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倫敦見到斯汀,周彥並不意外,但是讓周彥意外的是,張有安跟斯汀夫婦站在一起。
張有安最開始是在唱片業混,不過他熟悉的基本上就是香江跟臺島的音樂市場,沒聽說他在國外還有什麼資源。
而且之前也沒聽張有安說過認識斯汀,前天晚上張有安來的時候也沒提過斯汀的事情。
“二位好。”周彥笑着跟斯汀握了握手,“歡迎你們來到我的音樂會。”
斯汀比周彥個子還要高一點,平時應該也經常注意鍛鍊,體型比周彥要大一圈,他握着周彥的手,笑呵呵地說,“應該是我們歡迎你來到倫敦,像你這樣的音樂大師,也讓倫敦增添了更多的色採。”
周彥倒沒想到斯汀這樣的搖滾大咖,說話竟然這麼官方,活脫脫一個處級幹部。
其實像斯汀這樣的歌手,在國內也有不少擁躉,一些接觸英國搖滾比較多的國內歌手,除了喜歡披頭士這種天牌之外,斯汀這種殿堂級創作歌手也會進入到他們的視線。
或許,國內那些搖滾歌手,看到斯汀這樣,會幻想破滅,因爲斯汀看起來跟他們的精神狀態完全不同。
什麼自由、愛與和平,反這個,反那個,在斯汀身上一點都看不到。
不在舞臺上的斯汀,是一個非常懂世故的青年男人。
跟周彥聊天的時候,斯汀也會主動挑起話題,而且他很聰明,知道跟周彥聊一些古典音樂。
他聊了周彥的幾首曲子,表達了自己的喜歡。
能夠聽得出來,斯汀擁有還算不錯的古典底子。
說還算不錯,自然是跟一般的歌手比的,他跟科班選手還是有很大差距。
而斯汀的這些古典底子,來自於他母親的教導,據說他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教授他鋼琴的演奏以及樂理知識。
至於斯汀的歌,風格比較複雜,雖然核心是搖滾,但是之前在樂隊的時候,有很濃的雷鬼味道。
單飛之後,他的風格就變得更加豐富,雷鬼、古典、搖滾、爵士,並且他喜歡把各種風格融合在一起,走一種比較前衛的路子。
想要實驗跟創新,大概率會喪失一些可聽性,所以斯汀現在的樂迷基礎並不廣,這幾年他唯一出圈的歌曲也就是《這個殺手不太冷》的主題曲《shape of my heart》。
而正因爲斯汀對很多音樂風格都有涉獵,所以才更能夠感受到周彥的厲害,兩人每聊到一種曲風,周彥都能說出一些很有見地的話,一聽就知道他對這些曲風非常瞭解。
這說明,周彥對音樂的底層邏輯已經摸的很透。
斯汀的妻子,也是個很善於交際的人,她雖然很少插嘴周彥跟斯汀的談話,但一直保持着得體的微笑,並且適時附和兩句,讓整個談話過程更加順利。
一個好的交際者,並不一定要在任何場合下表現出自己的聊天能力,有時候很好地擔任配角,也是一項非常不錯的能力。
幾人一直聊到音樂會快開始的時候,張有安開口說道,“兩位,馬上音樂會就要開始,我們趕快去前面坐下吧。”
斯汀這才意識到自己佔用了太多周彥的時間,連忙起身道,“十分抱歉,耽誤你時間了。”
“客氣了,你們先去就座吧。”
“好的,那就期待你的精彩了。”
等到張有安帶着斯汀他們走了之後,周彥還是有點在奇怪,爲什麼張有安會帶着這倆人過來,剛纔斯汀夫婦在,周彥也沒機會問。
……
斯汀夫婦跟張有安走到前面,斯泰勒看了眼前排,對丈夫說道,“我好像看到了艾瑪·湯普森。”
“是麼?”斯汀也朝着艾瑪·湯普森的方向看了看。
張有安在旁邊解釋道,“周彥跟艾瑪·湯普森他們合作了一部電影,還有導演安李跟艾倫·裡克曼。”
“哦,安李也在啊。”斯泰勒意外道。
“安李是誰?”斯汀則比較好奇安李是誰,他之前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最近挺出名的一個導演。”
斯汀畢竟是混音樂圈的,對影視圈的人際關係不是很瞭解,但斯泰勒不同,她本來就是演員,這兩年又開始擔任製作人,所以對電影界的情況瞭解比較多。
“他們應該是在拍《理智與情感》吧。”斯泰勒又說。
《理智與情感》是英國的文學經典,這本書要翻拍電影,斯泰勒也是有所耳聞的。
“沒錯,就是這部電影,周彥是電影的配樂指導。”張有安說道。
斯泰勒點點頭,“要不,我們去打個招呼吧。”
“好,我帶你們過去。”
張有安帶着斯汀夫婦一起去跟安李他們打了招呼,彼此做了介紹,簡單地聊了幾句之後,斯汀夫婦就回了自己座位。
這邊安李等斯汀他們走了之後,問艾瑪·湯普森,“這位斯汀先生,在英國歌壇很出名麼?”
