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雄“崩塌”之後:湖南多家催收企業被定性爲惡勢力集團,催動行業轉型

在業務停擺近一年後,曾爲國內最大催收公司的湖南永雄資產管理集團近日公開發文,稱不再從事具體催收業務,將徹底轉型成爲一家幫助催收行業及催收公司發展的科技服務型公司。

消息再次引起關注。

此前的2023年5月25日,永雄集團也曾發出公開信,稱其4家分公司遭遇安徽警方跨省執法,170多名員工被抓,宣佈公司即日起停業。

永雄集團位於湖南新化的子公司湖南衛成公司 圖/受訪者供圖

永雄被查,一度震動整個催收行業。

澎湃新聞近日獲悉,安徽警方跨省查辦的永雄集團吉首分公司26人因涉尋釁滋事罪,目前已被移送起訴,其他三家分公司案件仍處在審查起訴階段。

據不完全統計,自2022年來,湖南十多家催收公司被多地公安異地執法,目前至少有5家涉案的催收公司被法院作出一審判決,其他多個案件即將開庭審理。已判文書顯示,被告人員無一例外被認定爲使用“軟暴力”催收,觸犯尋釁滋事罪,定爲惡勢力犯罪集團。

在嚴打催收行業的十字路口,曾經的行業頭部企業永雄宣佈轉型,而更多催收企業則面臨系統性的合規建設,以證明其存在對不良資產處置、對經濟發展具有重要的價值。

永雄如何爲同行服務,以推動其所說的“催收行業的陽光化、職業化、法治化和智能化”?尚需要時間驗證。

永雄集團總部內沉寂的辦公室 本文圖片除標註外 均爲澎湃新聞記者 譚君 攝

“社死”之後

位於長沙麓谷芯城科技園的永雄集團總部,如今一片沉寂。

巔峰時期,永雄的員工人數達到1.7萬人。在被安徽警方查處時,永雄員工有7000多人。自去年宣佈停業以來,永雄徹底停擺。貼在一樓前臺的“永雄集團歡迎您”已經去掉,曾經繁忙的格子間,如今覆蓋着厚厚的灰塵。11層的總部大樓內,只有董事長辦公室這一層還經常亮着燈——董事長譚曼很多時候都待在辦公室處理善後事務。公司停業後,永雄遣散了6300名員工。

2023年4月3日,安徽銅陵市、馬鞍山市、阜陽市公安機關先後分別對永雄集團四家分公司“一鍋端”,將179名員工帶往安徽採取刑事強制措施,並凍結了永雄集團三個銀行賬戶共4800餘萬元資金。

在此後的一年,這批案件經歷了偵查終結、移送起訴、兩次退偵等司法程序。澎湃新聞從永雄方面獲悉,目前,該公司吉首分公司的員工孔某某等26人已由檢方移送起訴。與此同時,永雄集團賬戶的4800萬元資金也被警方續凍。在此期間,包括譚曼夫婦在內的多位永雄高管被限制出境。

2024年4月4日,永雄將2023年5月25日宣佈停業的“告全體員工書”重發一遍。這封公開信聲稱,永雄不存在違法犯罪行爲,個別員工的違規違法問題僅僅是個人的問題,絕不是有組織的集團行爲。

去年這份公開信一度引發熱議,永雄隨後將其刪除。譚曼表示,但實際上,那封公開信也讓永雄自身“社死”。

輿論聚焦在催收公司的各種擦邊甚至非法行爲上。畢竟,經歷了P2P暴雷以來系列互聯網金融事件後,借貸人及其通訊錄上的人們,都對催收亂象有過切膚之“痛”。

不過,譚曼強調,輿論和司法均對合法催收企業與非法催收機構的區別不夠。“像永雄這麼管理規範的企業真的不多。永雄是被輿論污名化了。”譚曼稱,“我們累計催收超過2億人次,最高峰時,幾百萬人同時被我們催。你想想,我們得罪了多少人。”他操着濃重的婁底口音。

在湖南婁底新化縣,市民注意到,新化縣招商引資的永雄全資子公司湖南衛成信用風險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湖南衛成),其大樓於今年“五一”期間掛出了“整棟招租”的廣告。“公司累計納稅10億元,也是新化縣的納稅大戶,光在新化就解決就業600人以上。”這些曾讓譚曼引以爲傲的榮光,“就這麼沒了”。

