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1章

對於揚州城內外的具體環境,元濤所知甚少,爲數不多的情報幾乎都是來自去年軍情局和安全部的那次聯合行動所獲,但當時他們並未進入揚州城開展行動,所以對城內的情況其實也不太瞭解。金盾在當下這個時期要護送戴英達進出揚州城,制定行動計劃就必須得依託於鹽商們所提供的情報信息了。

“揚州城十二道城門,四道水關,六座吊橋,進出城的通道其實不少。就算對手在城內外有所署,也很難同時有效監控如此之多的進出通道。我們只要謀劃得當,選好相對安全的進出城路線,做好掩護,快進快出,便可省去許多麻煩。”

在與戴英達等人召開的準備會上,元濤主動先說明了自己的打算。他的思路是進出城期間儘量掩蓋行跡,讓對手無從提前做出有針對性的部署,必要的話甚至可以採取喬裝打扮的方式潛入城內,避開對手的耳目。

戴英達應道:“進城的時候的確可以如元掌櫃所說的這般操作,但對家只需盯緊都轉鹽運使司衙門,就不難發現我們的行動蹤跡。”

元濤點頭表示了贊同:“所以關鍵之處不在入城,而在出城。”

山陝鹽商在運河北岸的勢力更大,但也很難對所有的進出城通道進行實時監控,所以毫無疑問他們會將監控的重點放在七大姓必去之地。到時候七大姓的人行跡暴露,他們便可作出有針對性的部署,在出城返回運河南岸的途中實施襲擊。

雖然沒有城內的詳細地圖,但戴英達倒是已經連夜製作了一幅大致的示意圖,將城內的主幹道和要去的目的地標出了大概位置。

“我們要去的這處衙門在城北,所以如果是從城南進出,那就基本要穿過整個城區。”戴英達一邊指出地圖上的位置,一邊向元濤進行說明:“我們在衙門辦完事之後,要如何安全撤回來,這就得有勞元掌櫃了!”

元濤皺着眉頭端詳了一番這張幾乎沒有細節可言的“地圖”,當下也是覺得有些頭疼。他早就習慣了在執行任務前能夠從軍方獲得比較詳盡的地圖信息,並在此基礎上策劃行動路線。

但問題就在於哪怕是七大姓這種有錢有勢的鹽商集團,手裡也沒有揚州城內的詳細地圖,畢竟私繪這種極爲敏感的軍事資料是被官府嚴格禁止的,要是讓官府發現了就是大麻煩,更何況向外國武裝人員提供這些信息。

而戴英達所提供的地圖太粗略,如果以金盾的標準來衡量,那顯然還達不到及格水平。要以此來策劃行動路線,風險也將會非常大。

元濤決定另闢蹊徑,他擡起頭問道:“想必戴老闆手底下應該有那種常年待在揚州城內,對城裡每條巷子,每個角落都瞭如指掌的特殊人才吧?”

戴英達倒也不否認,點點頭道:“我們每隔五年,便會安排一些人在城裡落腳。平時拿錢養着他們,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會用到這些人。”

“那如今就是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了。”元濤對這個答案毫不意外,這兩夥鹽商在揚州已經鬥了幾代人,徽籍鹽商豈會甘心一直屈居於運河南岸,將揚州最繁華的地盤置於對方的控制之下?元濤判斷他們必定在暗中也在揚州城內有一些長期部署,開口一問果然如此。

元濤繼續說道:“我認爲離開衙門之後的行動路線,需要有熟悉環境且靠得住的人蔘與制定,而且要儘快通知到位,但此事千萬不能走漏了風聲,否則我等性命可能就得交代在揚州城裡了。”

戴英達道:“那我們是否應該先確定入城路線,再派人通知城裡的內應,以便於入城後與我們接頭?”

