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9章

馬正平聽他這口氣,心急之下不免對其意圖有所誤會,連忙應道:“在下早就爲石將軍準備了一份厚禮,還望段大人能代爲引見!”

段天成道:“馬老闆誤會了,石將軍這樣的大人物,又豈會在乎你能給出的那點好處?”

段天成的語氣雖然有些盛氣凌人,馬正平卻絲毫不敢反駁,連忙應道:“是是是,是在下唐突了,萬萬不敢冒犯石將軍……還望段大人明示,在下該怎麼做纔好?”

其實站在馬正平的角度,如果石迪文的意思是伸手要錢,那事情反而好辦得多。鹽商在平時的經營中就不免要跟方方面面大大小小的官員打交道,其中也會有一些官員獅子大開口,索要不菲的酬勞,但只要開價,就能有討價還價的餘地。而且開價本身就表明了一種態度,意即這事辦肯定能辦,無非就是價格高低而已了。

馬正平這趟過來之前,便與七大姓的另外幾家商議過了,如果能說動舟山的石將軍出手介入與山陝鹽商之間的紛爭,那麼不管石迪文最終開價多少,徽籍鹽商都要一起平攤這筆費用。如果後續還要涉及到海漢出兵所需的軍費,也是照此辦理。

只是石迪文地位尊崇,像馬正平這種先前在舟山沒什麼人脈的外來商人根本沒有求見的資格,只能用迂迴的方式來獲取與石迪文進行溝通的機會。雖然機會不大,但他還是希望段天成能夠幫自己牽線搭橋,讓石迪文接見自己一次。

但聽段天成的口氣,石迪文似乎並不在意揚州鹽商能進貢給他個人多少好處,而是另有所求,這就讓馬正平有些不懂了。

馬正平認爲主動奉上的錢財就代表了自己的誠意,之前也在段天成這裡奏效了,但段天成的上司所需要的誠意好像有些不同,還得有錢財之外的其他東西,那到底是什麼呢?

段天成揭曉了答案:“將軍想要的不只是幫我們賣鹽的代理商,而是真正意義上的合作伙伴。將軍認爲如果你們達不到相應的條件,那也沒有必要再拉你們一把,就算以後是由你們的對手控制了揚州鹽業,對我們來說也就只是換了一個代理商的人選而已。不管是誰上位,肯定都不會拒絕由我們提供的低價精鹽。你可以好好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馬正平不需要慢慢細想,他現在就可以得出答案。如果徽籍鹽商在競爭中最終失勢,被逐出揚州鹽業市場,那麼山陝鹽商肯定會回頭跟海漢合作,用海漢提供的低價精鹽來替代之前的私鹽貨源。

至於先前的那些過節衝突,哪能有真金白銀的收益來得重要,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商人們肯定會選擇更實際的收益,而不是所謂的氣節。更何況海漢人明顯更爲強勢,想必山陝鹽商到那時候也不會真的傻到要跟海漢人作對到底。

但石迪文口中所稱的“真正合作夥伴”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標準,馬正平還是不明白,或者說,他不願意主動朝着那個方向去想。

如果能站着就把錢賺了,誰又會樂意主動跪下去呢?

“石將軍所言極是,在下深表認同,也很想成爲貴國的合作伙伴。只是……具體要如何做才能讓石將軍認可呢?”

既然對方不是簡單地伸手要錢,那馬正平就得慎重一些,不能主動開價了。他要等段天成先亮出條件,這樣自己或許還能有那麼一點討價還價的操作空間。

段天成道:“那要先問問你自己,除了賣鹽之外,你還能爲海漢做什麼。所謂合作,就得建立在互利的基礎之上,鹽業經營的合作,我們雙方都能從中賺到不少錢,這便是互利。你想要我們介入揚州鹽商之間的競爭,幫助你們打敗同行,這是更深層次的合作,我國要承擔更大的風險,當然得有更多的收益才行。直說了吧,你和你的鹽商朋友,今後要聽從安排爲我國效力。”

馬正平雙腿一軟,差點從椅子上滑下來,忙不迭地應道:“段大人莫要說笑,在下是大明子民,豈敢造反生事!”

