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下午,穆佔、立花一郎押着那幾十戶黑澤部的丁口下山了,一路上,立花一郎用一根長木杆挑着黑澤明的頭顱。
“將他們安置到帶廣城”
尼堪留下五十親衛押送他們去帶廣城,自己帶着大隊繼續向北,不多時便抵達石狩平原。
這裡,纔是北海道最大的糧倉所在,在最大的河流石狩川幾千年的沖刷、氾濫下,這裡平原上的樹木很少,花不了多大的代價就能將它們變成農地,德川幕府爲了控制北海道,向鬆前藩遷移了上萬的農戶,也不過是佔據了後世札幌市附近一帶,後世的名寄、士別、旭川、深川、滝川還都是阿伊努人的地盤。
如今,大夏國在這裡安置了漢、朝鮮農戶一萬五千,除了札幌之外,還在正中的旭川設置了縣城。
阿伊努人沿着河流、山體駐紮,目的只有一個,捕魚、打獵,往往一座大山便是一個部落,而斯蘭奇所在部落由於與大夏國接觸最早(柳川靜雲大喝一聲解決了彼等與鬆前藩的糾紛的那個部落),擁有的鐵器最多,最後便成了勢力最大的部落。
進入石狩川平原後,大夏國同樣面臨日本一樣的問題——要與彼等爭搶土地,不過大夏國卻不像日本那樣使用強制手段對他們進行驅趕,而是一開始就劃定了不同的區域。
比如,在河流上游,或靠近大山的地方,設定爲阿伊努人的居住地,那樣的地方,既能捕魚,還能打獵,河流中下游,有着大面積平地的地方則化爲農戶的地方。
當然了,在平地上,也是有阿伊努人的,不過,大夏國對於那些讓出地方、並選擇遷徙到指定地方的阿伊努人,除了免費提供建造得整齊、漂亮的磚瓦、木頭混合的住房外,對於鐵器、食鹽、布匹等物還有優惠。
這樣一來,只有極少數阿伊努人不願意遷徙,那樣的人大夏國也不理會,當彼等的周圍出現大量的日本、朝鮮、漢人農戶後,彼等就顯得形單影隻了,最後還要苦苦哀求遷回到自己族人的居住地,此時,那些個優惠就沒有了。
不過,這樣的人一般都擅長使用弓箭或者擅長造船、划船,最後便被瀚海軍分別納入到地方鎮守部隊或地方水師,最後,所有的阿伊努人都有了着落。
非但如此,千島羣島、庫頁島上的阿伊努人都按此辦理,對於這些人,尼堪倒是像遷到北海道的朝鮮人一樣,將彼等的適齡孩童全部納入各級學堂,而將日本人晾在一旁。
那些日本農戶,到眼下這個地步,盤踞在彼等頭上的武士階層已經肆虐了上千年,長期以來沉重的賦稅讓他們終日埋首於生存之中,幾乎沒有國家、部族的概念,當然了,自己出身在那個縣、那個村、那口井、那片田(村上、井上、田中,咳咳)還是知曉的。
在眼下,五成的賦稅已經相當好了,至少可以讓彼等能吃飽。
這就行了。
從旭川開始,一路上,無論是阿伊努人、朝鮮人、漢人、日本人都沉浸在秋收的喜悅中,對於阿伊努人來說,秋收時,彼等便可以用手中的魚肉、鹿肉、野豬肉與農戶交換糧食,而那些出自不同部族的農戶也能將多餘的糧食換成醃肉。
這一日,大隊終於來到石狩川的出海口,後世石狩市地方,那裡,有一個瀚海軍用作補給的海港,這裡,原本是一個叫石狩部的阿依努部落的所在,這個部落說起來也不簡單。
這個阿依努部落所有人的姓都冠以“石狩”,不過後面的名字卻與普通日本人不同,是一長串,讀起來非常拗口。
石狩部人的長相也與其它的阿伊努人不同,毛髮沒有他們那樣旺盛,長相也偏蒙古人一些,尼堪與彼等交談之後便斷定:“這個部落的祖上肯定摻雜了太多的鄂倫春人的血統,因爲在索倫各部裡,鄂倫春人是長得比較好看的,他們的發音也摻雜了相當多的索倫語。”
這個部落的長相也是鬆前藩讓彼等佔據此地的原因,在大和人眼中,那些真正的蝦夷人都是妥妥的的蠻夷,彼等是不配擁有上好的土地的,趕到山中與野獸爲伍纔是彼等的命運。
這些人並不多,從石狩川開始一直到東北方向的稚內,約五百里的海岸線上大約有兩千戶這樣的部族。
石狩部能建造比獨木舟稍大一些的船隻,出海時還能將兩艘這樣的船隻連在一起,連接兩艘船隻的橫木上插着一面縱帆,雖然簡陋不堪,不過卻比其他阿伊努人的獨木舟強多了。
