩蕩的殿內居然還跪着一個人。

一個披頭散髮魂不守舍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子——穆賢妃。

看到穆瑤,秦衍之頓時有了底,訕笑着關上了門,杜絕了一切聲音傳出殿外。

穆太后看着他這般模樣哪裡還不知道皇帝是什麼心思,一顆爲母之心簡直要寸寸而斷了,沙啞着喉嚨道:“此女犯下欺君之罪,罪當問斬,皇上意下如何?”

秦衍之繞道龍案之後,隨手丟下摺扇。金柄的扇骨敲打在沉重的桌面上,發出咚的悶響:“斬首啊,”皇帝往椅子上一靠,一條腿掛在了扶手上,吊兒郎的道,“那就斬好了!”

“皇上!”穆瑤驚懼的大喊。

秦衍之懶洋洋的道:“反正穆家也不知這一個女兒,既然她無法滿足朕的要求,留之何用?不如換一個聽話的來。”

穆瑤身子一軟,徹底的匍匐在地。

穆太后指尖在長袖中顫抖着,沉聲問:“皇上就沒有什麼話要對哀家說?”

“沒有。”

穆太后神色一重,大喝:“皇上,你這樣可對得起先皇,對得起大楚的列祖列宗?”

秦衍之倏地一笑,漫不經心的道:“母后,當年父皇對您是責任多些,還是真心多些?”

“皇上要說什麼?”

秦衍之垂下眼眸,低聲道:“朕少時經常聽母后追憶父皇的過往,很是羨慕。在朕的心目中,父皇定然是將母后放在心尖尖上,是皇族上下唯一隻慕鴛鴦不慕仙的眷侶。所以,父皇不容許任何一個妃子誕下他的皇兒。所以,母后才能夠憑藉朕坐穩皇后之位,從而更是坐穩了太后之位。母后,父皇對您情深意重,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感受沒有人比您更能體會了。”

“你父皇……”

“可是,”秦衍之打斷她,整個人深深的陷入那個寬大的龍椅之中,像是被困在了龍軀之中,又彷彿被無形的鎖鏈被縛在了椅子之上,掙扎不脫,騰飛不能,“可是,您得到了父皇,卻剝奪了兒子得到心愛女子的機會!”

“心愛之人?”

“呵呵,”秦衍之笑得滲人,“對啊,您忘記了嗎?後宮裡那口深井裡面漂浮得亡魂!”

穆太后霍地倒退:“你在說什麼?”

秦衍之站起身來,一步步邁到她的跟前:“母后,午夜輪迴時,您聽到有人在呼喚您嗎?您聽到那噗通的落水聲了嗎?您感覺到滑膩的牆壁了嗎?身子冷不冷,夜黑不黑,長長的洞口外面可以看到月光嗎?”

穆太后冷汗津津,脣瓣發白:“你在胡說什麼?”

秦衍之忽地扣住她的臂膀:“夜深人靜的時候,母后,您聽到她的呼救了嗎?”

“救命……救救我,皇上,秦衍之……”

穆太后尖叫一聲,揚起雙手揮打着皇帝的身子。在她的眼中,面前之人不再是對她言聽計從的兒子,是惡魔,是從水井深處爬出來的惡鬼,長牙舞爪,呲牙咧嘴,猙獰的撲向她,要撕咬她的喉嚨,扯破她的肌骨,奪取她的生機。

“母后,魏溪會回來的,會回來報復你!你聽到了嗎?她的哭喊,她的咒罵,她在詛咒您,詛咒您萬事無爲,詛咒朕永生不得安寧,詛咒大楚……”

“閉嘴!”刷得一個耳光響在了皇帝的臉上,穆太后癲狂的吼道,“你這是要讓整個皇族,整個大楚給那個女人陪葬嗎?”

秦衍之抹了抹嘴角的血跡,笑得一口血牙:“不行嗎?難道你以爲朕不想寵幸你指定的那些女人嗎?難道你以爲朕不想爲大楚誕下繼承人嗎?可是,不行啊,母后,朕不行啊!”

穆太后掙扎着問:“不行是什麼意思?”

秦衍之露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不行就是,朕只要看到她們,就會恨不得咬碎她們的喉嚨,扯斷她們的脊骨,敲碎她們的頭顱,朕忍得好辛苦!朕想要她們一個個不得好死啊,母后,您說,您要朕怎麼辦呢?”

