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76

王霖回想了一下最近入宮的秀女們,其中是否有姓魏的女子。結果是姓魏的有,不過並不是將軍之女。他們這些選秀的女兒家大多是權貴官宦子女,對皇城乃至大楚所有的權貴都是如數家珍。因爲要參加選秀,家中早就將最有競爭力的適齡女孩子記錄名冊,對方年齡多少身高多少,擅長什麼,不擅長什麼,乃至性格缺陷都會一一記錄,差別只在內容或多或少。

不過,名冊中間大多記錄的都是各家嫡女,出衆的庶出女兒偶有記載,義女卻是一個也沒有。但凡是大家族,既然要讓小輩入宮選秀,當然不會放着嫡親的女孩兒不選,反而沒有血緣的義女了。

王霖苦思不得,也不糾結,直接依偎着胡氏,道:“姐姐,既然你連對方姓甚名誰都能夠說得出來,想來應該對她熟悉的很。快說說,對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能夠讓皇上都爲她傾倒。”

胡氏輕笑道:“何方人物?她的確是個人物。與皇上青梅竹馬,曾經捨命三次救皇上於危難之中。原來只是後宮裡平平無奇的一個小宮女,後來調任太醫院,成了前任院正的嫡傳弟子。之後隨着她師傅雲遊,在民間攢下了不少的名聲。楚蒙大戰,她隨軍行醫,醫毒雙絕,名震邊關。之後歸朝,被皇上任命爲侍詔。每日與君王貼身相伴,耳鬢廝~磨,是大楚建國以來唯一的女臣子。你說,這滿宮的秀女,有誰比得她呢?”

王霖到此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來是她呀!”感嘆之餘,還有一絲不可察覺的嫉妒,“說她是個人物,還看輕了她。應當稱她爲女中豪傑也不爲過!”

胡氏聽對方說話的口氣就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她輕輕掙脫對方的攀扶,苦笑道:“現在你可知道爲什麼我說是白來一趟了吧!有她在皇上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女子,更別說立別的女人爲後了。”

“姐姐不是說她已經做了臣子嗎?沒聽說過臣子還可以做皇后的。”

胡氏戳了戳王霖的額頭,道:“說你笨你還不相信!爲臣還是爲後還不是皇上一句話的功夫?最重要的是,她是皇上心目中唯一的皇后人選。”

王霖笑嘻嘻地搖着胡氏的胳膊:“姐姐也太妄自菲薄了。皇后之位非同小可,不是皇上說誰能夠勝任誰就真的能夠立爲皇后,還得看大臣們的意思呢!再說了,後宮之中,也不止皇后一個位置,還有四妃呢!憑姐姐的美貌,不說是皇后之位,四妃之首絕對非你莫屬。”

四妃?胡氏的目的可不是四妃,她在前輩子可是皇后,這輩子她又怎麼會滿足與四妃的頭銜。

此胡氏自然是皇城大疫之時,被胡家刻意病重的胡歆兒。

因爲胡歆兒的膽大包天,害得皇帝差點一命嗚呼,皇帝的寶座岌岌可危到差點易主。若是當年小皇帝沒有被治癒,三王之亂一旦成功,胡家的罪過幾乎可以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可以想象,胡歆兒被病重之後,胡家對這個嫡女是何等態度,說是地獄也不爲過。

年復一年的被忽視,被詆譭,被踐踏,讓胡歆兒的一顆心徹底成了頑石。不管她外表再如何表現出如玉般溫和無害,也無法改變她內裡的堅硬幹冷。

她一點點的將弟弟重新納入自己的掌心對她言聽計從,哄得母親爲她心疼哭泣,最後靠着日日不休的熬,把父親一刻滄桑的老心給熬得軟化,這才重新出現在了人世間。

從地獄重新活過來的胡歆兒脫胎換骨,她誓要重新奪回屬於自己的一切。

帝王的獨寵,後宮的權柄,皇后之位,太后之位,最後是大楚真正的掌權者!

她都要得到,一如前世那般,沒有人可以拒絕她,沒有人可以反抗她,沒有人可以無視她!

她要成爲大楚最尊貴的女人!

浴火重生,鳳凰涅槃,所有的一切就從現在開始,就從魏溪那個陰魂不散的失敗者開始!

