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第一女頂流，沒有平替，無法復刻

題圖 | 《武則天》

萬萬沒想到，最近在熱搜上提供情緒價值的人，是現年74歲的劉曉慶。從“曝劉曉慶曾出軌”到“男方比劉曉慶小20歲”，再到“曝劉曉慶離婚後有8個男友”，內娛初代大花被推上風口浪尖。只是這一次，不僅沒有互聯網升堂，“丫頭教教主”還一百八十度變身“吾輩楷模”。風評簡直一邊倒。很多網友直接開玩笑說，“她可是’武則天’，談個戀愛怎麼了？”順着這條藤，大家摸到了更多的炸裂老瓜後發現，小男友真的不算什麼，劉曉慶根本是人生脫軌都能東山再起的人。年輕人發現，以前的明星真真是蔚爲大觀，連舊時的娛樂八卦都比現在精彩百倍。

大明星的彪悍情史 跟着媽媽追過劉曉慶的那一代電視兒童，都不會對她的“小男友”感到驚訝，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因爲感情上的問題被大衆議論，劉曉慶的彪悍情史是那個年代的先鋒事蹟。劉曉慶的第一段婚姻，發生在成名之前。她通過結婚的方式申請調到北京工作，對象是歌舞團樂手王立。看起來帶有功利性的婚姻，在當時的語境下無可厚非，畢竟那是流動普遍不自由的年代。1980年正式調入北京電影製片廠之後，她的演藝事業越來越好。她對丈夫本無感情，結婚不久便離家出走，把第一任丈夫氣得半死。這邊名存實亡的婚姻還沒結束，劉曉慶就在拍攝電影《心靈深處》時與長春電影製片廠的陳國軍產生情愫。

（圖/《心靈深處》）

陳國軍當時已婚已育，劉曉慶尚未離婚，兩人在戲裡戲外打得火熱，這事兒很快鬧得沸沸揚揚。在劉曉慶外出走穴演出的照片裡，可看到陳國軍伴隨佳人左右。兩人關係非常親密，對外界的聲音絲毫不在意，各自離婚後又一起踏入婚姻。這次的感情風波，對男方影響更大，拋妻棄子的陳國軍被迫離開長影廠、無戲可拍。是劉曉慶擔起家庭重任，一邊接戲賺錢，一邊鼓勵陳國軍投身創作。劉曉慶上《金星秀》說過，當時一心一意想培養出一個導演。劉曉慶喜歡男人有才華，更喜歡成就他們的才華。很快，她在《芙蓉鎮》遇上了另一個才華橫溢的男人——中戲最優秀的畢業生薑文。導演謝晉選角的眼光真毒，36歲的劉曉慶和23歲的姜文，竟真能擦出火花，甚至沒想到還假戲真做。

（圖/《芙蓉鎮》）

這場禁忌之戀，簡直集地攤文學之大成，八點檔都不敢這麼拍。多年之後，訪談節目主持人說起這段帶給她極大麻煩的感情，劉曉慶反而云淡風輕：“沒有帶來什麼麻煩，只是給我的老公帶來麻煩。”陳國軍折騰了幾年，甚至出書爆料劉曉慶婚外情細節，到頭來還是不得不放下。而當年轟轟烈烈的姐弟戀，最後也沒能走到最後，但你不得不佩服劉曉慶的識人眼光。在劉曉慶的鼓勵和幫助下，姜文完成了第一部執導的電影《陽光燦爛的日子》。可以說，奠定姜文今時今日名導地位，劉曉慶功不可沒，這部電影搭團隊、拉投資都有劉曉慶出的力。爲什麼這位老牌女星少受輿論責備？首先，她談戀愛不爲錢不爲權，反過來成就一個又一個男人，在愛情上付出多於索取。因此，她的情人們，要麼肝膽相照，要麼念念不忘。即使分手多年，姜文還是惦記劉曉慶的恩情。劉曉慶因偷稅漏稅被抓進去之後，姜文找人脈託關係，請了北京著名的四大律師給她辯護。性格灑脫如香港小生伍衛國，2001年與劉曉慶結束五年情，一年後得知前女友深陷官非，依然十分牽掛，即便愛莫能助，也託人帶去問候。時任男友、配音師阿峰更是不離不棄，在外面替劉曉慶四處奔走。劉曉慶出獄後，阿峰成了劉曉慶的第三任丈夫，儘管兩年後離婚，劉曉慶說永遠不會忘記阿峰爲她做過的一切。憤慨之下出書控訴劉曉慶的前夫哥陳國軍，知道前妻出事後也四處託人送錢，在她恢復自由後爲她接風。多年以後，這對曾經的夫婦同臺話當年，陳國軍一番話相當真摯動人：“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唯一的、我用全身心去愛過的一個人”。