“你慌什麼,不是叫你們造反!”段天成不屑道:“你們連揚州的同行都打不過,難道還能指望你們在揚州起兵不成?”

“是是是,段大人說得有理。”馬正平趕緊擡手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討論這種話題在大明就是絕對的禁忌,要是隔牆有耳被人偷聽了去,那搞不好就得被冠以勾結外國謀反的大罪,有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馬正平暗自慶幸在段天成來的時候就屏退了手下,否則段天成倒是百無禁忌,自己談完話之後就得考慮怎麼把手下滅口了。

只要不是造反,那似乎想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了。馬正平再一想海漢甚至都不肯直接出兵,那的確應該是自己想多了。

便聽段天成接着說道:“聽從安排的意思是,我們安排你們賣鹽,你們就好好賣鹽,安排你們去做別的事,比如招募移民、收買官員、控制商路,那也要跟賣鹽一樣,盡心盡力去完成。做得好,你們今後就是揚州一霸,做得不好,那也自然會有人替代你們的位置。”

馬正平想說點什麼,卻又不知道該從何開口。段天成所提出的要求也不算太離譜,甚至有些本來就是自己一直在做的事情,但爲自己做事,跟爲別人賣命,那可就是兩個不同的概念了。

馬正平覺得不舒服,主要還是因爲段天成那種居高臨下的態度。作爲揚州最有權勢的階層,除了少數地方高官之外,像他這樣的大鹽商是不會將其他人放在眼中的。如果不是畏懼海漢的武力,他大概連石迪文、段天成這些人也同樣瞧不上眼,但現在海漢人要自己放低身段去聽從他們的吩咐,爲他們做事賣命,馬正平一時間的確很難將心態調整過來。

給錢可以,給多少都行,那在馬正平看來至少是某種程度的等價交換,用錢去換取海漢的支持,這很公平,畢竟徽籍鹽商現在欠缺自保的能力,而海漢所擁有的強大武裝正好可以彌補這個缺陷。

但現在海漢人不要錢,只要自己給他們當差辦事,以此來換取他們的庇護,這不免讓馬正平產生了一種屈辱感,就算是揚州府的文武官員,又何曾能對自己呼來喝去當作下人使喚?

“這……恐怕不太妥當吧?”馬正平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強笑着應道:“段大人所提的要求,着實有點讓人爲難啊!”

段天成看了看馬正平的表情,冷笑着應道:“我也沒有要強迫馬老闆答應的意思,只是提出合作方案而已。如果馬老闆確實覺得爲難,那也不必勉強,我們買賣不成仁義在,就算不合作,我們也不會害你。你可以慢慢考慮我的建議,一天不夠就兩天,一個月不夠就兩個月,什麼時候想清楚了,都可以再來找我們談,合作的大門會一直開着的。”

段天成說罷站起身道:“但我要提醒馬老闆一句,下次再來找到我,事情可能就不會像現在這麼好商量了。有些條件,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馬正平見他作勢要走,連忙起身勸道:“段大人莫急,在下只說有爲難之處,也沒說不答應啊!還請段大人坐下來,我們慢慢商議便是。”

段天成道:“段某還有公務在身,恐怕沒時間陪馬老闆慢慢商量了。對了,我昨晚得到一個消息,就當是對馬老闆先前招待的答謝,這個消息免費贈送。”

段天成壓低了聲音道:“據我們在平戶所獲的情報,在今年至少還有百八十支火槍從平戶港銷往了揚州,至於這些火槍落在了什麼人手裡,那就不太清楚了,總之馬老闆回去之後,日常出入務必小心纔是。”

馬正平聽得一激靈,去年揚州局勢朝着對徽籍鹽商不利的方向急轉直下,便是因爲對頭組建了一支火槍隊,在暗中多次破壞徽籍鹽商的運鹽計劃。後來年底的時候海漢派人到揚州滅掉了這支火槍隊,徽籍鹽商也是歡欣鼓舞,認爲局面或許會因此而有了轉機。