石狩一郎,是這個部落的酋長,酋長,在他們的語言裡是阿合拉拉達,而突厥語中的酋長是阿合拉克齊,索倫人是哈拉達,這個部落的出處便昭然若揭了。
“你們不是阿伊努人,你們是索倫人”
見到這些人,特別是石狩一郎後,尼堪突然用突厥語、索倫語交替說道。
石狩一郎吃了一驚,尼堪的話他只能聽懂一半,不過加上手勢後,雙方還是能交流的。
“你們是從錫霍特山過來的吧”
尼堪猜得不錯,石狩一郎聽到後眼神一亮便印證了這一點,他們確實是從錫霍特山的東海岸直接橫穿幾百裡日本海過到北海道的,他們還確實是東海女真的一支,父系是女真人,母系來自阿依努,來到這北海道不過三百年,不像那尋常阿依努人,他們大多是幾千年以前從庫頁島南下的。
“我是索倫人的大汗,加入我們吧,你們都是上好的水手,只要進入到各級學堂學習,在進入瀚海軍,比在這險峻的海岸上討生活強多了”
話說在三年前,瀚海軍就出動了一個步軍旅便將鬆前藩的武士剿滅乾淨,瀚海軍的強悍是看在石狩一郎的眼裡的,他聽到尼堪的話趕緊跪下了。
“願聽大汗調遣”
尼堪將他扶起來,“你將從這裡一直到稚內的族人全部召集到函館,那裡便是你等的集中地,那裡,是我大夏僅次於室蘭港的第二大港,你們既懂阿伊努語,又懂日語,還會一點點索倫語,將是鎮守函館的上佳人選”
“在那裡,你等將作爲博格拉部函館分部的形式出現,現有的人全部加入到地方水師裡,孩童全部進入函館學校,學成後將成爲瀚海軍水師、陸師的人選,當然了,你等若是願意繼續留在當地,我也不會勉強”
拉攏石狩部,是尼堪籌劃已久的一個想法。
阿伊努人很頑固,彼等一直堅持着自己的生活方式,就算到後世的現代社會,彼等也不例外,像這樣的族羣,想要將彼等納入到自己的管轄裡面並不簡單,他們可不像錫霍特山裡的女真人,那是尼堪故意將彼等放在那裡的,實際上,大夏國官府若是強制將他們遷到平地上也不是沒有可能。
以阿伊努人分化日本人,以石狩部分化阿伊努人,從孩童做起,相信過不了多久,整個阿依努族羣會有大的改觀,別的不說,與錫霍特山的女真人相比,他們至少在航海技術上要遠遠強於他們。
尼堪還相信,阿伊努人的祖先肯定是遷到美洲大陸的其中一支。
島上的阿依努人信仰的還是傳統的薩滿教,他們的薩滿教儀式非常繁複,既有雅庫特的內容,又有索倫人的內容,當尼堪親衛裡出自烏扎部的一名從小修習過薩滿儀式的士兵,帶上全套的行頭花了三日功夫演示了索倫人祭祀長生天的儀式後,包括沙牟奢允、石狩一郎在內都驚呆了。
特別是當在祭祀儀式的最後,與天神溝通的環節,那個士兵在幾近瘋癲的狀態下竟然明確找到了尼堪,更是讓那些阿伊努人全部匍匐在地上顫抖。
那人叫孫德盛,出自墨爾迪勒部,索倫人的大薩滿羅秀的弟子,出自赤塔學校,在尼堪承認的併爲他們起名字的諸多“德”字輩的索倫子弟中,他與孫德茂一時瑜亮,原本也是在騎兵裡擔任錄事參軍,尼堪決定東渡美洲時想到了他的本事,便將招到親衛隊,讓他擔任博木博果爾的助手,歷練一番後將他帶上了。
也就是說,此人才是尼堪身邊真正的親衛隊長,穆佔還要甘拜下風,不過尼堪不想讓這樣的人才埋首於廝殺之中,並未讓他拋頭露面罷了。
“天神!”
當尼堪披着紅色打底,金絲暗藏於裡,在陽光的映照下整個人煜煜生輝,似乎與太陽融爲一體時,以及演奏了三日,早已筋疲力,卻讓阿伊努人敬畏萬分的孫德盛匍匐在他腳上時,整部“演奏”達到了高潮,所有望向尼堪的阿依努都顫抖着說道。
不多時,尼堪的形象已經由“天神”演化成“天照大神”,這在日本農戶裡也轟動了。
當尼堪離開北海道後,“天神”、“天照大神”降臨人間的傳言傳遍了整個北海道,而在東去的船隊上,孫德盛也有幸進入金雕號,與皇帝一起渡過那慢慢航程。
在船上,尼堪與孫德盛兩人經常在一起竊竊私語,自然是爲了在美洲的盛大演出。
美洲的印第安人,實際上也是篤信薩滿教的,不過彼等的大神卻遠不止一位,善與惡、太陽與月亮、甚至君子與小人、亦邪亦正者都有神祗。
在那裡,白頭鷹、蛇、山獅、野牛將取代猛虎、野豬,仙人掌將取代白樺。
一場全新的儀式正在醞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