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她“熟睡”的容顏,他伸出手來,給她撥正了擋住她臉頰的黑髮,之後又快速地收回了手。
這個夜晚,他到底是沒有抱着她睡覺,只是一個人霸佔着一邊牀。
沈瑟兒以爲他睡着了,但是他沒有。而他以爲沈瑟兒睡着了,事實上,她醒着到了天亮。
他的腳步才消失在門口,沈瑟兒便也起來了,着人給她梳洗之後,她便去了慶安宮。
不管怎麼樣,沒有了夫君,至少她還有孩子。就算他以後納了妃子進宮,她也依然有孩子相伴。若是皇宮真的容不下她,那麼她便等生了孩子之後,帶着孩子遠走高飛。
打定了這樣的主意,沈瑟兒用手扯了扯自己的嘴角,生生地扯出了一個笑容來。
而此刻的朝堂上,站在夜離憂身邊伺候的小丁子,連連喚了三聲“皇上”,夜離憂都沒有反應,一直到第四聲,他才清醒了過來。
“什麼?”他問,一臉迷茫的樣子。
朝堂上文武百官納悶,這在皇上身上還是頭一遭出現這樣的事情,難道他與皇后娘娘吵架了不成?衆臣內心揣測着。
“如果沒什麼事情的話,那就退朝吧。”夜離憂見他們沒一個說話的,便不耐煩地道。
“皇上?”底下一官員及時地站了出來,“關於安景王爺的事情,皇上已經想好了要怎麼懲治了嗎?”
“……”對,剛纔他們似乎談到這裡了,但是談到這裡的瞬間,他就陷入了沉思。“這件事情,改日再議。”他再次不耐煩地說。
下面的官員不敢再多說什麼,害怕一不小心就惹惱了皇上,因爲這兩日的皇上看起來實在是太奇怪了。
接下來就是小丁子的一聲高唱……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之後,便退朝了。
但是夜離憂下朝之後,卻沒有去找沈瑟兒,而是去了御書房,小丁子見帝王冷着一張臉,只好安靜地跟上去,一句話也不敢說。
只是,夜離憂纔在書房裡坐下,便問:“皇后現在在做什麼?”
“回皇上的話,皇后娘娘現在正在給慶安公主講故事。”小丁子回答道。這是另外一個太監回來稟報的,因爲帝王總是會時不時地問起皇后的事情來。
夜離憂聽了之後,便不說話了。
而沈瑟兒那邊,她纔給夜晴安講了半個回合,就停了下來,望着院子裡開始凋零的花瓣,她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坐在她身邊的夜晴安等了許久,都沒有聽見她的聲音,她覺得奇怪極了,便揚起小腦袋,“母后?”
沒有回答,夜晴安微微皺眉,莫不是母后發生了什麼事情?思及此,她伸手去觸碰她,恰好碰到沈瑟兒的腰身,沈瑟兒一下子反應過來,“怎麼了?”
“我剛纔以爲你突然走了,不在了。”她縮回嫩白的小手。
“母后怎麼會走呢?”沈瑟兒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就算要走,也會帶着安安走的。”
夜晴安抿抿脣,沒有說話。
之後,沈瑟兒繼續給她講了下面的故事,但是,當一個回合的故事講完之後,夜晴安卻提出來,不想聽了。
“我忽然想吹笛子,母后想聽嗎?”她問。
“想。”即使聽什麼對她來說都是一樣,但是,她又怎麼能夠拒絕她的女兒呢?
聽到答案,夜晴安快速地拿出笛子來,只是這次她吹的不是悲傷的、也不是思念的曲子,而是一首很輕快的曲子。
沈瑟兒繼續看着院子裡凋零的景物,心裡無限悲愴,她已經很努力不讓自己這樣了,但是……她時不時地總是控制不住自己,比如現在。
但是……
一刻鐘後,沈瑟兒像是感受到了什麼,那是從笛音裡傳出來的關心和安慰,溫暖而且明亮,她扭頭狐疑地看着正在吹笛子的女兒,難道……她是在安慰自己嗎?
思及此,沈瑟兒的心裡暖暖的,她的心裡終於有自己這個母親了,這樣想着,她的眼淚再次刷地掉落下來,她快速地擦掉後,快速地扯出一個笑容來。
人家有夫君、有完滿的愛情,她有女兒,不是嗎?
雖然感受到她的關心,但是沈瑟兒依然靜靜地坐着,沒有去打擾她。
這個中午,她在夜晴安這裡吃了午飯,之後,送她上牀午睡,她才起身離去。
只是……
沈瑟兒才走,夜晴安便也起來了,她喚來奶孃給她穿衣梳頭,之後便出了寢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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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秋天,中午的太陽也是很毒辣的,夜晴安緩步走在去往御書房的路上,身後伴着奶孃給她撐傘。
站在書房門口,她並不急着進去,而是先讓奶孃前去通報。
夜離憂果然還在書房裡面,聽到夜晴安求見的消息,他愣了一下,連忙起身親自上前迎接。只是夜晴安依然規規矩矩地給他行了禮。
帶她走到書房裡坐下,夜離憂看着她,問:“找父皇有事情嗎?”
