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標兵奔北坡,炮兵並排北邊跑。炮兵怕把標兵碰,標兵怕碰炮兵炮。”
林世奇在公園裡炫耀的念着繞口令,以此對我顯示他的中國話並沒有因爲所謂的“黃皮白心”而變得劣腳。
“喏,緋緋,這繞口令,給你念可就沒我念得好了,你帶有口音。”他得意的說。
我輕哼,“你選的都是好唸的繞口令,我這裡有一首繞口令,如果你能順暢的念出來,我就服了你!”
“是什麼?”他來了興致。
我看他一眼,掏開包,拿出通訊本,用筆在上面將化肥的繞口令寫下來,邊遞給他邊笑說着:“我就不太爲難你了,就給你一個初級的吧。”
林世奇好奇,接過通訊本,慢慢地念:“黑化肥發灰會揮發,灰化肥揮發會發黑。——噝!果然拗口!嘖,這還只是初級?”
我笑出聲來,“怎麼?認輸了?”
“哼,我像那麼容易認輸的麼,這樣,如果我念幾遍後能順暢起來,你得給我一個吻作爲獎勵!”
我瞪他,“這裡是公衆場合!”
他笑,“所以這樣才能激起我的鬥志啊!”
我挑眉,“好吧,那麼五遍後,你能一字不錯的順暢念出,我就答應你,否則——你要罰,嗯……就罰你對一個陌生人說你是一隻豬!”
林世奇眉頭皺成一塊,“這罰得損了些吧,這是公衆場合……”
“嗯哼——”我微擡起下巴,微笑着用他的話塞他:“所以這樣才能激起你的鬥志啊!”
林世奇抿抿嘴,二話不說,開始拿着通訊本念起來:“黑化肥發黑……呃,發灰會發黑……發灰會揮發,灰化回發……灰化肥發……灰化飛發,肥發,肥花……”
“哈哈哈哈哈!”我大笑,學着他的口氣說:“肥發,飛發,肥花——哈哈哈哈哈!”
他瞪我一眼,繼續認真的念,結果越認真越出錯,笑得我合不攏嘴,旁邊經過的人們,也聽着直笑,這下林世奇不好意思了,把通訊本遞給我,一臉挫敗。
“我認輸!”他鬱悶的說。
我嬉笑,拍拍他的肩,“好嘛,那麼去找一個人,對他說你是一隻豬吧!”
他哭喪着臉,看我一眼,“你說吧,找哪一個。”
我輕笑,賊眼在公園裡打了一個圈,指着不遠處一個長卷發,一身紅衣,身材超好的女子說:“就她吧,美女呢!你賺了!”
林世奇卻不屑,“我去主動去搭訕她,是她賺了纔是!”
我哧笑,“自戀狂!快去吧,不然那個美女可要走了!小心我找個醜女給你!”
林世奇無所謂的聳聳肩,向那位女子走去,我看好戲的看着。忽然,林世奇停了下來,並且轉過身,一臉慌張的看着我。
我奇怪,難道是前面發生了什麼事?
