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偉航／「尊包友」反而製造更多「中離狗」
▲中離狗是線上遊戲的術語，指那些團隊遊戲進行到一半突然離線的玩家。（圖／視覺中國CFP／示意圖）
文／周偉航
幾位老友因組隊打電玩的過程發生不愉快，甚至因「中離狗」一詞差點告上法庭，讓我不禁有「阿伯打電動，比屁孩還躁動」之嘆。雖然電玩總是讓人激情，不過因爲電玩界近年宣傳尊重、包容、友善，年輕人在遊戲與觀戰中的態度也已慢慢轉化，反而是老人們還不太進入狀況。
引起爭議的「中離狗」一詞，是電玩界的行話，是指參加團隊合作遊戲時，卻突然中途離線退場的人。這些人「中離」時，可能會直接導致隊友的賽事失利，也會浪費衆人的時間，讓遊戲樂趣大打折扣。因此要說電玩界中最引人不滿的惡行，「中離」鐵定排名前三。
而尊重、包容、友善（簡稱尊包友），則是與電玩媒體力推的遊戲基本態度，也被不少玩家慢慢所接受，並視之爲玩遊戲時的核心道德原則。妙的是，就倫理學的專業角度來看，「尊包友」的態度雖然不錯，卻治不了那些「中離狗」，尤其過度「尊包友」，反而有可能製造出更多的「中離狗」。爲什麼呢？
先來看看「中離狗」的狀況。人之所以在線上遊戲中參加團隊活動，當然是因爲團隊行動相對有利或有其必要性，因此不太可能有玩家是爲了要以「中離」方式害人，而參加團戰。若真有這種人，那當然是相當惡質。
玩家之所以會「中離」，大多是在遊戲開始後出現了突發狀況，而這類狀況又可分爲內在與外在層面。內在層面，因「內急」而脫離戰線者最爲常見，再來就是「肚子餓」去吃東西，此外，「睡着」的也時有所聞。而外在層面則多集中於「接電話」、「回訊息」、「被家人叫去辦事」，「去工作」者也時有所聞，反正和外人相關的原因什麼都有，什麼都不奇怪。
但這些理由在倫理學上都不太夠力，無法證成你的「中離」行爲是「對」的，也很難有減輕責任的效果。因爲打電玩和「工作」、「求學」不同，除了極少數的職業選手外，沒人強迫你打電玩（職業選手也不太可能在工作時『中離』），你是自己投入這個活動的，因此如果可能隨時因內外因素而中斷，那就應該玩單人或單機遊戲，或至少事前充分告知隊友或對手，讓他們能預做準備。
故意不講自己有可能「中離」，或沒預想到自己可能會碰到需要「中離」的狀況，都有道德責任，而且無法賴給其他人。休閒通常是最邊際的人類活動，你就應該妥善安排生活事務，以清出一個能不受干擾、安心打電玩的時空，而不是冒着影響其他主要生活事務的風險來玩。
再來看看「尊包友」。尊重、包容、友善這3種德行雖然常見，但並非社會主流的核心德行（臺灣的主流核心德行是『仁』），這3者被電玩界列爲基本態度，很可能和遊戲過程中大量的言語衝突有關。
因爲電玩進入了線上遊戲時代，玩家在遊戲過程中便有許多交談或合作機會，自然也會產生言語衝突。相對於真實人生，電玩系統又有一定程度的匿名性，因此，罵起人來也就更不客氣。
尤其當電玩邁入直播時代，直播聊天室也開始出現大量的攻擊言論，因此電玩直播臺開始推動「尊包友」，希望能基於尊重他人人格、包容多元意見、友善各類玩家的態度，讓多數遊戲中的「殺戮」、「競爭」氣習和緩一些。
▲玩牌時會找好「牌咖」，出去玩會找好「玩咖」，反之若你不是「好咖」，怎會有人再找你？（圖／視覺中國CFP／示意圖）
這樣的宣導多少有點作用，電玩界也對言論管理慢慢建立出一套常態模組。但「尊包友」這樣的態度雖然可以減緩衝突，卻也可能衍生問題，因爲「尊包友」是種自律，是限縮自身的影響力，即可能連帶減少對錯誤行爲的批判。
像是「中離狗」，如果沒人批判，或是大家都以「尊包友」的態度來體諒他個人離線的原因，當事人可能就會「中離」的愈來愈嚴重。「中離」行爲可能會破壞遊戲的進行，甚至最後會讓這個活動無法存續，也就是說，過度的「尊包友」，可能導致團隊電玩活動結果難以進行。
有些人會強調道德的對等性：我尊重對方，對方也該尊重我，所以對於「中離狗」並不需要特別尊重，因爲他不尊重大家（而中離）。這種說法乍看之下看似有理，但如果推廣這種說法，那你只會尊重原本品性良好的人，可對於那些在公用頻道和聊天室罵人的傢伙呢？或許就會回以怒罵。這樣不僅無法減輕電玩界的衝突現象，也違背當初推動「尊包友」的初衷了。
那該怎麼解決「中離」問題？「中離」這件事，其實就是「違約」，是破壞個人的信用，傷害他人的信任。這是對抗「信」這種德行的行動。那要整治「中離」現象，就不應該只採用「尊包友」，而是採行我們於現實生活中的常見做法：將這個無信的玩家「排除」出合作的脈絡，就像我們不會和無信商家持續合作下去。
所以對付老是「中離」的「中離狗」，不是「尊包友」，而是下次就別找他了；若是系統分配的，直接檢舉就是了，讓管理者禁制他的遊戲權利。
回到最前頭提及的個案狀況，如果真的對某些人的老是「中離」而感到困擾，那別找這「咖」不就得了？打麻將，大家都知道要找好的「牌咖」；出去玩，也會找不會遲到，好相處的人。但爲啥打電玩時，就忘了這番道理？
電玩，也是實際人生中的一部份，那就可以綁回現實生活的道德情境來思考。現實世界處處都有敗德者，惡行狀況也各有不同，無法以固定的招數對付。你所能做的，就是見招拆招，想不到什麼招，就想想其他領域中，有沒有類似的場景。一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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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偉航，筆名人渣文本，經營粉絲專頁「特急件小周的人渣文本」，輔仁大學哲學博士，專長爲倫理學，曾從事政治公關工作，目前爲時論專欄作家。本文不代表公司立場。88論壇歡迎多元的聲音與觀點，來稿請寄：editor88@ettoday.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