“可以讓房間裡的人都下去嗎?”夜晴安問。
於是,夜離憂一個眼神掃過去,所有人對下去了,瞬間,房間裡只剩下他們父女兩。
“安安,有事情嗎?”他又溫柔地問了一遍。
“父皇到現在還在忙,是否還沒有用午膳?”她不答反問。
“……忙完手頭的事情之後就去。”事實上,小丁子已經催了他好幾次了,但是他都沒有胃口。
之後,夜晴安沉默了。夜離憂等了許久,都沒見她說話,再次問:“怎麼了?”她這是要急死他嗎?
“我見父皇許久沒去我那裡,便過來看看。”夜晴安抿了抿脣之後,艱難地說道。之所以艱難,是因爲她從來沒有說過這麼肉麻的話。
夜離憂愣了一下,很快明白過來,“你母后讓你來的?”
“母后沒有在我面前提過父皇。”
“……那麼,是你母后出事了嗎?”
夜晴安搖頭,“父皇若是關心母后的話,可以親自去問,因爲……母后的心事從來不對我說。”
“……”夜離憂沉默,抿脣。良久後,他看向夜晴安,仔仔細細地看着她的臉,然後問道:“安安?”
“嗯?”
“父皇想問你一個問題,希望你能夠如實回答。”
“好。”
“父皇和母后,你比較喜歡誰?”他想了想,卻還是問了出來,可是問出來的瞬間,他就後悔了。他現在就在和沈瑟兒爭奪夜晴安了嗎?他已經決定要和沈瑟兒分開了嗎?
不!他還沒有想好!他無法去想沒有她的日子,他將要怎樣度過……
不!他根本不需要去想什麼,因爲不管怎樣,他都不會放她走的,所以……這個問題他真的後悔了!
夜離憂正要開口說,夜晴安不需要回答他這個問題時,夜晴安卻開口了。
她說:“我選擇父皇吧。”
“……”這個結果出人意料,他對夜晴安是嚴厲的,但是沈瑟兒是溫柔的,恨不得將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給她,雖然他也是如此,但是他沒表現得像沈瑟兒那麼明顯。
此外,最近一直都是沈瑟兒陪在她的身邊,她不是更應該會選擇沈瑟兒嗎?
像是能夠感受到夜離憂的疑惑,夜晴安解釋道:“那天在闕谷,楊年良來救我的時候,父皇您讓他帶了一句話給王叔,您說‘江山,您是要的;慶安公主,您也是要的;至於皇后娘娘……您說,天崩了地裂了,您都不會讓出去的。’”
頓了一下,夜晴安續道:“所以我知道,在父皇心裡,母后是最重要的,連我這個女兒都比不上,既然母后在父皇心中已經佔據了第一位,那麼我便將父皇放在第一位吧。”
夜離憂愕然,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父皇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安安吃飯了嗎?”
“我與母后一起吃過了,父皇。”
“……”夜離憂繼續沉默。
“既然父皇沒有什麼事情的話,那麼……我先走了。”說完,她便從椅子上滑了下來,向夜離憂微微福了一禮,便走了出去。
夜離憂並沒有叫住她,只是看着她離去的背影,沉默良久良久……
“皇上,您先去吃點東西吧?”小丁子走上前來,忐忑不已地說。
從昨晚到現在,皇上都沒有吃過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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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了,朕去一趟牢房。”夜離憂說完,便站了起來,走出御書房,小丁子快速地跟上去,但是在牢房門口,夜離憂卻將他留在了外面。
潮溼的牢房裡面,有些刺鼻的氣味,但是夜離憂絲毫不將其放在心上,他從外面走進來,看見依然一襲白衣的夜景逸坐在鋪滿稻草的角落裡,髮絲凌亂,白衣染塵,面色蒼白,但是面容依舊俊美。
走到這裡,夜離憂將所有人都揮退了。
夜景逸聽見他的腳步聲,微微睜開眼來,嘴角勾起一抹譏誚的笑容,“是皇兄來了嗎?”他說:“真相查得怎麼樣了,是不是如我所說的那般?”
他所在的牢房的門已經被打開了,但他的雙腳都被鐵鏈給綁了起來,所以,夜離憂可以無所顧忌地從外面走進來。
“皇兄一臉的心痛,好像還比之前瘦了許多,看來是查到真相了。”見他走近,夜景逸絲毫不害怕,依然嘲諷地說道。
“你知不知道你讓朕知道這些,你會死得很慘嗎?”他在他的面前蹲下來,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夜景逸。
“怎樣死,結局都是死,慘不慘又有什麼關係?”夜景逸冷笑起來,“只要皇兄你能和我一起痛苦,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