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宮樺一聲驚呼,從人羣中奔了出去……
晏寒裳的箭已經射出來,對準的是夜離憂的心口,不偏不倚,是心口。
情急之下,宮樺大喊出聲,雙腳同時不受控制地往夜離憂身邊跑去。
那支弓箭在夜離憂眸中形成一個黑色的點,點點地逼近他,但是他已經失去了反抗的能力,手腳沉重,腦袋也沉重……
到底是宮樺距離他更近一些,而且緊急時刻,人的潛能總是被無限制地激發出來,在弓箭沒入他心口的前一刻,她……終於成功地擋在了他的身前。
晏寒裳目光一寒,欲要再射一箭,卻感覺到了異樣的氛圍,才一擡眸,便有士兵從城牆跳下來,擋在了夜離憂的面前。
是……秦昊延帶人來了。晏寒裳的弓箭再也沒有機會放出去。
宮樺在夜離憂面前緩慢地倒下去,他艱難地擡起右手去抓住她的胳膊,阻止她攤到在地上。
他的臉上是血水,眼眶腥紅;她的臉上是淚水,眼眶發紅。
“你……你沒事,就好。”她顫巍巍擡手,想要擦去他臉上的血跡,“這樣的你……也……也很好看,我……我真的很恨……也很……很嫉妒沈……沈瑟兒……她能死在你的背上,而你……卻沒有能力……再抱住我了……”
眼淚順着她的眼眶滑了下來,竟是如此清澈,如此灼人……
“對……不起。”他沉聲說道。但是她卻笑了,“沒,沒關係,我……我還是一樣的……愛你,這樣……這樣就足夠了,能夠爲你死去,至少……至少你以後都……都不會忘記我,不是……不是嗎?”
夜離憂只是看着她,沒有再說話。
長久的沉默,只能單手扶住她,而她的淚水還在一點點落下來。
“皇上,屬下來救你了。”秦昊延閃身過來,將宮樺一把扶住,“皇上,你快走,剩下的事情,屬下來解決!”
刀光劍影仍在,只是換了一批人。
有幾個侍衛涌過來,“皇上,屬下護送你出去!”
宮門已經被他們打通了,晏寒裳忙於應敵,再追過來的時候,夜離憂已經帶着沈瑟兒奔了出去,馬車候在宮門外。
晏寒裳還要追上來,卻被身後的侍衛纏住了。
夜離憂跳到馬車之上,便急切地去掰開沈瑟兒的手,但是怎麼掰都掰不開,想用力又怕弄疼了她,沒辦法之下,他只好溫柔地跟她說話,一邊說話,一邊去掰她的手,花費了好長一段時間,她的手才鬆開了。
她的身上,臉上都是血,他擡手觸摸她的後背,還是潮溼的,證明她的血還在流,他的眼淚又出來了,只好憋回去,動用真氣護住她的傷口,止住她的血。
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裡,用臉蹭着她的臉,淚水忍不住掉落在她的臉上,“瑟兒,我們出來了,我們出來了,你睜開眼來看看。”
懷中的人一點反應都沒有,而且她的呼吸還在不斷地弱下去,有一段時間,夜離憂甚至感受不到她的呼吸,他慌得眼淚鼻涕都流了出來,只能緊緊地抱住她。
“哪裡有大夫,我們先去看大夫。”他吼道。
但是外面的人回答:“皇上,晏寒裳的人很快就會追上來,我們現在燕京,不能就這樣去找大夫。”
“朕說了,去找大夫。”他怒吼。
“皇上,這樣做我們所有人都會死!”
此次前來因爲情勢太危及,秦昊延帶的人並不多,而且現在是燕京境內,保不準晏寒裳會有所埋伏。
“若是不去,你們全部都得死。”夜離憂冷冷地下了命令,不容拒絕。
外面的侍衛聽了,不敢再做聲,只好去找醫館。
街上的百姓一件疾馳而來的馬車,快速地讓到一邊去,因爲皇帝的喪期昨天才過,百姓們並不敢太招搖,所以街道上很是清冷。
如此,沒一會兒,便到了一家醫館門口。
夜離憂抱着昏迷不醒的沈瑟兒跳下馬車,直奔醫館而去。
大夫一見這狀況,立馬嚇傻了,還以爲是什麼強盜,或者叛軍,下意識就要逃走,卻被夜離憂一腳踢翻,胸口被他的腳踩上,不是很用力,卻足以令他動彈不得。
“給我醫人,她若出事,你全家陪葬。”夜離憂冷冷地說道,說完,又是一腳踢過去,那大夫已經站立起來。
“這……這邊請。”迫於夜離憂的威懾力,他連顫抖都不敢,只好將他們帶到內屋去。
夜離憂駕輕就熟地將沈瑟兒放在牀上,轉而抓住她的手,“她後背中箭,失血過多,呼吸微弱,脈搏也很弱。”
將症狀都說出來,大夫就不需要費時間去把脈。
說完,他對着牀上的人兒道:“瑟兒,別怕,我在這裡。”
沈瑟兒沒什麼反應,臉色已經蒼白如紙。
大夫一聽這傷勢,也是嚇得臉色慘白,但是……還得救啊。
他快速地跑過來,“將她的身子翻過來,讓小的查看她的傷口。來福,快打水來。”
夜離憂很配合地翻過沈瑟兒的身體,撕開她的衣服,傷口赫然出現在他們眼前,很深很深,縱使他用內力封住了她的傷口,但還是有少量的血流出來。
到底是誰在什麼時候拔去她後背上的劍的,讓她的血流了一整夜?或者……是她自己麼?夜離憂當時完全沒有注意到,沈瑟兒中箭之後,他便如瘋了一般,不斷地向前廝殺,想要把她抱到身前來,她卻緊緊地抱住他的脖子,他只好放棄,可是卻不知道她的箭是什麼時候拔下來的,這完全是想要讓她去死。
“先止血,然後,然後清理傷口。”大夫全身發顫,卻被夜離憂摁住肩頭,“醫者父母心,將她當成病人,用心去醫治,不要被外界干擾!”