他的雙手爬上穆太后的頸脖,一點點往下用力……

“皇上!”

“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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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福殿前殿,亥時初刻。

方纔還在歌舞昇平的大殿中,如今萬籟俱靜,落針可聞。

德妃的神色早已由最開始的驚慌失措到現在的咬牙切齒。謀殺太子的罪名她可是擔當不起,特別是她還生育了大皇子顧興雋的情況下,更是百口莫辯。皇上當時什麼也來不及說就急匆匆地抱着太子只奔太醫院,想來,皇后雖然不得皇上的歡心,太子的地位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動搖。心思九轉十八彎的想了各種各樣的結果,那邊二皇子顧興霄的母妃原昭儀已經開始發難。也不冷嘲熱諷,只在靜謐地大殿中,微微恭身,對德妃道:“今夜過後,臣妾就要恭賀德妃母儀天下了。”

謀害了太子的人能夠母儀天下?簡直是笑話。在好笑的笑話在這等時候說出來,就讓人不得不側目。

下面一衆妃子露出原來如此的神情。太子死了,大皇子正是長子,加上後宮掌權的德妃,這皇后乃至以後太后的位置不都是德妃莫屬了麼!

德妃也不是善茬,當即冷笑:“我想,過了明日,應當是原昭儀榮寵後宮,二皇子順理成章的成了皇上唯一的皇子了吧!”

風向一轉,衆人更是恍然大悟。若是德妃害死了太子,皇上無論如何是不會讓大皇子繼承大統,那麼就剩下二皇子。德妃被貶,原昭儀不就是後宮中的第一人了麼?

這兩位妃子都是顧雙弦做太子之時的妾室,因爲生了皇子順理成章地封妃,各自對對方知根知底。平日裡一致對外,等到皇后禁足,自然而然的就開始了內鬥。脣槍舌戰之下,誰也暫時討不到好處。

德妃作爲皇后之下位分最高的妃子,當即就讓人封鎖了整個麒福殿,不準任何一個人乃至於貓狗出入,並且讓人提了太子的奶媽嬤嬤、宮女太監等來審問。原昭儀也不是省油的燈,只說奶水是德妃的宮女端來的,應當將那宮女也提來審問。衆目睽睽之下,德妃自然要證明自己的清白,讓人壓了宮女詢問奶水的出處。

一時之間,大殿之中只跪着簌簌發抖的宮人,德妃想要證明自己的平白,首先對太子身邊人等發難。叫冤聲、哭泣聲、磕頭聲,聲聲入耳,好不熱鬧。

“皇后駕到。”的唱諾突兀地從寒風中隔入之時,宮殿中的宮妃們正掛着看好戲的神情竊竊私語。

夏令姝其實早已來了。她這個人善於隱蔽,只要她想,哪怕是坐在正位上都可以讓人忽視其存在。等到現身,妃子們神色各異地叩拜後,她才慢悠悠地入了大殿。細不可聞的腳步,冷若冰霜地神色在白底青鳳展衣的襯托下越發冽寒。

她緩步行到那宮女身前,定定地站着。眼神從那伏地地宮侍的頭顱上一一凝視過去,探究的神色隨着從小練就的威壓如龍捲風般兜在衆人的頸脖上,多年的太子妃生涯,早就讓皇宮中人知曉她的手段。哪怕她被皇帝安置在離宮兩個月,回來之後又立馬禁足了三月,可宮中依然能夠感覺到夏家無所不在的觸手危急着所有人的性命。

若說夏家三房兩姐妹中,夏令涴是潑皮無賴的猴子,讓你又愛又恨,夏令姝就是那潛伏在最暗處地黑蛟,在你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被她鎖住了咽喉。

這等氣勢下,德妃早已三緘其口,只說:“一切憑娘娘做主。”太子在她懷中出事,由她審問自然會落人口實。既然皇后來了,她心裡緊張,到底也相信皇后的處事能力,至少,德妃不會被人栽贓冤枉了去。

原昭儀在一旁反而安安靜靜。她本就不是善於出頭之人,當年太子的五個妾侍中她也最爲沉默。懂得察言觀色的她,自然知曉在必要的時候閉緊了嘴巴纔是得最大便宜地道理。

夏令姝如一柄出鞘地長劍,俏麗在殿中,問:“奶水是你送來的?可有經過何人之手,路上遇到過誰,與誰說過話,說出來,本宮留你性命。”

