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大乾將諸事吩咐齊備,大家各自準備。下午,探子來報:“王倫離此只有三十里了。”鮑大乾道:“他若至此,必定住宿。”連忙捧出酒罈,衆人飽餐一頓,夜間好動手。看看日落,個個暗藏兵器在身,出了莊門,奔三官廟。到了三官廟宇,有的又奔蘆蓬,各行其是。
鮑大乾到帶領人到了三官廟,消安師徒相迎,坐下喝茶。消安問道:“諸位檀越,這是要幹什麼?”鮑大乾道:“長者亦知我兩鬧嘉興,未得其人。今日王倫升遷建康道,自日旱道而來,少刻即至,特來此地等候。”消安聞聽此言,道聲“阿彌佗佛”,“冤仇可解不可結。論王倫其心奸惡,應該捉拿。但是任檀越既然是鉅富,何愁無佳偶爲妻而反贖**?不慎於始,故有悔於今,諸事只悔當初。諸檀越不來,貧僧不知,貧僧亦不敢深管。今日既然告訴了貧僧,出家人以好生爲念,在諸位檀越面前乞化此二人,放他們過去吧!”任火雷道:“此乃在下傾家殺身之仇人,既然相逢,豈能輕放?別的事無不遵命,此事斷乎不能。”消安聞他不從,就有幾分怒色,鮑大乾極其捷便,立刻說道:“消安長老人治輕易乞化;今日既然相化任大爺不必過執,就放他們過去罷了。”消安見鮑大乾應允,諒任火雷無能爲力了。乃曰:“謝謝諸檀越莫大布施,貧僧無以爲報。”命黃胖獻茶相敬。
鮑大乾一夥人準備第三次捉拿姦淫,王倫並不知道。他們一行人來到龍潭,天色日落多時了。意欲快點趕往浦口住宿,卻聽見路邊人喊有三隻大蟲,盡皆打發個寒噤,不由地停住腳步。王倫也聽見了喊聲,道:“我有百十餘人行走,就有大蟲,亦早避開,不然前來相傷。”賀氏在轎內說道:“凡事謹慎,方無差錯。鄉人既然說有虎,自然不虛。天也晚了,何不就此住宿,明日早行。”王倫聽此,問道:“此處可有什麼落地?”內中一個腳伕說道:“此地有一個三官廟,房屋很多,儘可做公館。”王倫說道:“如此甚好。”命令班頭先去廟中說知。班頭領命前來。
來到廟宇門口,班頭敲門。裡面值班的黃胖問道:“哪一個敲門?”班頭道:“建康王大老爺路過此地,天晚無處歇,要來廟宇中作公館。”黃胖暗想:“該死的孽障凶神!五道爺正要找你,被我師父化下,卻自投來了。”又不好直言相告,回答道:“此廟宇房屋損壞,不可居住。別處再換公館吧!”班頭道:“別無落地,惟你廟宇寬敞。速速開門,王大爺後面就到了。”黃胖道:“好討厭人,對你說沒房子,還在這裡歪纏!”班頭見不開門,只好回來,稟告王倫:“小的叫門,和尚只是不開,說房屋損壞,別處再尋公館。我讓他速速開門,他還討厭我歪纏哩!”王倫道:“也許是房屋真壞了,這便怎麼辦?”賀氏聽見此語,在轎內冷笑:“好個三品道爺,連一個破廟宇也不能借。又不是長遠住,只是一宿,未見這種和尚,一發可惡。又不頂了你的屋去,吝嗇什麼呀!”王倫被賀氏激得心頭火起,吩咐人夫直奔三官廟來,看他敢不容留!