（圖/《陽光燦爛的日子》）

其次，人們對劉曉慶格外寬容，也與時代氣氛鬆泛有關。劉曉慶曾坦言：“整個社會輿論其實沒有什麼過多的麻煩，而且在我們整個攝製組，其實從謝晉導演到全組，甚至都是很支持的。”這說明什麼？在20世紀80年代社會思潮鬆動與文藝創作的大膽反思下，情慾自由作爲人性的一部分正在漸漸被釋放。加上劉曉慶本人個性張揚，豁達磊落，不藏不掖不做作，知行合一的前衛做派，大衆反而心生佩服，遙望她在前頭引領時代。劉曉慶曾經說過，婚姻是桎梏，她從來不想結婚，走進婚姻都是被愛她的男人感動，追暈了，才結的。等了她幾十年的第四任丈夫、富商王曉玉也是如此，自知女神身邊鶯燕無數，依然心嚮往之。從她的言論和情史來看，姐確實是情慾自由的實踐者。現在動輒道德審判的輿論模式，在前世代大鳴大放的劉曉慶身上是失效的，根本傷不了她分毫。

中國第一女頂流： 敢於吃螃蟹，大開大合，疾風勁浪 劉曉慶憑什麼這麼狂？當然不是單憑叱吒情場。現在流量明星可以當道，但一個女明星如果只貢獻八卦，永遠成不了角兒。劉曉慶成爲初代大花，首先是憑藉自己的滿滿實績。作爲一個潑辣敢幹的川妹子，她的性格掐尖要強。還在四川躺在草地上跟同伴聊未來的時候，劉曉慶已經說自己想在全國出名。1976年，26歲的劉曉慶抓住機會，通過八一電影廠拍攝的《南海長城》嶄露頭角。1979年，電影《小花》反響巨大，劉曉慶一炮而紅。同年由她主演的發行電影還有《婚禮》和《瞧這一家子》。

（圖/《瞧這一家子》）

調入北影廠後，劉曉慶迎來了事業的巔峰期。同期的女演員出國的出國，隱退的隱退，整個80年代可謂“劉曉慶時代”，無敵最寂寞。劉曉慶善於抓住機會。她是第一屆央視春晚的女主持人。她在晚會上穿的兩套服裝，成了紅極一時的“曉慶衫”，仿製品熱銷全國。她是名副其實的影后。憑藉謝晉導演的“文革”反思電影《芙蓉鎮》奪得金雞、百花雙料影后，而且連續三屆百花獎最佳女主角得主的紀錄至今無人能破。她是票房一姐。當時觀影人次超過1億的電影，就有《神秘的大佛》《火燒圓明園》《垂簾聽政》《芙蓉鎮》。她還是新中國第一部武打片女主角，內地與香港合拍片的先行者。儘管她演過的角色良莠不齊，但單憑一部《芙蓉鎮》就可以名垂影史，再憑一部《武則天》就貢獻了電視史的經典。她的胡玉音，堅韌掙扎，至今仍撼動無數觀衆的心。她的武則天，從豆蔻少女演到耄耋老人，毫無違和感，使後來者駟馬難追。

