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是尼堪一行,他們運氣不錯,抵達西海岸後颶風開始了,原本只能利用西風帶的側風蹣跚北上(因爲要逆着加利福尼亞寒流),此時在颶風的吹拂下倒是一日千里,不多時便抵達了俄勒岡河河口。
此時,蒸汽動力全開,以每小時約莫五十里的速度駛向俄勒岡。
“這裡,已經是大夏國的領土了”
一想到這裡就是自己的國土,饒是在十年前就知消息的尼堪也有些激動了,而同他一起站在船頭的皇貴妃哈爾額敦則是眉頭緊皺。
“尼堪將恩兒與我帶到這地方來是何用意?”
不過當她聽說此地就算在冬季河水也不會結冰時,這緊皺的眉頭略微舒展了一些。
當下,只比尼堪小一歲的哈爾額敦依舊是一幅膚色白皙,容顏美豔的面孔,看着俄勒岡河寬闊的河面,她依舊浮想聯翩。
“這麼來說,此地就與江南差不多了,如此好的地方,又相隔萬里,將來多半要封賞給某位王子,他讓我與恩兒跟着過來,恐怕就是這個意思了,聽說此地全部拿下來的話竟不亞於整個林中之地,如此大的地方又如此暖和,倒是上好的地方,可惜就是離本土太遠了”
“又聽說了此地的土人都簡陋不堪,連鐵器也不會製作,既不會耕作,又不會飼養牲畜,這樣的族羣,就算丁口再多也無濟於事,假若恩兒能封到此地倒也是他的福分”
“可他將孫德昭也帶過來是何意思?”
一想到孫德昭那驚人的智慧,哈爾額敦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半晌才緩過神來,最後不禁有些黯然神傷,“穆特麗幸虧是一個女孩兒,若是男娃兒,不用說是會立爲太子的,不過有這樣聰慧的女兒,給她配上何等的夫婿就令人煞費思量了,按照尼堪平日裡有意無意透露出來的意思,穆特麗一家將來可是孫德威的臂膀,有誰能配得上穆特麗呢?”
“前不久穆特麗去了一趟安西,聽說那裡的各國貴族、王公都對穆特麗趨之若鶩,可尼堪並沒有表露出向着誰的心思,還不時在後宮透露,‘我大夏不需要靠和親來維持國土安穩,配得上穆特麗的一定是她自己喜歡的’”
“哼,說是這樣說,爲了孫德威的前途,尼堪爲穆特麗安排的人選一定是既有勢力和才華,又深得她喜歡的人物”
“眼下,合適的人物不多,孫家的不用說了,都是親戚,不可能再這裡面選擇,各部尚書中,韓承影的兒子倒是剛十八歲,可惜穆特麗連正眼都瞧不上人家,以下孫道成、沈默等相差彷彿,各大部族裡,也沒有合適的人選”
“那孫德盛倒是對穆特麗情有獨鍾,可惜其年歲太大,並不是她的良配,那李孝彥倒是年輕有爲,其爲人處世倒是有幾分尼堪的風采,可惜是孑然一身,身後並沒有偌大的勢力,尼堪應該瞧不上吧”
“他將她帶到瀛洲來,難道未來的夫婿在瀛洲?”