位於長沙麓谷的永雄集團總部(圖片攝於2023年5月)

“軟暴力”與“惡勢力”

在永雄“喊冤”時,各地司法機關陸續對湖南多家催收公司審查起訴或宣判。

據澎湃新聞粗略統計,自2022年以來,包括永雄4家分公司在內,湖南被查處的催收公司至少有14家。澎湃新聞獲得的5家催收公司判決書中,催收人員無一例外被認定“軟暴力”催收,構成尋釁滋事罪,以及定性爲惡勢力犯罪集團。

“軟暴力”和“惡勢力”,成爲了這場刑事制裁催收的兩個關鍵詞。澎湃新聞根據已有判決,梳理了催收公司被認定實施“軟暴力”的幾大情形:

一、冒充公職人員施壓。冒充徵信工作人員、銀行工作人員、司法人員、鄉鎮村人員,以納入徵信黑名單、凍結銀行卡、民事立案、刑事追究等爲由,對欠款人及其關係人進行滋擾、威脅、恐嚇。

二、讓第三方上門。下單貨拉拉、順豐速遞等第三方公司上門,或訂外賣、送鮮花、送蛋糕,或請開鎖匠、修水管工上門。如一位被害人講述,“催收公司連續兩天故意在網上下單分別以取快遞、寄快遞爲名上家中騷擾,快遞員打下單手機覈實時,對方就在電話裡大喊大叫。因爲電話聲音很大,家人被搞得實在很難堪。第三天突然有一個開鎖的師傅敲門,問是否要開鎖……”

三、短信轟炸。給欠款人及其親友羣發騷擾垃圾短信,通過彩信發虛假律師函、失信人員名單、立案通知書等虛假文書;不間斷髮送驗證碼,一天上百條,手機響個不停。

四、電話滋擾。查詢欠款人單位各部門電話並頻繁撥打,和短信一樣,業內稱爲“轟炸機”。此外,打12345市長熱線、食藥監局等各種途徑舉報電話。如一名被告人供述,爲催收一名高姓欠款人債務,給對方供職單位打電話六七十次,給後勤處打一百多次,保衛科打五十次左右。

五、在社交平臺惡意評論。在欠款人及其親友、單位同事的抖音、快手等公開社交賬號下的視頻或者美團、大衆點評等平臺店鋪內,進行評論。如在某起案件中,被告人在100餘條抖音作品下評論“xxx欠債不還,一千多元的欠款用各種手段拒絕償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還有的催收人員專門製作配有欠款人信息或單位照片的視頻,發佈在抖音上。有的組團出擊,把抖音鏈接發微信羣,組織評論以提升熱度。

六、向有關部門投訴。如果欠款人是公務員,則向其上級單位、紀檢部門、中央網信辦等舉報其行爲不端、不誠信等。欠款人是教師,則舉報其課後補課、體罰學生。如在一起案件中,有老師貸款逾期未還,催收員冒充學生家長向校長信箱舉報,“到時候我來學校拉橫幅,請立馬轉告他謝謝!”

七、微博上@所有人。根據欠款人的身份,在微博上發佈催款內容並@其單位或政府機構政務微博,以及當地媒體。如,一位今麥郎員工欠款,催收員稱欠款人“公然違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失信失德,今麥郎公司包庇,希望今麥郎公司高層重視解決。”並@其公司官方賬號及河北廣播電視臺、邢臺日報等。

判決書中,被告人辯解他們採取這些方式是迫不得已,“如果不給欠款人壓力,他們是不會還款的。”所以,“找弱點、多施壓、變方式”,各種能用的手段都用上,直到欠款人還款。

還有被告人總結,施壓的核心就是:給欠款人講一個“鬼故事”,找欠款人在乎的人和事,嚇唬嚇唬。

被查處的湖南衆誠不良資產處置公司內景

跨省執法與“一鍋端”

這個“鬼故事”,最終落在了催收公司自己的頭上。

2022年6月10日,長沙鑫榮天盛企業管理有限公司負責人易磊被長沙市公安局天心分局刑拘,一個月後釋放並取保候審。同年9月8日,安徽省馬鞍市公安局雨山分局又將其刑拘。隨後,鑫榮天盛公司40人陸續被抓,案由均是尋釁滋事罪。