但段天成所給出的消息卻是驗證了他們最爲擔心的情況,對手很可能已經組織起了一支新的火槍隊,徽籍鹽商的經營也會隨之而再次陷於被動之中。

如果海漢不插手,那接下來揚州的局勢很可能便會按照去年的脈絡再走一遍。山陝鹽商依然強勢,而徽籍鹽商則會再次淪爲捱打對象。

馬正平沒有去懷疑段天成的消息是否真實可靠,因爲在他這趟來舟山之前,揚州那邊就已經出現了某些徵兆,恰恰能和段天成的“警告”相符。所以現在他不得不考慮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如果海漢不向己方提供支持,那己方能在揚州撐多久?

按照去年他們在海漢出手之前所作的推算,山陝鹽商可能會用一到兩年的時間來破壞他們的運輸路線和貨源供應,到時候徽籍鹽商只出不進,不但要承受損失,而且沒辦法繼續通過經營鹽業來獲得收益,那就只能灰溜溜地退出揚州了。

但去年山陝鹽商在海漢手底下吃過一次大虧之後,應該不會再有之前那麼好的耐心慢慢折騰了,很可能一動手便是雷霆出擊,不給徽籍鹽商留下喘息的餘地,以免讓海漢再次壞了好事。

現在還能坐在一起商談合作的可能性,僅僅只是因爲揚州的局勢尚未明朗,海漢認爲徽籍鹽商更值得拉攏而已。但如果徽籍鹽商徹底敗了,海漢當然不可能出手去拯救一個失敗者,而山陝鹽商就會成爲那時海漢唯一能選擇的合作對象。

這其中的利弊得失,實在太過複雜,並不是馬正平一個腦袋能在片刻之間就計算清楚。但有一點是馬正平現在就可以確定的,那就是不能放手讓海漢這根唯一的救命稻草從身邊溜走。

“段大人,在下肯定是願意跟貴國合作的,誠意不用懷疑了吧?段大人剛纔所說的這些條件,在下都可以答應下來,但要實施到位,也得考慮到對手會給我們使絆子,所以還是得想辦法先解決掉可能會礙事的人。”

馬正平決定不想那麼多了,先以自己的個人名義應承下段天成所提的條件,順便看看海漢是否能夠給予足夠力度的支持。如果海漢的支持只是停留在口頭上,那這合作關係不要也罷。

段天成看着馬正平的神情,確認他不是在開玩笑,這才緩緩點點頭,又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我就知道馬老闆是個明事理的人,所以纔會特地又約了你面談。只要你們肯好好合作,那就無需擔心競爭對手能把你們趕出揚州。”

馬正平道:“但段大人先前說了貴國不能直接出兵,這要如何才能打擊到山陝鹽商的囂張氣焰?”

段天成道:“不出兵,也有很多其他的辦法。既然你們的對手能組建火槍隊,那你們當然可以依葫蘆畫瓢照着做。有我們提供軍事培訓和武器裝備,你還擔心幹不過他們那些土包子火槍手?”

馬正平大喜道:“真能如此?那可要多謝段大人成全了。”

段天成道:“我只是個辦事的人,不用謝我。”

馬正平心領神會,連忙又補充道:“對對對,還是得多謝石將軍才行!請段大人轉告石將軍,若是能夠促成此事,在下願每年向石將軍捐獻白銀萬兩充作軍資!”

這錢究竟會成爲軍資,還是流入石將軍私人腰包,馬正平一點都不在乎,不過是找個捐錢的理由罷了。雖說石將軍似乎不是一個貪財的人,但誰又會嫌棄流進自己口袋的銀子太多呢?

至於說這個訓練過程和購買武器裝備會花費多少錢,馬正平現在根本就不打算問詳細數目,反正使勁花錢就完事,鹽商什麼時候缺過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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