此時,正值大馬哈魚瘋狂涌入俄勒岡河的季節,從河口到俄勒岡城,還有三百里路,沿途,不禁有官府的船隻在撒網撈魚,土人、灰熊、灰狼也不時出沒其中,讓人歎爲觀止,不過從河口出發到俄勒岡都能通行大船,想要在這一段河面捕捉大魚不用說也不容易,船上的人能見到的土人、灰熊、灰狼並不多。
想要目睹盛況,還只能到肯納維克附近去,那裡的瀑布衆多。
有了蒸汽機,艦船在俄勒岡河上面平穩地運行着,沒多久便駛抵離俄勒岡只有五十里的地方,眼看天色已晚,尼堪決定就在附近的碼頭歇息一晚,等明日一早再去俄勒岡。
不過,此時船隊駛入俄勒岡河的消息已經傳到俄勒岡了,總督孫德茂在城裡佈置一番後,連夜乘坐在這一段河面巡邏的船隻來到了尼堪他們駐泊的地方。
於是,在此日,就看到了這日東方玉在城池西門失望的一幕。
不過他下午便收到了消息。
皇上決定在三日後召見部分代表,而他東方玉作爲來自呂宋的農戶,還是皇上有些印象的,入選了農戶代表。
三日後,在俄勒岡城尼堪自己的府邸裡,大約有十五人來自各行業、各部族代表在前院受到了尼堪的接見,
院子裡就擺了兩桌,不顧別人的勸阻,尼堪與穆佔、孫德盛兩人與十五個代表一桌,孫德茂與其他人一桌。
尼堪這一桌,除了東方玉,還有來自船坊、鐵坊、木坊、礦場、瀚海軍水師/步軍/騎兵、主要的幾個部族(俄勒岡、維拉米特、卡拉普雅)的代表。
由於是在俄勒岡,便沒有召集瀛洲、肯納維克的人員,全部是俄勒岡府(維拉米特河谷地,後世波特蘭到尤金一帶)的人,除了東方玉,卡拉普雅部落的酋長安卡、俄勒岡部的代表德克薩斯以及維拉米特部的酋長、俄勒岡城唯一一座天主教堂的擁有者安東尼奧都在座。
當然了,以前跟着瀚海軍來到此地的“翻譯”曼西人安寧,從太平洋上救下來的大帆船水手林來福、俄勒岡本部的勇士普魯都在座,眼下這幾人都是俄勒岡府的要人,等會再一一說明。
這幾年,孫德茂每年在俄勒岡城的廣場上舉行一次祭天儀式,並邀請土人各部參見,除了維拉米特河谷的各部,瀛洲各部、肯納維克各部也都與會,幾年後,俄勒岡府三大部落不用說已經對大夏國完全心悅誠服了,俄勒岡部本就是孫德茂親自掌控的部落,安卡的卡拉普雅部與他又是姻親,而中間的維拉米特部落如今已經在大夏國戶部的指導下成了一個進化的農業部落。
瀛洲的幾個部落情形也差不多,就是東邊肯納維克以東、蛇河以北的大草原上的內茲佩爾部還將信將疑,當然了,這也與內茲佩爾部實力強大有關係,在原本的歷史上,這一部與肖肖尼人可是與西進的美國人戰鬥到最後一刻的。
而像卡拉普雅等部落,歷史上並沒有記載彼等與美國人大戰的內容,估計不是臣服於牛仔的馬下,便是被悄沒聲息地消滅了。
德克薩斯,這位原本叫瑪莎蘭的蘇西洛土人,大夏人見到的第一個美洲大陸的土人,今年也三十歲了,已經成長爲一個標準的大夏人了,他是孫德茂麾下一千機動步軍的統領,要知道,這一千步軍裡可是既有土人也有大夏人的。
安卡,孫德茂的大舅子,依舊盤踞在卡拉普雅(後世尤金,維拉米特河上游)一帶,過着半漁半農的生活,由於卡拉普雅附近礦產資源豐富,他手下有相當多的人都加入到挖礦的行列。
到了此時,雖然知道大夏國完全控制維拉米特河谷地完全沒有懸念了,土人完全依附於大夏國也沒有懸念了,不過安卡依舊保留着一絲部落酋長的“榮光”。
今日,他帶上了沉重的鷹羽冠,胸前也掛着大量的飾物,穿着彼等土人男子酋長常見的山貓皮裙,而他旁邊的維拉米特部落酋長早就是一身大夏國的衣服了,故此,他在一衆人中顯得分外突出。