判決書顯示,2022年5月26日,馬鞍山市公安局雨山分局接到報案稱,馬鞍山十七冶醫院受到催債電話滋擾。該局於次日立案偵查。

據判決書,十七冶醫院員工徐某有一筆恆昌貸款公司欠款,由鑫榮天盛公司催收。該公司員工通過114查詢到十七冶醫院多部辦公電話,隨後多名催收員陸續撥打了十七冶醫院急診室、人事部、辦公室以及體檢科電話。撥打急診室電話時,護士告知是急診室後,仍未停止撥打。26日、27日、29日、30日,馬鞍山十七冶醫院均接到了騷擾電話。

2023年6月,易磊等鑫榮天盛公司30人被一審判處有期徒刑五年六個月至拘役五個月不等,其中15人宣告緩刑。2023年9月,易磊案二審維持原判。

鑫榮天盛公司之後,湖南多家催收公司陸續被查。

2023年2月28日,湖南柏勝信用管理有限公司及其吉首、邵陽分公司,被安徽寧國、旌德公安查處。2023年12月12日,寧國市法院一審宣判,柏勝公司20人被定尋釁滋事罪,其中6人還同時構成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罪。第一被告人孫欣榮犯兩罪被判處有期徒刑五年十個月。14人宣告緩刑。

2023年3月13日,湖南衆誠不良資產處置有限公司、湖南華威金安企業管理有限公司、湖南誠普法律諮詢有限公司等,被安徽馬鞍山警方同時跨省執法,並當場用大巴車將員工帶至安徽接受調查。

據澎湃新聞粗略統計,衆誠公司49人被帶至安徽,38人繳納2000元取保金釋放。2023年11月30日,當塗縣法院對公司負責人陳軍等22人宣判,均以尋釁滋事罪判處有期徒刑3年到11個月不等刑期,12人獲得緩刑。2024年5月9日,陳軍家屬接到消息,由於補充十幾個新證據,陳軍二審或將面臨加刑。

華威金安公司被帶走20人。2023年12月30日,安徽固鎮縣法院對18人宣判,認定構成尋釁滋事罪判,兩人被判處11個月有期徒刑,其他人均被宣告緩刑。

誠普公司被帶走36人。目前35人被提起公訴,案件將在馬鞍山市含山縣人民法院開庭。

除安徽警方來湖南執法外,甘肅、浙江、廣西警方也對湖南催收公司實施了打擊。

據甘肅白銀市公安局通報,2023年8月27日,白銀公安“6·15”專案組赴湖南抓獲軟暴力討債人員111人,涉案金額5300餘萬元。

白銀公安查辦的,即湖南和盛信達商務諮詢有限責任公司。該公司實控人阮明磊,此前爲永雄集團總經理,後自己創業開辦和盛信達。阮明磊的律師李璐介紹,被甘肅警方帶走的111人,幾乎就是該公司的全部員工。最終,60人被提起公訴。該案於近日開庭。

2023年4月3日、4月10日,安徽銅陵警方分別在永雄集團吉首分公司、懷化分公司進行抓捕時,永雄集團並未意識到,他們將會被“一鍋端”。

永雄集團市場部負責人祁夢玲稱,4月10日,她參與了接待安徽公安,“他們來長沙總部調查取證,我們很積極配合,提供對方所需各項資料。因爲此前對於分公司員工個人涉嫌違法犯罪,集團也是直接整個分公司關停。”但她沒想到,4月9日、10日、11日,集團三個賬戶總計4800餘萬元資金陸續被警方凍結。分別是,衛成公司賬戶2757餘萬元,永雄集團賬戶2071餘萬元,懷化分公司賬戶9萬餘元。

2023年5月19日,永雄集團湘潭分公司、邵陽分公司被阜陽市公安機關查處。

至此,永雄懷化分公司196名員工,帶走63人;吉首分公司54人,帶走37人;邵陽分公司215人,帶走51人;湘潭公司279人,帶走26人。

2023年5月25日凌晨,當皖牌警車停到了長沙麓谷的永雄總部樓下時,永雄在其公司微信公衆號,發出了那封引發社會熱議的告全體員工書。

一家催收公司被查處之後的辦公室

“擴大化”與“逐利性”之爭

代理永雄員工刑事案件的湘潭大學法學院教授張永紅介紹,目前永雄4家被查的分公司中,吉首分公司負責人孔某某等26人一案已經移送法院,另外三家分公司案件經兩次退偵仍在審查起訴階段。