宮女額頭觸地,整個人已經汗如雨下。半響,倏地擡起頭來,滿臉驚恐地大叫:“是,是德妃娘娘讓我下毒的!”衆人大譁,宮女已經抖如篩糠,指着德妃尖銳地招供:“德妃娘娘每日裡讓奴婢下少量的毒放入太子的奶水中。除了奶媽們給太子哺育的奶水外,皇上親自餵養給太子的奶水中都下了毒。今日,德妃給奴婢的紙包內的毒粉大一些,奴婢不知道原因,也如往常般全部倒入了進去。皇上,皇……給太子餵奶水之時,就……德妃說,若我不願意,她就將奴婢投井,奴婢害怕。皇后娘娘,奴婢說的句句屬實,皇后娘娘饒命。”

德妃疾速地撲了過去,對着那宮女就是一腳:“你胡說!來人啊,給這賤婢掌嘴。”

“德妃,”夏令姝輕輕喚她,音量不大,輕柔得到了幾近呢喃地地步,越是如此,德妃越是驚恐,僵直地轉過身來,蒼白着臉狡辯道:“皇后,臣妾並無害太子之心。要知道,太子是皇上交與臣妾撫養,若是有個差池皇上會直接要了臣妾的命。臣妾,哪裡敢怠慢毒害太子,一定是有奸人陷害臣妾。皇后,”她跪了下去,“請明察啊!”

正聲淚俱下民鳴冤喊屈的時候,偏殿有大皇子哭喊地衝了過來:“母后,母妃是冤枉的,母妃不會害太子殿下。”兩母子抱作一團,五歲的顧興雋極力摟住德妃的頸脖,似乎生怕自己的母妃會被皇后斬殺。母子連心地跪在地上,縮成了小小地一團,顧興雋不夠強壯的胸板攔在德妃的面前,似乎想要靠着微薄的阻攔給予德妃哪怕一點點的安全感。

夏令姝面上波瀾不興,只是那寒霜似乎越來越重。皇后娘娘明明還沒有對德妃做什麼,就有大皇子出來阻攔,他不是應該在自己的後殿等着守歲的麼?誰傳去的消息,誰又在誤導他皇后娘娘要置德妃死罪?

她的視線再一次從衆人的身上滑過,像是劇毒的眼鏡蛇在尋找着下嘴地食物,讓人不寒而慄。

整個後宮中人都在她的目光下瑟瑟發抖,明明是溫暖如春的殿內,偏比狂風大作的殿外都要寒冷。

顧雙弦就在這兩股截然不同地旋窩邊緣鑽了進來,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掙扎半響:“手下留情。”

夏令姝倏地一笑:“留情?留下誰的情?皇上,這裡有人要害死臣妾的兒子,害死你的太子,說不定,藉此還可以害死大皇子或者二皇子,再不濟還可以拉下一位嬪妃陪葬,你讓我留什麼情?”手腕一甩,逕自對隨着自己而來的張嬤嬤道:“鳳梨將在此所有人搜身一遍,仔細了,興許還有殘留的毒粉;其餘的人隨着嬤嬤去搜宮,順道看看這皇宮大院裡還有哪一位手腳不乾淨的叛逆,膽大妄爲地想要謀害皇家子弟。”話是說得冠冕堂皇,一方面是爲了太子,一方面爲了皇子們,還有一方面是嬪妃,將小小的私仇說得大公無私,也是這一位皇后娘娘常用的手筆了。

德妃的喊冤頓時小了,原昭儀身形不動,其他的嬪妃們都還未在後宮裡站穩腳跟,平日裡聽多了皇后娘娘的雷霆手段,如今看着原本當家的德妃與原昭儀都不敢反駁了,其他人更是不敢至一詞。

顧雙弦知道夏令姝是豁出去了,心裡一半煎熬一半興奮。煎熬的是謀害太子的幕後黑手肯定能夠查找出來,興奮的是夏令姝經此一事已經得罪了其他世家,世家抱成一團抵抗皇權的勢力定然會撕開一條不小的口子,能夠讓皇帝藉此剿滅朝廷最大的一顆毒瘤。至於那心口內裡伸出一點點針扎的痛,已經被他忽略不計。

沒了多久,鳳梨就已經從那宮女身上搜出一張巴掌大的白紙。宮女只說這白紙就是德妃交與她包裹毒粉的紙張,夏令姝讓人抱來一隻小貓,抹了一點淺白的粉末放在貓咪的舌尖上,沒了多久,貓就口吐血沫而亡。

夏令姝擡了擡手:“謀害皇家子弟,該當何罪?”

