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玉昌評國光劇團閻羅夢》 具備歷史典故 富含哲學寓意 直切深層思考
關公與曹操。(國光劇團提供)
李後主與小周後。(國光劇團提供)
融合戲曲百家之長,歷經兩個世紀薈萃的傳統京劇,在現代娛樂形式多樣選擇下,雖面臨凋零危機,卻仍見國光劇團在捉襟見肘的環境中絕處逢生,把每一次公演戲碼,經營得有生有色。
甫落幕的精編大戲《閻羅夢》,是國光劇團最爲膾炙人口且歷久彌新的骨子老戲,自2002年推出至今,累計公演了32場,已經成爲臺製京劇戲碼演出次數最多的劇作之一,重點是一票難求。戲裡主角,昔日鬚生秀才多由劇團一等演員唐文華擔綱,這次由中生代鬚生盛鑑接手男一要角。
在國內陸續公開發表數十篇古典詩詞重大研究新論的資深文化學家朱玉昌,深度評析了這齣戲能夠經久不衰的原因,朱玉昌指出,《閻羅夢》在舞臺上直白地切入權力腐敗的反思與人類命運探討。情節穿插現實與夢境,不僅留給觀衆沉浸劇情的曲折波瀾,更在命運輪迴哲理中,踏進人生意義和善惡報應的深層思考。
閻羅殿審無頭項羽。(國光劇團提供)
朱玉昌解構全本《閻羅夢》的藝術價值,是配合演員「唱、念、做、打」的表現來立體化劇情張力和凸顯角色衝突,順着劇構鋪陳,讓觀衆慢慢有意識地去碰觸深層核心的哲學思考。
朱玉昌分析,唱詞底蘊配搭着聲腔營造,編曲(腔)爲主角司馬貌安排的慢板、導板、二六、流水等唱段層次豐富多元,如司馬貌初登場,一分帶着懷才不遇與不甘的心境,藉由腔調變化重複唱出「心比天、命如紙」六個字,既表達知識分子面對時局的無奈,也把角色的悲劇性釋放得淋漓盡致。
(圖/國光劇團提供)
朱玉昌認爲,唸白不僅是對話的橋樑,更是一種批判工具。司馬貌與縣老爺吳來、中常侍曹節等人京韻夾雜的對話,處處譏諷着社會不公與官場的荒謬,尤其多次與老閻君針鋒相對的唸白更加充滿力度,把劇裡傳達的社會批判推向了高潮,這些語境張力設計,不僅彰顯了劇本藝術的感染力,也增添出情節的矛盾和衝突。
朱玉昌進一步解讀「做表」與「武打」,是這齣戲讓觀衆可以直觀國光劇團致力維繫傳統京劇的成果表現,在這場演出裡,一等演員溫宇航客串韓信,戲分雖短,唸白與做功精準好看。花衫黃宇琳客串伏後,嗓音益發清美嘹亮,當是臺灣第一青衣魏海敏之後,可以拭目以待的後起之秀。略帶炸音的架子花臉黃毅勇,厚實唱功日趨穩健,曹節、曹操、趙匡胤一趕三的做功謹慎,那曇花般的俐落表現絲毫不亞於次男主李家德扮演的三世靈魂。令人驚喜的,是烏騅、赤兔與項羽、關羽兩個橋段對手互尬的硬實做表,而串場龍套衆小鬼的翻滾功夫與多場大靠武生撐起的武打場面,更讓「做打」熱鬧氣氛,坐實了適合老少咸宜的吸睛關鍵。
司馬貌擋縣官。(國光劇團提供)
最後,朱玉昌也總結了三大觀點:一、精耕劇情結構與富含深層哲學寓意,在探索命運、權力與人性的複雜關係上,劇本設定無疑是遠大的。二、具備歷史典故,情節置入多重框架,加諸人物輪迴的宿命轉換,這等多線設計的確飽滿了故事元素,但也因劇情的繁瑣而失了清晰,又網路原生世代觀衆,因非必須的歷史教育素養,勢必增生觀劇的困惑,致使該劇成爲邁向傳世經典的最大挑戰。三、當下對傳統戲迷而言,能揭示社會不公與生命輪迴意義,警醒修正自我行爲,回到平和自由的心,就是已經達到服務觀衆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