更爲關鍵的是,此人至今也沒學會漢話,或者他根本就沒想學,還是一口濃濃的卡拉普雅土音——就算是在相隔不遠的維拉米特河河谷地帶,不同的部族口音也相差甚遠,德克薩斯只好給他當起了翻譯。
來自西班牙的傳教士安東尼奧最近比較鬱悶。
他的那一套拼命學會土人語言、將天主教教義融入到土人的薩滿信仰、給土人治病,在美洲頗有成效的傳教方法似乎在俄勒岡、肯納維克、瀛洲都失去了作用,眼下,除了少數人願意向他靠攏,大多數人還是對大夏國五體投地。
這其中,孫德茂每年一次的祭天儀式起了很大的作用。
幾乎同樣的膚色和麪孔,幾乎同樣的信仰,這纔是大夏國在短短十年裡在美洲站穩腳跟的最主要原因,武力、文化只能靠後。
南面墨西哥的西班牙人,征服阿茲特克帝國以及叢林裡的瑪雅人已經一百多年了,這一百多年,阿茲特克帝國的臣民已經由一千多萬銳減到一百多萬,西班牙人在那裡建造了上百個城堡,負責傳教的教士都以千計,可到眼下,除了少數在墨西哥城附近的部落徹底皈依之外,大多數部落依舊是明面上皈依了,暗地裡卻依舊信仰着自己的神。
由於此,西班牙人的疆域如今也還只拓展到奇瓦瓦州一帶(後世墨西哥的北部州),後世人們耳熟能詳的加利福尼亞、亞利桑那州、德克薩斯三州還沒有影子呢,一來是因爲彼等人手不夠,二來嘛,就是因爲土人的不斷反抗。
在尼堪收到的情報裡,一場位於西班牙人總督轄區北部邊境奇瓦瓦城附近的大起義正在醞釀中,由於大夏國的出現,那位反抗軍的頭目也找上了大夏國,這樣的好事尼堪豈能輕易放過?
這,自然也是尼堪親自來到的美洲的原因之一。
而那位今年四十歲安東尼奧,雖然傳教成績慘淡,不過個人卻煥發出了新的光彩。
如今的他還是俄勒岡城西班牙語的教師,加上墨西哥總督轄區撥給他的經費,他早就不是以前在維拉米特河河谷成日擔驚受怕、衣衫襤褸、面容憔悴的安東尼奧了。
前不久,安東尼奧收到了一封來自墨西哥城的密信,是墨西哥城幾乎與總督並駕齊驅的大主教、墨西哥檢審法庭大法官(同時又是宗教裁判所的大法官),出自西班牙古老貴族家族拉奎瓦家族的弗朗西斯科·費爾南德斯·德·拉·庫埃瓦(以下簡稱庫埃瓦,此人在後世繼承了大公的爵位)寫給他的,內容措辭嚴厲,大有將安東尼奧召回的意思。
不過安東尼奧也從信裡嗅出了一絲其它的意味。
“除了傳教,大力蒐集大夏國的情報也是與傳教同等重要的任務”
在傳教如此艱難的情形下,估計做好了第二個任務也是有功勞的,如今的安東尼奧已經有些不想回去了,實際上他已經觸犯了修士會的教律,在孫德茂明裡暗裡的攛掇下,他已經在城裡與一個土人女子秘密結合了,還生下來一個兒子!
按照教規,在土人沒有皈依以前,西班牙人是不能與她們結婚的(當然了,也不是所有的人都遵守清規戒律,首批登上美洲大陸的西班牙人,每一個人幾乎都有十幾位年輕貌美的土人女子,給他們生下了大量的私生子),何況是苦修的修士?若是被庫埃瓦知曉了,被驅逐出修士會還是輕的,綁在十字架上燒死那也是稀鬆平常的事。
“雙面間諜”,這便是孫德茂對他的期許,不過眼下他還沒有絲毫的動靜。
酒過三巡。
“安東尼奧先生”
出乎所有人的意外,尼堪並沒有先同幾位酋長以及大夏國的代表交談,而是先向安東尼奧舉起了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