元濤想了想,點點頭同意了戴英達的建議。他需要在入城後儘快見到在城內接應的人,瞭解對方所制定的出城撤退路線,並作出相應的部署。越早掌握這些信息,他就有越多的時間用於完善撤退方案,全身而退的把握也能更大一些。

揚州作爲兩淮地區鹽業中心,本地直接或間接依靠鹽業維生者數以萬計。有一些人雖然並不參與食鹽的製造與販售,但也是處於這個生態體系當中。

比如貨郎林仲,便是這些人當中的一個。他在揚州城當貨郎已經有足足二十年了,能在一個行當裡做這麼長的時間,通常都已經自己開了店鋪,但林仲卻是個例外,行頭不過是從挑子換成了手推車,依然還是習慣於走街串巷,販賣一些針頭線腦的小東西。

但林仲的這門生計,卻似乎並不打算傳給他的後人了。他老婆已經過世快十年,膝下只有一個年方十七的獨子,從小就在城裡最好的書院唸書。有人說林仲當貨郎積攢下來的家底,全都給他兒子交了學費,所以纔沒本錢去開鋪子。等以後他兒子如果考上了功名,那自然就有回報了。

林仲聽到這樣的說法也從來只是笑笑,並不作任何辯解。不過前不久林仲的兒子突然就被他給送走了,據說是去外地書院了,只是方圓百里的高級書院幾乎都在揚州,送去別的地方或許還不如留在本地。

當然了,因爲林仲只是一個小人物,所以也不會有太多人去關注他的家事。認識他的人頂多問上幾句,誰也不會鑽牛角尖調查他把兒子到底送去了什麼了不得的地方。

只有林仲自己才明白,他用這二十年的辛苦,終於爲兒子換到了一個突破階級的機會。知子莫若父,他知道自己兒子並非讀書考功名走仕途的料,但能多讀點書多些學識總沒什麼壞處,何況這些年在揚州最好的書院裡唸書,有人爲他們承擔了所有的花費,並沒有在經濟上造成過負擔。

而這次他兒子被送去進修,便是金主感念他這二十年裡一直默默無聞地做事,所以給他兒子提供了這樣一個跟大鹽商子弟平起平坐的學習機會,並且再一次替他承擔了所有的費用。

等再過幾個月兒子從那個地方學成歸來,他也就無需再在這揚州城裡當貨郎受苦了。他用這二十年做貨郎的積蓄加上金主給的賞賜,前段時間已經在東邊的泰州買下了百畝良田和一處宅院,後半生可以安安心心地當地主享福了。

而揚州城裡認識林仲的那些老主顧們大概怎麼也想不到,這個貌不驚人的貨郎,其實已經是一位家產頗豐的地主。而且除了地主這個身份之外,林仲還有一個更隱秘的身份,是爲七大姓中戴家效力的一枚釘子。

林仲不知道揚州城裡還有多少人在默默做着與自己一樣的差事,但他知道自己肯定是戴家麾下潛伏最久的一個人——這是去年家主戴英達來城裡辦事時親口對他說的。

林仲其實並不認爲自己做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這二十年裡他沒有殺過人,也沒救過什麼大人物的性命,只是不定期地執行由信使傳達的一些任務。比如暗中盯梢某人,又或是監控某處商鋪的經營狀況,或者秘密蒐集某位官員的黑料,都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差事。

林仲無聲無息地接下這些任務,然後用自己的貨郎身份作爲掩護,盡力去完成任務。他並沒有受過什麼專門的訓練,很多任務只能自己去琢磨該如何達成目的,所以有些時候對任務的完成情況也並不理想。不過或許是因爲這些任務本身也不是太要緊的緣故,他也極少會受到來自戴家的責問,倒是每年通過這些任務所拿到的獎賞,往往是他走街串巷賣貨的數倍之多。

當然林仲也考慮過開個鋪子讓自己過得輕鬆一些,但戴家要求他保留貨郎的身份,以便於在揚州城內四處走動而不引人懷疑。所以儘管不是特別情願,他還是一直堅持扮演這個角色。也正因爲長期從事這個行當,他不想讓自己的兒子再繼續當貨郎,所以才決定要爲他爭取一條和自己不一樣的發展路線。