“當然出名,之前《這個殺手不太冷》的主題曲就是他的歌。”溫斯萊特搶答道。
安李對歌壇這些人不太瞭解,但是聽到《這個殺手不太冷》就比較熟悉了。
艾瑪·湯普森在第一排看了看,隨後嘀咕道,“好像除了斯汀夫婦之外,周彥並沒有請其他名人。”
安李笑了笑,“音樂廳就這麼大,要是請太多人,普通樂迷可就買不到票了。”
幾人聊了幾句,音樂廳的燈忽然暗了下去,他們並沒有再說話,因爲他們知道,音樂會馬上就要開始了。
到了七點半,臺上的燈光亮了起來,樂團跟指揮都已經就位,觀衆們爲演奏家們獻上了掌聲。
而這時,周彥抱着一把小提琴從臺下緩緩走了上來。
到了臺上,周彥向臺下鞠了躬,然後也沒說什麼,就走到提琴去站好位。
站好了位置,周彥衝指揮嶽林點點頭,嶽林示意,直接擡手起拍。
既然音樂會以第六感命名,那今天肯定會有不少《第六感》電影裡面的音樂,而今天演奏的第一首曲子就是男主意識到自己已經死掉時所配的《幻影》。
曲子原本不長,被周彥做了些改編,時長變成了六分多鐘。
艾瑪·湯普森聽着臺上的演奏,心中浮現出一些意外來,她認出來這是《第六感》裡面的配樂,但是她沒想到這首曲子在音樂廳裡面演奏出來的效果竟然這麼好。
不對,還是不一樣。
現場演奏的版本,還是要比電影裡面複雜很多,情緒起伏更大,氣勢也更澎湃。
雖然現場演奏,沒有電影的畫面配合,但是這種身臨其境的感覺,以及更爲複雜的編排,讓人很快能夠帶出情緒。
很多細節,是在看電影的時候,體會不到的,但是在現場,每個音符都結結實實地衝進聽衆的耳朵裡面,像是潮水一般,讓人浸在其中。
《幻影》結束之後,周彥演奏了《眼淚》。
這首曲子,是周彥爲《飛翔的鋼琴少年》專門寫的,就是小男主爺爺去世之後,他彈奏的一首曲子。
這首曲子比較舒緩,情緒波動並不大,跟前面一首《幻影》是兩個極端,不過這首曲子在英國挺受歡迎的。
許多英國樂迷,挺喜歡這首曲子的調調。
之前安李在跟周彥討論配樂的時候,甚至提出過,是否可以將《眼淚》配上弦樂,放在《理智與情感》裡面。
只不過這個提議被周彥給否決了。
安李聽着臺上正在演奏的《眼淚》,倒是覺得如果這首曲子放進《理智與情感》電影裡,也是蠻不錯的。
《眼淚》之後,樂團又演奏了《清晨·初雪·紅太陽》、《風箏》、《永遠同在》、《重逢》等曲子。
這些曲子演奏結束的時候,音樂會已經過去了一小半,樂團的位置稍微調整了一下。
前面兩首曲子,《重逢》跟《永遠同在》演奏的時候,周彥都是負責彈鋼琴的,但這時候卻站了起來,拿了個三角鐵走到了樂團中間,之前演奏鋼琴的鋼琴首席張作權過來換班。
前排的觀衆看到周彥拿着三角鐵,都有些疑惑,下一首是什麼曲子,周彥就算是不彈鋼琴,也可以拉小提琴啊,至於拿個三角鐵麼?
平鬆和廣作爲周彥的老粉,一下子就猜到了,他小聲嘀咕道,“要演奏《永夜》了麼?”
旁邊同伴聽到他的聲音,忍不住問道,“什麼?”
