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時專欄:馮忠鵬》推崇日人嘉南大圳 勿忘漢人瑠公圳

臺大月湖是舊瑠公圳的舊水埤塘,現圳道已掩埋,成爲獨立湖泊。(黃國書攝)

相信有許多臺大校友,包括我自己,從未注意到校園中那座令校友魂牽夢縈的「醉月湖」,竟然承載着我們開臺先人的珍貴水利建設遺蹟。近300年歲月的荒煙蔓草早已淹沒先人走過的足痕。但是他們留下來的福廕,依然呵護着我們這些後代子子孫孫

270年前,清朝乾隆年間,鑑於臺北盆地農地缺水,先人郭錫瑠父子二人,開始長達近30年的建圳計劃。從新店青潭地區引水,經過今日的大坪林景美、公館、臺大校園、大安區信義區、松山區等地。

巧的是,筆者從小到大所住過的地方、讀過書的地方,似乎都是沿着瑠公圳的下游溯溪而上。小時候,新生南路附近的瑠公圳,依然兩岸楊柳低垂、溪水潺潺。每日沿着瑠公圳的堤防上騎自行車,一路走到信義路我的高中母校上學。車陣中,男女學生迎着朝陽、揹着落日上下學。

出國留學回國後,在新店、景美一代落戶,可惜瑠公圳已經大半被水泥淹沒,只留下新店、大坪林,以及臺大校園內還留下一些溝渠尚可見到陽光,其他都已不見天日。隨着瑠公圳的逐年消失,我們這一代人的青春歲月,也隨之淹沒不着痕跡。

最近南部興起了一股懷舊風,高調追念100年前日本殖民臺灣時期的水利建設,其中以八田與一爲代表。尊稱八田爲「烏山頭水庫之父」、「嘉南大圳之父」,爲他建銅像、建紀念館,詳述着他建設嘉南大圳,造福嘉南平原農民的偉大事蹟。他讓大片農田有着充沛不斷的水源來灌溉,讓稻米收穫量翻倍。藍綠政治人物爭相去向八田與一銅像獻花致敬,表達臺灣人飲水思源」的高尚美德

在各媒體上,可以看到一些學者名嘴,爲八田與一對臺灣的功過,展開論戰。有些拿出數字證明八田與一興建嘉南大圳,所增加的稻米產量,多數運回日本母國做軍糧,臺灣人食用稻米的總量,卻逐年較少。日本「終戰後」離開臺灣,八田與一留下的建設依然嘉惠着南部鄉親。

去年到屏東旅遊,除了在原住民部落過夜,享受美食與文化之外,另一個旅遊重點,便是到屏東縣義鄉來義大橋上游參觀二峰圳的集水廊道。二峰圳的建成比嘉南大圳還早10年,是由八田與一的同校學長鳥居信平負責興建。他用特殊的工法先讓溪水過濾礫石,乾淨的水源再通過引道進入集水廊道,歷經百年至今依然可以不斷運作,嘉惠屏東縣的原住民與平地居民。屏東縣長也爲鳥居信平建立了一座銅像,紀念他過去對臺灣的偉大貢獻。

早年臺灣人以農業爲主,因此水利是所有工程中最重要的基本建設。如今臺灣進入工業時代,水利建設以防洪蓄水爲主。如今再客觀回顧臺灣過去300年的歷史,政治人物刻意地漠視300年前中國清朝郭錫瑠父子,對臺北盆地做過的水利建設,卻高調頌揚110年前日人鳥居信平對屏東縣所做的水利建設,以及100年前八田與一對嘉南平原及所做過的水利建設,這似乎不太公平。或許有人認爲日本技師採用了先進的技術與工法,讓這些灌溉工程至今依然能夠嘉惠南部農田,但是不要忘了,300年前的開渠技術依然十分原始。

就拿在大坪林依然遺存的入口引水石腔來說,是先人石匠憑藉着豆大的油燈,用力一鑿一錘敲出來的石洞,再把敲下的碎石,用畚箕運出洞外,還得防止附近泰雅族原住民的攻擊。前後20多年不知有多少先民爲此喪命。

因此,如果拿漢人開鑿的瑠公圳與日人建構的嘉南屏東大圳相較,前者採用最原始的方法,用生命與汗水去爲自己漢人的農田建築灌溉渠道,生產的稻米供給北部漢人自己生活所需;後者使用較爲先進的工法,爲殖民地農民建築完整的灌溉渠道,增加的稻米收成供給糧食緊缺的母國。

如果飲水思源確實是臺灣人的美德,那麼我們就該同樣感激這些對臺灣水利有功的先人,不論漢人或日本人。更不該因爲反中而刻意貶抑清朝先人,卻對日本殖民政府不斷歌功頌德。

最近有學者專家倡議要比照韓國漢城的清水溪讓瑠公圳從臺北盆地的地底下重見陽光。如果能夠實現,不但讓雙北有條恢復生態的親水河渠,更可以讓後人緬懷先人的智慧、勇氣與遺愛,對漢人祖先曾經對臺灣這塊土地所流過的血與汗,永誌不忘。

(作者爲科技顧問、專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