一直守在皇后身後的方嬤嬤冷不丁的冒出來,沉着道:“腰斬於市,滅九族。”

宮女不可置信地揚起頭來,就聽到夏令姝冷冰冰地道:“本宮爲太子積德,不滅你九族了,下去領一百棍,杖責吧。”一百棍子,連身經百戰的將軍都受不住,宮女們只要十棍就會命喪黃泉。

宮女慘叫:“娘娘,您說過留我性命的,您說過……”

夏令姝想了想:“那好,留下你的性命,將你九族全部腰斬於市。”

“不——!”宮女跌在地上,已經說不出任何求饒的話語。夏令姝居高臨下地望着她:“實話。”

宮女惶惶然地仰視着她,一時沒有明白。夏令姝微傾着身子,靠近她的臉龐,輕聲道:“本宮要的是實話。還記得第一個對本宮撒謊的人,是怎麼死的麼?”

夏令姝笑如春風,銀藍色的眸子在揹着燭光地陰影裡似明似暗,前傾的身軀帶着泰山之勢壓了下來。宮女顯然是想到了夏令姝剛剛嫁給顧雙弦之時,手段很辣地處置宮妃的情景。那一位宮妃,在顧雙弦與夏令姝成親當夜,借病將顧雙弦從洞房花燭夜給支走,讓夏令姝成爲整個皇宮乃至皇城的笑柄。幾個月後那妃子血崩而亡,其家族如流沙如海再也沒有了音訊。

宮女牙齒不經意地打顫,咯吱咯吱地磨牙聲在殿中迴響,就想老鼠在鐵夾中輾轉掙扎、越來越恐慌乃至絕望。

夏令姝雖然被皇帝厭棄,可她的權利依然在皇宮中延伸着,隨時隨地可以掐死敢於逆天之人。

宮女面如死色,半響,才從那發白的脣瓣中擠壓出三個字。夏令姝莞爾一笑:“去吧,本宮會給你家人一筆銀錢,算是你對太子‘照顧有佳’的恩獎。”再一起身,她的一切溫柔瞬間轉換成平靜無波。方嬤嬤一招手,已有太監將宮女給拖了下去,這一次沒有人喊救命或冤枉。這裡的每一人都看到了宮女回答了皇后什麼,每一個人都不確定皇后下一步會怎麼做,她們有的人緊張,有的人嗤笑,有的人鄙夷,有的人懼怕……衆生百態,誰都不知道誰纔是戲中人。

德妃衆人被皇后逐個安排到了不同的偏殿,不準返回後宮各自的居所。宮殿很小,有不少的房間,德妃與原昭儀被各自安排入住了最大的兩間主屋,其他嬪妃各自按照品級一個個進了各自的房間,沒有伺候的宮女也沒有隨侍的太監。

夏令姝與顧雙弦坐在主殿中,兩人各自佔據了半邊江山,相互想着心事。

沒多久,張嬤嬤帶着去搜宮的人回來了,一字排開將衆多物品擺放在檀木大長桌上。琳琅滿目地各種物品,看得人的眼都花了。合-歡膏子、壯-陽酒、各種奇形怪狀的玉-勢,看得夏令姝冷笑,一旁的顧雙弦熱汗直冒,辯解道:“這些個污物,朕從未見過,更未曾用過。”

夏令姝已經懶得消遣他。等到一個人已經對對方再也沒有任何要求的時候,會覺得言語都多餘。

張嬤嬤指着另外一個錦緞包着的東西,道:“巫蠱之物,暫時還未寫下名字和生辰八字。”皇后隨時會被廢,德妃和原昭儀年老無法獨寵後宮,顧雙弦是個好色的,新人們還沒有全部嚐盡,這些個東西自然而然未派上用場。

最後的桌沿,擺放了不同的花箋,上面各自標註了來自於哪一宮哪一位妃子。鳳梨拿出從那宮女身上搜出的沾着毒粉的白紙一一比較,並有嗅覺靈敏的太監上前來逐個輕嗅過,半響後,回稟道:“根據宮闈局的記載,這白紙是屬於四等嬪妃才能用的上等娟紙。總管太監已經覈對過各宮紙張動用的量,就德妃與原昭儀宮中用量最大。其中這贓物上的氣味,共有三種。一種是那宮女身上的香粉,一種來自於德妃宮中的牡丹薰香,還有一種是二皇子書房中的綠茶香片的味道。”

“二皇子?”