平鬆和廣搖搖頭,沒說話,音樂會上也不適合交談。
而他之所以這麼猜測,是因爲他知道《永夜》這首曲子難度很高,水平不夠的人演奏起來會非常吃力。
這首曲子是周彥寫的,但是周彥自己卻不能很好的完成演奏。
平鬆和廣猜的沒錯,接下來演奏的正是《永夜》。
當狂風暴雨般的鋼琴聲傾瀉而出的時候,現場不少聽衆就驚住了,這曲子什麼鬼?怎麼感覺聽着有點呼吸不暢。
這段急促的鋼琴聲大概持續了二十秒鐘,節奏開始變慢,就當聽衆們以爲音樂要舒緩起來的時候,節奏卻停在了某個點沒有再往下落。
雖然不再像一開始那樣急促,但依舊非常快。
這首《永夜》跟當年周彥剛寫出來的初版已經大不相同了,這幾年周彥對《永夜》做了不少修改,技術上更加成熟的同時,也更加返璞歸真。《永夜》是一首非常狂的曲子,當年周彥剛寫出來的時候,系裡面的老師都說,別看周彥看着斯斯文文,挺瘦弱的,但是內心卻狂放不羈。
這首曲子充滿了對蒼天大地的詰問,頗有一種欲與天公試比高的意思。
斯汀聽到這首《永夜》的時候,嚇了一跳,這首曲子的個性實在太強了,而且技術性也特別強。
華麗、宏大,充滿了無比的傲氣,這就是斯汀對這首曲子的印象。
這完全不像內斂的周彥所作的曲子,在斯汀的印象中,能寫出這種曲子的人,應該都是那種有些孤僻的藝術家。
同樣被驚到的,還有艾瑪·湯普森,雖然她對周彥已經改觀很多,但還是沒想到周彥的才華竟然能到這樣的地步。
《永夜》這首曲子有一點做得比較好,就算是不懂古典音樂的聽衆,也可能會覺得好聽,可聽性還不錯。
其中某些段落單拎出來,甚至可以成爲具有一定流傳度的小品。
一曲《永夜》演奏結束,饒是鋼琴聲首席張作權,也長長地舒了口氣,這首曲子下來對體力的消耗很大。
不過今天晚上他狀態不錯,有些地方臨時的發揮也都很好。
臺下的觀衆們也開始大口呼吸,剛纔臺上在演奏《永夜》的時候,他們呼吸起來都變得很小心。
有些觀衆,甚至都快要缺氧了。
《永夜》像是一個轉折,把音樂會的緊張感拉到了最高點,後面的曲子就逐漸變得輕鬆起來。
今天的音樂會,基本上把《飛翔的鋼琴少年》以及《第六感》裡面的配樂曲子都演奏完畢了。
而《神秘·國度》裡面的曲子卻一首都沒有演奏。
等到最後一首《覺醒》演奏結束,臺下的溫斯萊特有些失望地嘀咕道,“我還以爲會有竹笛演奏呢。”
艾倫·裡克曼的經驗畢竟足一些,他笑着說道,“別急。”
這時,周彥帶着指揮嶽林一起跟臺下致意,然後就走到了舞臺邊上。
再之後,就是走流程了,觀衆們開始了第一次安可。
周彥就在臺邊沒走,等到觀衆們安可一會兒,便重新上臺。
這一次上臺,有人將竹笛遞到了他手裡,同時馬東方也抱着二胡走了上來。
看到周彥手裡的竹笛,溫斯萊特看向裡克曼,笑道,“你說的沒錯,布蘭德上校。”
裡克曼也笑了笑,“讓我們一同期待周彥的竹笛吧。”
周彥在臺上沒有急着演奏,他拿着話筒笑道,“感謝大家今天晚上能夠來到現場觀看鋼琴少年樂團的演出,這是鋼琴少年樂團第一次來到歐洲,來到英國,來到倫敦。在過去的兩個小時裡面,我充分感受到了各位的熱情。”
今天到現場的,其實有超過一半都是黑頭髮的亞裔。
不過這也不能說明歐洲本地人不喜歡周彥的音樂,只是很多本地人買票比較遲,沒有買到。
大部分亞裔買票都非常積極,而且他們很多人都知道周彥的票難買。
“以前看過我音樂會現場的朋友,應該知道,我的音樂會通常都會有幾首東方風格的音樂,今天卻沒有給大家呈現。現在既然大家還想聽,那我們就用竹笛跟二胡向大家展示一下東方的曲風,這首曲子叫《共飲長江水》,希望大家能夠喜歡。”
說罷,周彥衝馬東方點點頭,隨即兩人開始了合奏。
聽了一晚上鋼琴、提琴等樂器,忽然聽到竹笛跟二胡的聲音,先不說好聽不好聽,至少新鮮感是足夠的。
竹笛音色悠揚,二胡則略顯悲傷,二者合奏,如泣如訴,如怨如慕,畫面感一下子就出來了。
兩種樂器的聲音,一追一趕,永不相會,讓人聽了滿心的失落。
音樂給出的情緒是非常直接的,雖然每個人腦海中想到的東西不會一樣,但是傳達出來的情緒卻十分相似。