我伸長脖子想看清楚前面,林世奇卻向側邊走了一步,擋住了我的視線,雖如此,我還是看到了一個震驚的畫面。
那裡,那個女子彎下腰,吻了一下坐在休息椅上的一個男人,而那個男人就是——楚辭。
心不受控制的痛起來,我倏的從石凳上站起,頓時放在腿上的零食撒了一地,此時我根本無暇顧忌,腦子是一片空白。
我看到林世奇向我跑來,還看到那位女子坐到了楚辭的身旁,摟着他的手臂,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一臉親暱的微笑,而楚辭微笑的半低着頭,與她交談,神情異常的溫和。
我雙手只懂得緊緊的抓住我的揹包,除此之外,不知要做什麼,只能一味的盯着他們。
心裡曾經無數次構畫出楚辭和女友出現在眼前的情景,起初總是醋意很重,後來就漸漸平淡了,以爲自己已經適應了,以爲有一天,如果真正面對時,一定會大方的微笑,並且祝福他們,而現在,卻發現,我根本做不到。
林世奇跑到了我身邊,彎腰幫我把東西拾起來。
我盲然的低頭看他,淆亂的大腦開始緩慢恢復平靜。
可以說,在林世奇的愛裡,我找到了一個出口。每當我無意識的想起楚辭時,林世奇的出現,總能恰當好處的驅趕那瞬間的惶惑。所以,聖誕節那夜,看到相似於楚辭的身影時,內心的自我保護本能,我纔會脫口而出的叫喚林世奇,以求達到心裡的安全。而他那天,也確實做到了這一點。猶如心有靈犀。
但是今天的狀況,卻收效甚微了,因爲我心裡的那些痛楚在大腦恢復清晰時,並沒有得到緩解的跡象,相反,愈加的疼痛起來。
不遠處,那對甜蜜的情侶,頭挨着頭小聲的說着我聽不到的情話,我妒忌的打量着那位女子:腿很長,皮膚很白,一雙鳳眼使整個面部具有典型的中國特色,笑起來有兩個酒窩,很甜美。
對於她,我沒有過多的興致打量和比較,很快就將注意力放在了那個很長時間都沒有見面的楚辭身上。他瘦了很多,眼睛微微凹陷,臉色也蒼白了些,是什麼事情讓他這麼憔悴?
“緋……”林世奇在身旁輕聲說:“我們回家吧。”
“唔……”我應着,腳卻沒有移動半步。
林世奇攬住我的腰引我往另一處走,我咬了咬嘴脣,終是跟着他離開。
在轉角的時候,我忍不住再次回頭望去,同時的,看到楚辭也擡起頭,朝我的方向看來,我心一跳,不由得停下腳步,與他對望。
過去和現在如此的接近……
那樣的距離,不遠也不近,與去年在機場給他送機時的距離差不多,情景也差不多。——咫尺,卻天涯。
所以,他應該能看得到我,可是他只凝視着我幾秒後,便將目光移開,轉到了別處,就像是兩個陌生人之間的眼神交會。
我和他已經陌生到這種程度了嗎?
眼前一片恍惚,腳直感發軟,我伸出手扶住了身旁的欄杆時,另一隻手卻又使不上力了,提包掉到了地上。
我苦澀的嘲諷一笑,彎下身子去撿手提包,正好林世奇也彎腰去幫我撿,我們的眼神撞在了一起,我讀到了他心痛和受傷,淚水禁不住流下來。
“緋。”林世奇撿起包,扶我站好,忽然燦爛一笑,“緋,我揹你回家吧!”
我被他弄懵了,只能呆呆的,看着他。
林世奇卻不多說什麼,一轉身,一彎腰,便把我背了起來,由於太措手不及,我驚呼出聲。
“林世奇,你發什麼神經!”
“你不是要我說自己是豬嗎?既然要做豬,當然要學得像一些啊。”
我本來情緒就十分不佳,此刻更是煩躁得要死,沒好氣地說:“這樣怎麼像豬兒了?我覺得像王八——鱉總是揹着殼的!”
林世奇笑,“這麼說也行,反正豬八戒背的是媳婦,就是一家人了,而這鱉揹着的殼更具有家庭感,合二爲一,很棒!”
我鄙視他的厚臉皮,趴在他背上,狠狠的在他肩膀上捶了一拳讓他放我下來,林世奇卻只是嘻嘻笑着,固執往前走。
我無奈,一時間,難過感覺竟消失了許多。
忍不住偷偷的轉頭,再一次看那個方向。
楚辭與那位女子依然有說有笑的坐着。
我深吸一口氣,把頭靠在林世奇的後頸上。
凡事總要有一個過程,過了這一個檻,就好了。
“林世奇,你不會丟下我的吧?”
“嗯,不會。”
“真的嗎?”
“當然。”
“很好……”
我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