林仲的家在城南城牆根下一個獨戶小院,兒子走了之後就他一個人獨居了。眼看天色將暗,林仲推着自己的小車回到小院中,拿塊油布往車上一搭,一推門進屋,卻見屋裡坐着一個黑衣男子。這人見他進來即不做聲也不動彈,不知已經在屋裡坐了多久。

林仲卻沒什麼吃驚的表情,走過去拉出另一張凳子坐下來,拿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涼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然後才抹抹嘴道:“算算時間,你這兩天也應該來了。怎麼樣,這次可有什麼任務?”

那黑衣男子伸手從衣襟裡摸出一個信封放到桌上,低聲說道:“這是家主給你的打賞,好生收起來。”

他頓了頓,又接着說道:“家主這次有個特殊任務給你,要你計劃一條路線,起點是兩淮都轉鹽運使司衙門,目的地是戴家莊,期間要儘量避開對家的耳目,保證在途中不會遭遇對家設伏圍攻。”

林仲點點頭道:“前兩天衙門出了公文,我便料到應該很快會有動靜了……家主給我多少時間策劃此事?”

黑衣男子道:“只有一夜……家主明天便進城,你一早去挹江門那邊的千里車馬行外面候着,到時候配合家主行動!”

林仲皺眉道:“就一夜時間,未免太倉促了!家主此時進城,風險不小,是否要多召集一些人手擔當護衛?”

黑衣男子道:“此事你不必擔心,家主身邊有高人護衛。這件事事關七大姓的生死存亡,絕不可走漏風聲,若是消息走漏,不但你我要死,連家人也會受到牽連,切記切記!”

林仲一聽要牽連家人,當下也是更爲緊張,連忙說道:“我一定守口如瓶,絕不會泄露消息。只是家主去那衙門肯定會被人注意,到時候我若隨家主一同行動,身份必定敗露,今後恐怕沒法再在城裡待下去了!”

“這倒無妨,家主有命,到時候你一同撤回戴家莊,不用再回來了。”黑衣男子頓了頓,才又說道:“恭喜你,終於可以脫身了。”

林仲聽到這番話不禁身子一震,雖然他知道自己結束這份持續二十年的差事只是時間問題了,但這個時刻比預想的還要來得更早一些。等完成這個任務,自己便不用再在揚州城裡當貨郎了。

黑衣男子悄然離開後,林仲仍坐着發了很久的呆。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天色已暗,他摸索着點燃了桌上的油燈,看到那信封仍放在桌上,便打開來看,信封裡竟然是一張賣身契,便是二十多年前他爲求生計賣身爲奴投靠戴家時所籤的契約,落款處還有他當年按下的手印。

戴家將這份賣身契作爲酬勞交給他,很顯然便是要還他自由身了。但林仲卻沒有因此而動容,反倒是更爲憂心了。他知道此次任務並不簡單,山陝鹽商在城裡做文章,逼迫七大姓這邊的頭面人物現身,戴英達進城去衙門解決此事,山陝鹽商必然不會袖手旁觀,到時候少不了會有一番惡鬥。而戴家提前將這賣身契還給他,或許便是爲了讓他以自由身的狀態參加此次行動,萬一有什麼不測,至少也不留下遺憾了。

但不管這項任務的風險有多大,林仲都沒辦法拒絕。哪怕他現在已經恢復了自由身,他也不可能因爲巨大的風險而逃避這次任務。剛纔信使已經說得很清楚,這次行動要是出了什麼問題,那是會牽連到家人的,林仲可不想自己兒子失去了大好前程。

林仲將那張賣身契拿起來,然後湊到油燈上點燃,看着它在火光中一點一點地化爲灰燼。他在執行最後一個任務之前恢復了自由身,但這也僅僅只是一個開始,父子倆今後能不能享受人上人的生活,或許就要看他明日的表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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