因爲後宮中格外的熱鬧,秦衍之已經有好些日子沒有回昭熹殿了,如今大多在朝安殿歇息。小吳子在皇帝午歇醒了後才姍姍來遲,午後的陽光從半敞的窗櫺中穿~插~進來,連奏摺都鍍上了一層暖暖的光。

“去哪兒了?”少年天子頭也不擡的批閱着奏摺,語調中聽不出喜怒。

小吳子恭敬的行了禮,起身後就拿起方磨一邊磨墨一邊輕聲回話:“奴才方纔路遇了個小宮女,來打聽些事情。”

“什麼事?”

小吳子掃了眼殿旁空蕩蕩的兩張几案,因爲時辰未到,侍詔們還在偏殿候着。這時候,殿中除了皇帝就是自己了。他心裡定了定,輕聲道:“最近這些時日陸陸續續有人向奴才打聽魏侍詔的事兒。不止奴才,挽袖姑姑,芍藥姑姑那邊也有人打探過。奴才今日特意留了心,發現打探消息的人來自於後宮。”

秦衍之拿筆的手頓了頓:“秀女?”

小吳子垂頭:“是。”

“無緣無故的,秀女們打聽魏溪的消息做什麼?”

小吳子道:“這個奴才也是方纔才知道。自從秀女們陸陸續續入宮,人多嘴雜,也不知道是什麼人起的頭,言辭灼灼說皇后之位早已內定,內定之人就是皇上身邊的近臣魏侍詔。說除她之外,皇后不做第二人選!”

秦衍之這才擡起頭來,冷笑:“朕都不知道魏溪什麼時候成了皇后的內定之人了!她們既然可以說出是朕的近臣,難道就不知道身爲臣子是不可能成爲皇后的嗎?”一邊拋開毛筆,起身走動了兩步活動活動筋骨,又笑道,“這是有人把魏溪當做靶子了呢!把所有秀女的目光都集中在魏溪身上,圖的什麼?魏溪不入後宮,跟嬪妃們就沒有衝突,難道是想要壞了魏溪的名聲?壞了她的名聲,朕正好可以藉機把她招入後宮,她們可就偷雞不成蝕把米了。”轉頭又問小吳子,“她們的腦子都是豆腐做的嗎?這點彎彎繞繞都想不通透,還做什麼妃子啊,連宮女都比她們機靈。”

小吳子笑道:“興許是想要試探一下皇上的真心?”

秦衍之瞥了他一眼,冷淡的道:“朕的真心尤其是她們可以揣測的?”

小吳子感覺脖子一緊,立即低下頭不敢再多話。

秦衍之自己琢磨了一會兒,道:“去查一查,看看背後是不是有人在針對魏溪,或者魏家。”說罷,自己放開一本名冊,指尖在衆多名字中不停的劃拉,終於停在了一處,皺眉道,“此次三位皇叔的封地也都送了秀女過來。這王霖與賢王是什麼關係,也去查一查。”

小吳子一邊應着,一邊在摺子中翻了一翻,同時抽~出幾本關於參奏三王的摺子遞給了秦衍之。

皇帝纔看了一本,就呲牙冷笑了起來:“皇叔們的翅膀越來越硬了。去年還說封地遭了蝗災,整個封地顆粒無收,不交稅就罷了,還要朕出銀子出糧食賑災。今年倒是沒有蝗災了,又有了水患,禾苗都淹死了,又讓朕撥銀子開倉賑災。”把摺子一丟,“當朕是傻~子嗎?三個封地,一個一馬平川,一個是羣山環繞,一個靠海吃海,他們居然同時鬧災荒!是打定主意覺得國庫空虛,朕拿他們沒法子呢!”

小吳子眼皮子抽了抽。

兩年前,所有人臣子們都知道國庫空虛是情有可原,兩年後還有人認爲國庫中沒銀子,這是睜眼瞎吧?

自從外戚穆家長房差點傾家蕩產揹負了幾十萬的外債還了朝廷的欠款後,皇帝就下狠命令開始整治戶部欠銀。兩年前,大楚大大小小的官員們欠了戶部多少銀子呢,五千萬兩以上!兩年後,戶部明面上的賬本有多少銀子呢,兩千多萬!其中不包括大個州郡大大小小無數個糧倉裡面囤積的糧食的價值幾何,不包括各大州郡駐兵的兵營裡在使用的兵器有多少價值幾何,還有棉花、馬匹等等,全部都是這兩年慢慢補上的,都折價後可就不止三千萬兩銀子。