剛纔黃胖打發了班頭之後,對師父說了此事。消安聽了眉頭一皺,說道:“即使推了去,一會兒還要來的。這些英雄若是看見,哪裡顧得化過沒化過?我們將他衆人請至旁邊兩個淨院奉茶,使他們不見面,或者可饒過。”隨後對鮑大乾一衆人說道:“諸位檀越已經佈施過此二人,但是貧僧心中終有些狐疑,如真心施捨貧僧,檀越今日俱莫回去,此廟宇傍有一院,是貧僧下榻之所,請大家進內,貧僧熱茶一壺,辦幾樣粗點心,同談一宿護過去。方纔放心。貧僧只是免他們今日之死,後來他處殺斬存留,,貧僧不問。不知道諸位意下如何?”鮑大乾道:“既然話出口,哪有改悔。我大家就領厚情了。”於是衆人起身,俱到旁邊院子淨室坐下。
不大一會兒,外面敲門甚急,並有人喊叫:“大老爺駕到,速速開門!”消安開門,王倫的人馬轎伕,俱各進來。王倫、賀氏拜過三官大帝之後,來到殿內坐下,吩咐喚本廟宇主持。消安走進,雙膝跪下。王倫道:“好大膽的和尚,本道至此天晚,差人前來借宿,你怎麼閉門相拒?天下官管天下民。輕我建康道不能管你鎮江之民麼?”消安回答道:“先前差官來,僧人不知,是一個徒弟說的話。差官去後,僧人聞知,特來伺候。”王倫見工消安說的在理,就氣平了,說道:“你既然不知道,不怪罪你。下去。”消安退出,又到旁邊院子裡來。
這時候,那個任火雷見消安師徒出去,問鮑大乾道:“老爺費了多少心機,捉拿姦淫,今日輕輕就佈施了和尚,豈不枉費心機乎?”鮑大乾道:“你不知道,那消安師徒有萬夫不擋之勇,且性如烈火,你先不肯應允,就有怒色了。我故隨口應允;若是不允許他,他師徒護住王倫,通風報信,豈不是勞而無功?”衆人道:“他們今日出入俱上了鎖,我們如何出去?”鮑大乾道:“牆高萬丈,哪兒能禁我們?三更天氣,我自然有法。又叫來濮天鵬,俯耳吩咐一番,濮天鵬點頭。消安已經進來相陪,又命黃胖弄茶、點心,衆人繼續聊天。
王倫一夥人在路上吃過了晚飯,住了公館,不過用些點心。他們的駝子上自己帶了銅鍋、木炭、風爐,毫不驚動和尚。下邊人役一路疲倦,肚子不餓,就是饞酒喝,想喝了酒,解一下倦乏。這時,有人望見廟宇北山崗上有兩個酒字燈籠。便約幾個關係不錯的走去吃酒。原想打酒回來廟中吃,到酒店一看俱是女人,生得妖嬈可愛,就不肯回來,在那兒吃酒看女人。一盅下去肚,一個個直眉豎眼,麻癱在地。店主人就將他們拖出後門,丟在澗溝裡。也有人打酒回來到廟宇吃,花振坤發的是好酒,盤子又大,回廟宇說有兩個俊俏女人在酒店掌櫃,個個又回到鋪子中,花振坤這時放下藥去,吃了就癱,店主又將他們拖入澗溝。正是,禿子頭上打蒼蠅,來一個收拾一個。百八十人迷倒了九十多,未迷者,大概也就十人左右。
天色二更時分,鮑大乾聽見外面沒有了喧譁之聲,料到花老擺弄完了。見消安師徒不離左右相伴,就故意作瞌睡之狀,消字見鮑大乾是年尊之人,說道:“何不在貧僧牀上安睡?”鮑大乾確實困了,說道:“諸公在此,我一人怎麼能睡覺?”衆人會意,說道:“我們也想睡覺了。”消安暗道:“叫他們屋子裡睡覺,我師徒二人門外坐防,料無事。”就說道:“既然困了,就在這兒睡吧。”於是,衆人皆在他屋子裡躺下。消安將燈吹息,同黃胖走出屋門,回手鎖過,搬上兩條凳子,各坐一條,防備他們出來。
鮑大乾未睡多長時間覺,輕輕起身,走到房門首觀看,正是三月十五日,亮月如晝。消安師徒二人正在那兒坐着。就從懷中取出悶香來,暗暗點燃,放在空中,口一吹,不大時候,師徒二人一個噴嚏,皆倚壁而臥。鮑大乾喚衆人開了房門,各持兵器,來到旁院角門,令董超先進。董超一看見他們八個人一縱即過丈餘牆坦,早已嚇得膽戰心驚。既然入虎穴,少不了放膽與他們走進去。打開後門,先將王倫的丫環、僕婦等人一律誅死。王倫、賀氏雖然上了牀睡覺,卻沒有熄燈,一見衆人進來,以爲是強盜行劫,及至看見任火雷進來,就知道性命難活了。任火雷一看見賀氏、王倫在一張牀上,舉刀就砍。鮑大乾趕緊用刀擋住,說道:“大爺莫殺,我還要審問他們哩!”任火雷聽了,只得停留。鮑大乾令他二人穿上衣服,用繩子捆綁了,兩廊中還有七八個家丁,聽見動靜,想來救護,俱被殺死了。鮑大乾將王倫、賀氏行囊、各色細軟物件、金銀財寶、打起六個大包袱。餘忠義、任火雷、巴氏弟兄四人,各背一個;鮑大乾兩手夾着王倫、賀氏,董超腿已經嚇軟了,空身尚跟隨不上。大家出了山門,奔蘆蓬中來,又收拾一下東西,速速上船而行。
話說這消安師徒二人早晨醒來,想到:“今夜怎麼這麼乏,一覺睡到天亮了。”起身走到門外,想看看王倫是否安寧,沒想到院子裡屍橫遍地,一路血跡。回到自己房中,一看箱櫃俱打開了。用手一摸,東西皆無,遂大喊一聲:“好匹夫,連我們也打劫去了!”正是:費盡善言將人化,代人解仇反被偷。不知道消安師徒如何行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