（除了武則天，劉曉慶還飾演過慈禧。）

沒有機會的時候，劉曉慶敢於創造機會。她是一代“走穴女皇”。劉曉慶曾經在博客裡自爆第一次走穴的經歷。當年的劉曉慶雖然已經是大明星，但作爲電影製片廠的演員，每月工資只有50塊，她覺得自己實在太窮了。當邯鄲漢光影劇院經理王炳森吹響全國“走穴”運動的“第一聲號角”，劉曉慶立馬應聲而上。那次她4天一共演出了24場，一場150元，一共掙了3600元。她曾在博客裡回憶說，“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多錢，興奮得腦袋都暈了。”但很快文化部就調查走穴，她被勒令寫檢查。即便如此，劉曉慶並沒有放棄她的走穴生涯。她在地方人氣奇高，場次最多、票價最高、演得最火，在走穴界得了一個外號——“大貓”。她的走穴生涯長達十餘年，玩命賺錢的劉曉慶，曾創下一個月演出150多場、一天演出8場的驚人紀錄。她早早意識到，金錢是一個人能力的證明，並且“要自己奮鬥，用雙手去創造財富”。這個女人，是真的很猛。1983年，她的第一部自傳《我的路》在《文匯報》上連載，隨即被各級媒體批判“宣揚個人奮鬥”，一下子成爲“反面典型”，連帶《文匯報》也被要求整肅清查。她倒好，認爲自己沒做錯什麼，拒絕寫檢查。短時間之內，事態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個人奮鬥”從一種罪名變成被加以鼓勵的時代情緒，社會轉型和時代氣氛正在發生無聲的激變。很快，《我的路》就被翻譯成14種語言在全世界發行，劉曉慶後來也成爲了中國作協成員。那句廣爲流傳、入木三分的名言“做人難，做女人難，做名女人更難，做單身的名女人，難乎其難”就是出自《我的路》。讀者幾乎是第一次經歷以一種平等對視的角度，看到一個活生生的大明星劉曉慶，感受到她的不拘世俗，她的直率中略帶狂傲。

（圖/《神秘的大佛》）

據當年的編輯回憶，劉曉慶很敢寫，以當時的眼光來看有些地方甚至有點“黃色”，比如說她“牀上功夫很好”。出於謹慎，編輯刪掉了。這就是她的做派，所以她在後續的自傳中大膽傾訴情史及細節，屬實情理之中，不足爲怪。一個頂流女星的真誠傾吐，爲那個年代的地攤文學提供了源源不斷的素材和養分。劉曉慶不僅是第一個寫自傳的女明星，還是憑一本書的標題就在深圳文稿競價中拍賣了17萬元、後又轉賣出108萬的女明星。她曾用一種直白坦然的語氣說過：“每一分鐘不是用來掙名就是用來掙利。”大膽張揚，拼搏進取，是劉曉慶的人生底色。她的麻辣賺錢手段，層出不窮。如果說《我的自白錄——從電影明星到億萬富姐兒》進賬過百萬是用經歷換錢最實惠的操作，那麼下海經營影視製作公司後出品的第一部電視劇《火燒阿房宮》證明，劉曉慶簡直是商業奇才級的市場推手。對外聲稱與另一家實業公司“共同投資”，實際上劉曉慶沒有出一分錢，而是將自己出演《武則天》的名氣和演出費用折價人民幣1200萬作爲投資，雙方五五分紅。再憑劉曉慶的宣傳手腕，電視劇尚在拍攝中就已經預售出了天價。精明的劉曉慶，更不滿足於區區“片酬”。據《調查劉曉慶》一書，劉曉慶出演《武則天》，不要片酬，要各大電臺的廣告播出時段收入。如果是以15秒廣告分成計算片酬，乘以各大電視臺的播出次數，以這部劇的收視狂潮，完全可想象她當年的收入有多豐厚 。在三聯生活週刊的《劉曉慶有多少資產？》報道中，一位受訪的業內人士表示劉曉慶因《武則天》所得的收入超過100萬，後來還出演了一支200萬片酬的廣告，在當中扮演武則天。

（圖/《武則天》）

就像劉曉慶在採訪中說的，乘着改革開放的大潮，她覺得自己在中國有廣闊的天地。她躊躇滿志，全盛時期辦了26家公司，以爲自己可以在中國這張白紙上畫畫。那是她最狂、最膨脹的時候。她形容當時的環境就像有很多高速路，沒有紅綠燈，也沒有交警，有很多停車場。如果膽子大，敢開車，無論車技如何，完全有機會佔領最好的位置。當然，如果你開得太快，就會翻車。

生命不息，折騰不止 但劉曉慶只有一個 張狂大膽、大幹快上的劉曉慶，遲早會翻車。劉曉慶這個人，很狂，也很簡單，天大的事不往壞處想。她知道自己可能要被採取強制措施的前幾天，一直在抓緊時間剪輯她拍攝製作的電視劇《洛神》。律師曾建議她對涉案金額進行復議，但劉曉慶說：人家說多少就是多少，只要放人全認了（當時司法部門已經控制了她的妹夫和會計，儘管她本人不認爲自己有偷稅）。她一直希望司法部門先別抓她，讓她有時間剪完《洛神》，好賣了給國家補繳稅款。她的目光全神貫注盯着片子，沒有任何雜念，把事情想得很簡單。