要說開戰,不管多遠,大楚的軍隊都可以立馬開拔!糧草基本都不用從皇城周邊調度,直接從邊關周圍的州郡調集。

哦,忘了說,這兩年新兵也招募了不少,一年前就陸陸續續送到各個邊界去了。邊關雖然大戰沒有,小戰還是不斷的,正好趁機訓兵。

秦衍之也就只是自嘲了一句,就把感慨丟在了一邊。

一牆之隔,魏溪正與芍藥湊在一起說正事。

“後宮裡的人眼看着越來越多,等到選秀過後,美人們也各歸各位,皇上身邊需要注意的事情就更多了。首先,殿內點的香就得特別注意。”

芍藥笑道:“這個殿內,應當不是朝安殿吧。”

魏溪錘了她一下:“若是有人敢把手腳都伸到朝安殿來,那所有人都得小心腦袋了。”

芍藥立馬討饒:“是是,我知道是昭熹殿。你的意思是,如果有嬪妃侍寢的話,殿內的燃香得換?”

魏溪淡淡的道:“換不換還得看皇上自己的意思。以我之見,到時候你不換,太后也會着人換了。畢竟,子嗣爲重。皇上的繼承人一日不出生,大楚的安定就少一分。所以,在沒有正經的皇子出生之前,太后可能都會控制昭熹殿的用香。姐姐若是接到了消息也別驚詫,聽太后的沒錯。不過,有一點,昭熹殿的東西最好別帶到朝安殿來,壞了事是小,壞了朝安殿的規矩,日後大家的日子就難過了。”

昭熹殿是寢殿,裡面的東西大多有助興的作用,比如燃香,比如寢衣上的薰香,還有就是皇帝的入口之物,基本都有一些或輕或重的效用,爲的就是讓侍寢的嬪妃們儘快懷~孕。裡面的東西要是跟着皇帝直接到了朝安殿,弄得皇帝不思朝政,來一場紅袖添香的豔事,那就是壞了前庭的規矩了。

要知道,宮闈之所以分爲前庭和後宮,就是爲了區別公私。前庭是處理國家大事的地方,皇帝在朝安殿招嬪妃侍寢,嬪妃們得個盛寵的名聲,皇帝反而會被御史罵個狗血淋頭,少不得會被罵色令智昏。要是皇帝真的是個好色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朝安殿招妃子玩花樣,呵呵,那就有好戲看了。

魏溪這麼說也是因爲秦衍之在上輩子就有過這樣的荒唐事,所以,這裡她特意提醒芍藥,一定要限制皇帝的用品。

“香囊最好是每半月就請太醫院的人重新配一副提神醒腦的藥材,由太醫們自己親自配藥,然後由負責管理香料的宮女親自裝入香囊,前後過手的人不要超過三人,出了事就唯他們是問。再有御膳。嬪妃們送來的膳食也必須經過醫女之手,確定沒問題後再給皇帝引用。要知道,後宮中的人爲了獲寵可是什麼手段都用得出,姐姐身爲掌事姑姑,可得嚴厲把守,不可疏忽。”

芍藥慎重點頭:“皇上臨睡之前的那一副湯藥要不要換?”

魏溪咳嗽了一聲:“哦,臨睡之前的啊。若是皇上招了妃子侍寢,湯藥自然得加點料;若是沒有宣人侍寢,那就還是照舊吧。”

周圍圍着的衆多宮女都聽出了弦外之音,一個個面紅耳赤,有人直接打趣魏溪:“到底是做過醫女,皇上的私房~事到了你的嘴裡也稀疏平常了。”

魏溪道:“這有什麼!大家是在朝安殿伺候的,所以才覺得這些事情難以宣之於口,換了昭熹殿的人來看看,她們還得給嬪妃準備一些助興之物呢。”

有人問:“助興之物?不是隻有湯藥嗎?”

魏溪笑得神秘兮兮:“你以爲初次侍寢是個享受的事兒啊?皇上年少,自己也沒開過葷,知道什麼!帝后第一次圓房,輕一點的腰痠背痛就罷了,要是皇上沒個輕重,血流成河也是常態。”

芍藥推着她的肩膀道:“越說越放肆了,也不害臊。”

魏溪一副你們都太天真的模樣:“等着吧,過不了幾日,昭熹殿就要迎新人了。”

有小宮女好奇:“什麼新人?是新的大宮女嗎?”

魏溪擠到衆人中間,近乎耳語的道:“給皇帝開葷的大宮女,開葷後就直接會封妃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