“是。”

夏令姝偏過身子,淡淡地問:“大皇子被人哄騙了過來救母,二皇子難道一點都不擔憂他母妃的生死?”

另一邊已經有總管太監樑公公來稟報:“定唐王求見。”話音剛落,九王爺顧元釩已經急匆匆地衝了進來,對着夏令姝怒道:“皇后爲何要搜宮?夏家已經可以罔顧皇權可以肆意妄爲的地步了嗎?”

夏令姝瞥他:“定唐王的消息倒是靈通。作爲一位成年的王爺,你對後宮的消息會不會太靈敏了些?”

“皇后!”顧雙弦插口進來,“是朕讓九弟過來做個見證。”見證什麼,夏令姝都懶得猜。她只冷冷地掃視着兩人:“皇上放心,臣妾說道做到,此事之後,臣妾定然將自己的性命雙手奉上,讓皇上以及九王爺放心。”她稍頓,補充一句:“若是怕我死不透,可以將臣妾掛在朱雀街大門上暴屍幾日,再多的氣也絕了。”憑空地,也不知道哪裡來了一陣陰風,吹得她的裙襬颯颯地動盪,如鬼似魅。

顧雙弦獨自站在高處,看着下首她孤高地身姿,只覺得那風隨時會要將她吹走,那一張倔強地容顏只有絕然的冷靜,沒有男子們預想中的不忿和不甘。

她是真的不愛他,不願意與他長長久久歲歲年年。她的心目中永遠都是家族第一,兄弟姐妹第二,第三是太子,第四是其他的親族,第五……顧雙弦,勉勉強強能夠擠入第十。

一個皇帝,在皇后心目中居然不是最重要的人,多麼可笑,又多麼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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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在牀榻上輾轉難眠。

皇后的聰慧在皇城中是數一數二的,嫁給顧雙弦多年,硬是用着雷霆手段掃蕩野性十足的後宮女子,別說是當時的東宮,就連靜安太后掌管的後宮貴妃們見着夏令姝都要禮讓三分。夏令姝的兒子,誰敢害?若是可以,當初德妃是碰也不敢碰的,就怕一個手重給孩子捏出印子來,都會讓夏令姝給砍了自己的胳膊。

皇帝將孩子給德妃之時,她是又恐懼又興奮。太子在她身邊長大,以後無論如何德妃都是鐵打的太后,就算夏令姝恢復了權勢,也只能跟德妃平起平坐。若是將太子教導好了,夏家與她孃家周家都會捏在德妃的手中,若有必要,成爲大皇子的踏腳石也無不可。

心大了,視野開闊了,反而忽略了身邊的危險。德妃承認自己太得意忘形,忘記了這裡是人吃人的皇宮,而不是自家孃家後院。

這裡不是紫堇宮,牀榻下的棉絮鋪得不夠,隨着硌背。

德妃也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似乎聽到有人說話,睜開眼,只能看到天窗外透過琉璃穿透進來的青白月光,雪花的影子飄過像是心裡點點的煩悶。她側身望着那白的黑的光,再一次聽到了宮女們的話語聲,隱約中似乎還有大皇子的吵鬧。

德妃倏地一條,整個人從牀榻上彈了起來,在小小的房間裡遊走,不時豎起耳朵聽聽。最終,她在一張鍾馗殺鬼地水墨畫後翻到了一縷暈黃的光線。小心的移開畫後,白牆上有一個小孔,光線被集中在眼眸中,可以望到牆後晃動的人影還有依稀可聞的話語。

牆後只有兩人,一人是她認識的宮女,在皇后身邊伺候的鳳梨。另一人居然是皇子顧興雋。

德妃暗自心驚,極力湊過望去,只看到鳳梨伺候着大皇子梳洗之後,給他奉上一份羊奶,親切的笑道:“娘娘說了,皇子們都在長個,每日裡多喝些奶水比較好。這是方纔御廚送過來的,大皇子喝了就趕緊歇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