（圖/《神秘的大佛》）

後來種種，確確實實給了狂傲的劉曉慶一個重大教訓。新中國第一女頂流淪爲“法制咖”，如同“一幢大廈的坍塌”。但從某種程度上說，劉曉慶覺得這件事對自己的人生意義巨大。在秦城羈押的422天，她反省自己，認識到自己確實太輕狂，應該受點教訓，一下就變成熟了。在天性樂觀的強者劉曉慶眼裡，除了生死，都是小事。出來之後，劉曉慶年屆五十，決心重頭開始，賺錢養家還債。她想復出拍戲，但很多製片方不敢用“法制咖”，怕有風險。張紀中第一個邀請她拍電視劇《永樂英雄兒女》，其他製片人見劉曉慶出鏡沒問題，昔日影后才得以正式殺回影視圈。因爲急需用錢，劉曉慶不挑角色，沒有偶像包袱，從跑龍套到給新演員走位、配戲，一律盡心盡力。哪怕是隻有一句臺詞的角色，她都要琢磨出十幾種呈現方式。生命不息，折騰不止，劉曉慶就這樣在橫店“跑碼頭”，一部戲接一部戲，成爲“橫店第一漂”。她也沒放棄靠經歷換錢的計劃，2015年出版第三本自傳《人生不怕從頭再來》，親述獄中生活，版稅收入登上當年的明星作家榜前十名。

（圖/《人生不怕從頭再來》）

從電視劇到舞臺劇，從綜藝節目到直播帶貨，從六十歲到七十歲，劉曉慶仍然活躍在公衆視野，而且理直氣壯。看過她大起大落的人生，你就會明白，“丫頭教教主”的嘲諷也好，“出軌小男友”的審判也好，在她這裡不值一提。劉曉慶有俠義氣質，同時擁抱自己的女性特質，愛美，性感，肯定女性如水的柔情和智慧。她的前衛和先鋒，沒有理論和口號的成分，完全是憑着本能和直覺，把自己活成了自洽的女性主義者。她說過，“以前是我領先了時代，現在是時代趕上了我”。但當我四顧當下，蒼涼地發現，今時今日的我們還是沒有趕上她。還會有另一個劉曉慶嗎？恐怕不會了。她是從前的江湖兒女。在那個江湖裡，人與人之間可以互訴衷腸、短兵相接、轟轟烈烈、兩肋插刀、一笑泯恩仇……大明星也好，小角色也好，相互平視，相互尊重，平等對視，人們的情感是自由的、流動的。相比真摯的情義，出錯不算什麼。誰不會犯錯？可是放眼現在，沒有一個鮮肉或小花，能夠逃脫日益狹隘的審美標準和道德審判。看劉曉慶、陳國軍、伍衛國他們聊起從前往事，那麼大方，那麼赤誠。這種敞亮的氣質和魅力，在流水線的條條框框中生產出來的現世代明星身上，幾乎已經絕跡。范冰冰曾是內娛最有“慶皇”氣質的女明星，她說過“別低頭皇冠會掉”，她說過“我就是豪門”，也曾演過中國歷史上唯一的女皇帝武則天，同樣緋聞不斷，同樣深陷稅務問題。

（圖/《武媚娘傳奇》）

不同的是，曾經公開山盟海誓的男友，並沒有挺她，從最初的沉默，到最後的割席。不知道大黑牛還記不記得，自己首度執導電影，零片酬出演女主角還爲宣傳跑斷腿的人，是女朋友冰冰？從前的江湖，還有俠義在。情人也好，朋友也好，無需避嫌，出面奔忙。當年的“慶皇”身陷囹圄，有前男友奔跑，有現男友不離不棄，有朋友支持東山再起。江湖老了，容不下新的“女皇”，好在“慶皇”本人，心還年輕。當內娛的道德觀日益保守，連八卦都乏善可陳，一點事情就大驚小怪，劉曉慶的新緋聞和舊八卦讓大家發現，瓜還是舊時的好吃。感謝前世代先鋒的翻紅，讓我們還能呼吸一口千禧年前的清風，感受那一代人的天真、開揚、豁達。編輯 Felicia 校對 遇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