聽到這首曲子,安李想到了梁山伯與祝英臺,而艾倫·裡克曼則想到了羅密歐與朱麗葉。
唯美的愛情,最終都以悲劇收場。
當然,未必是所有人都會想到愛情,也有人會想到親情,想到友情,但不管想到的是什麼感情,都絕對是悲傷的,因爲曲子中透露出的主題就是離別。
離愁別緒,大家的感受都差不多。
雖然曲子簡單,但是周彥的竹笛水平很高,在細節處的表現非常到位,馬東方的二胡自然也沒問題,而且他是大心臟,在臺上一點不怯場,跟周彥配合的非常好。
而這時候,小音樂廳的優點也彰顯了出來。
二重奏的音量肯定不會太大,但是因爲音樂廳比較小,臺下觀衆的聽感還是得到了保證。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臺上演奏的是兩個男的,同性合奏這種愛情曲目,畢竟還是差了點意思,如果是一男一女兩個演奏者,效果肯定會更好。
當然了,這裡畢竟是英國,同性合奏或許也是一個挺好的選擇。
臺下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二胡是什麼,也不瞭解竹笛,但是不妨礙他們愛上這首曲子,因爲旋律確實挺上頭的。
也有一些人,因爲周彥的演奏,對竹笛這個樂器產生了興趣。
雖然臺上有兩個樂器,兩個樂手,但是從視覺效果上來說,周彥吹笛子明顯要更帥氣一些,而且他們本來就是來看周彥的,肯定對周彥有濾鏡。
等到《共飲長江水》演奏結束,觀衆們獻出了掌聲。
接下來,就是老一套的流程,周彥下去,然後觀衆安可,然後周彥再上來。
如此來來回回搞了五次。
第六次下臺之後,周彥直接沒有再停留,直接去了後臺。
到後臺之後,周彥以爲能鬆口氣了,還在想着一會兒弄點什麼宵夜吃吃,隨行的工作人員跑了過來。
“周老師,一會要不要帶幾個人到外面去加演?”
周彥皺眉道,“之前不是說這場沒有加演麼?”
“但是外面聚集了不少人。”
“是麼?”
“是的,我大概數了一下,四五百人肯定是有的。而且,他們不知道從哪兒聽說的消息,都說今天晚上音樂會結束之後,外面有加演,都不願意走呢。”
周彥撓了撓眉毛,難道是音樂廳散佈出去的消息?承辦方應該不會散播這種假消息吧,對他們賣票也沒什麼好處。
張有安倒有可能幹這事,但如果是張有安乾的,他肯定會提前告知,讓這邊提前準備好。
不過現在也不是糾結這事的時候,既然事已至此,那隻能帶人出去演幾場。
周彥想了想,說,“你去把馬東方、方秀、李碧茹……這些人喊過來。”
他一下子說了十幾個人的名字,工作人員沒記住,“周老師你要不寫出來?我……記不住。”
周彥想了想,搖頭道,“算了,把樂團所有人都喊上吧,不管加演什麼曲子,咱們陣仗要大。”
工作人員笑了笑,“周老師說得對。”
等到工作人員走後沒多久,張有安跟斯汀夫婦又過來了。
“恭喜你,今晚的音樂會非常成功,你和你的樂團爲大家帶來一個難忘的夜晚。”斯汀笑呵呵地說道。
“謝謝你的誇讚。”周彥笑道,“不過我一會兒還要去外面加演,恐怕沒時間陪你們了。”
斯汀搖搖頭,“沒關係,你忙你的事情,不用管我們。”
他妻子斯泰勒則笑着說,“正好我們也還聽夠,可以一起聽聽。”
……
周彥帶着樂團成員們出去的時候,發現音樂廳外面遠不止四五百人,這看起來肯定是超過一千人了。
當然了,這會兒音樂會結束,很多都是從音樂廳裡面出來的觀衆。
雖然他們已經在裡面聽了兩三個小時的音樂會,但也不介意再在外面聽免費的音樂會。
馬東方跟在周彥身後,看到現場這麼多人,忍不住嘀咕道,“這場外的觀衆比場內還要多了,好多人都沒收到門票錢。”
周彥調侃道:“要不行你去找個鐵盆,過去一邊敲一邊問觀衆們要錢,這裡有上千人,每個人給你一英鎊,那也有上千英鎊了。”
“真別說,師兄你說的這法子,我還挺心動。”
周彥嗤笑一聲,“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