這大夫如此顫抖,如何醫治。
“如若不然,死!”他再次威脅。
短暫的時間內,大夫被恐嚇了幾次,再次被恐嚇,一下子就安靜下來了,身體也不發顫了。
剛好來福已經端水進來了,而他身上也時刻備着止血藥,當下便給沈瑟兒灑下,因爲此時流血已經很少,所以藥物一灑下去,血就止住了。
接下來的就是清洗傷口,之所以要清洗傷口是爲了防止感染,但是沈瑟兒的傷口周圍已經發紅,甚至腫了起來。
很明顯是已經受到了感染。
大夫再給她清洗完傷口之後,定了定神,說:“這一塊……要除掉。”
“除掉?”那不是很疼?現在的她哪裡承受得住?
“傷口已經感染病菌了,若是不除掉這一塊爛肉,病菌將繼續擴散,到時候她……還是活不下去。”現在活不活下去,他都不知道……
夜離憂抿脣,半晌才啓脣道:“別讓她疼……”
說完,鼻子又是一酸。
別讓她疼,多麼簡單的要求,但是在這個沒有止痛藥的時代,別讓她疼,簡直成了一種奢望。
大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竟見他好看的、冷氣四溢的眸子裡閃爍着晶瑩的淚光。
大夫還沒來得及說話呢,夜離憂就一把撲上去,將沈瑟兒整個抱住,“她會疼的。”
大夫:“……”
“你要是除就除掉我吧。”他大義凜然地說。
大夫心想,要是爛在你的身上,我必定是要除掉你的,可是這傷口不是在你身上啊。
“若是不除去,她會死的。”大夫仰頭,沉痛地說道:“不要再耽誤時間了。但是她現在呼吸、脈搏都很微弱,你得用內力護住她的心脈。”
沒辦法了,只能拼死一搏。
“她不會死的。”聽見那個字,夜離憂的身體顫了一下,還是不願意放開沈瑟兒。
“你若是繼續抱着她……”
話音還沒有落下,夜離憂蹭地立起身來,“我護住她的心脈,你快點!”他從來不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但是他害怕她會疼。
大夫也不含糊,將刀子放在火上燒,那個來福給他打下手,當那閃着紅光的刀子靠近的時候,夜離憂一下子閉上了眼睛,仿似那刀子要割在他身上似的。
他緊緊地抓住沈瑟兒的手,以此將真氣傳入她的身體裡。
然,當大夫的刀子割到她的傷口時,她還是忍不住顫了顫,但也只是一下而起,微微勾起的食指,唯有夜離憂能夠感受得到,而她的面色沒有任何的改變。
他的心也跟着一疼,源源的真氣送入她的體內,但那一塊爛肉從她身體上割除的時候,他的額上滲滿了細密的汗珠,眼前一黑,倒在了她的身上。
這一覺,他做了很長很長時間的噩夢,夢見晏寒裳追上來了,將他與沈瑟兒逼入懸崖前,最後他與她相視一笑,從懸崖上挑了下去……
“瑟兒?”
這只是夢的最後一個片段,他從牀上彈跳而起,全身發疼發酸,其實他身上的傷並不比沈瑟兒少,只是他體質較好,而起有內力護身罷了。
天色已經黑了,他從牀上坐起來,四面環顧,都不見沈瑟兒的影子。
“主子你醒了?”侍衛走了進來,行禮,“參見主子。”
“瑟兒呢?”他問。
“在隔壁房間。”
夜離憂從牀上下來,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在地,侍衛眼疾手快地過來扶他,他卻說:“不必,我還能走,還能走到她的身邊。”
昨晚的腥風血雨,他都已經和她一起走過了,現在……又怎麼能夠走不到她的身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