張永紅介紹,檢方對孔某某等的指控,和其他催收公司案類似,如“被告人利用信息網絡有組織地採取滋擾、糾纏、威脅、恐嚇等‘軟暴力’手段,致使他人產生心理恐懼進而形成心理強制,滋擾有關行政機關、公共服務機構、公司企業,擾亂公共場所秩序,嚴重破壞社會秩序,應當以尋釁滋事罪追究刑事責任。”

該案目前尚未通知開庭。張永紅介紹,相對於其他幾家催收公司,永雄沒有佔線醫院急救電話的情況,也沒有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的犯罪,但存在貨拉拉下單、順豐速運下單等情節。但他認爲這些不足以構成尋釁滋事。

首先,催收員的辱罵、恐嚇行爲,並非無事生非,而是事出有因,對於無關第三人造成的滋擾,目的也在於敦促欠款人還款,不具有破壞社會秩序的性質,不屬於尋釁滋事。其次,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對失信人進行債務催收時即使方式過激,也是其失信行爲所招致,在某種程度上其應當容忍。若催收構成尋釁滋事,必然助長“老賴”的囂張氣焰。張永紅還強調,永雄催收的債務均爲銀行或持牌金融機構的合法債務。

澎湃新聞注意到,目前五家已被判決的催收公司所催收的債務均不屬非法債務。不過,衆誠公司負責人陳軍在庭審中供述,其催收的債務是“甲方自己客服和不同催收公司催過後沒要到錢的,都是呆賬、賴賬,不是打個電話就能還錢的”。而這種回款難度最終導致了催收過程中的過激行爲。

在律師李璐看來,也正是因爲一些欠款人本身不是單一債務,又被不同催收公司反覆催收,最後情緒崩潰,賬卻算在最後一家催收公司頭上,也是一種不公。易磊的律師王翔認爲,控方指證軟暴力催收導致的後果,如對欠款人及其單位造成心理強制和心理威脅,缺乏客觀中立的證據。

此外,五家催收公司全部均被認定構成惡勢力犯罪集團,這也是律師們的一大辯點。

張永紅介紹,惡勢力犯罪集團是三人以上共同實施,具有目的性、組織性、穩定性三性。目的性是指爲實施犯罪而組建和存續,而像永雄這樣合法註冊的公司,公開合法招聘員工,通過合法途徑接受委託,委託單位及委託內容合法,其組建和存續的目的是催收合法業務,不具有犯罪集團的目的性要求。

王翔也稱,股東都是基於一定的經濟利益設立公司,員工都是爲了謀生存一起工作,不能被定性爲“經常糾集”。“鑫榮天盛公司被判刑的30人均爲‘90後’,難道他們進城務工是爲了犯罪?”

張永紅還認爲,催收人員所催收的欠款人成千上萬,一家催收公司的催收動輒數以億計,即使存在軟暴力催收,在其中所佔比例也極低,不應該認定其整個催收行爲違法,更不能因此認定構成惡勢力犯罪集團。違規的催收行爲可以進行治安處罰,而不應是動輒刑事打擊。

多位催收人員辯護律師說,公安機關在查辦案件過程中,對催收公司的一些未結佣金,直接發函要求金融機構打到警方賬上。

柏勝公司案中,寧國市法院在判決書中指出,根據兩高兩部《關於辦理黑惡勢力刑事案件中財產處置若干問題的意見》第十五條“涉案財產符合下列情形之一的,應當依法追繳、沒收:(1)黑惡勢力組織及其成員通過違法犯罪活動或者其他不正當手段聚斂的財產及其孳息、收益……”各被告人領取的提成應爲違法犯罪所得。

澎湃新聞獲得的一份今年1月浙江慶元縣法院對湖南一家催收公司的判決顯示,法院對四名被告人沒有認定惡勢力犯罪集團,僅認定14起尋釁滋事事實並宣告緩刑,但要求四人上繳非法催收回款的52萬元佣金。而案件偵辦過程中,公安機關已經凍結了該公司賬戶25萬餘元資金,四人後續又退繳了26萬餘元。

其他多份判決書也提到,法院對於凍結的催收公司賬戶資金,按違法犯罪所得予以追繳。

澎湃新聞梳理髮現,目前警方凍結的催收公司賬戶資金,以永雄集團的4800萬元爲最高,其他催收公司所凍結資金加起來也不足永雄的零頭。

“即便被告人在個別催收中使用了軟暴力等違法手段,但更多的催收行爲是合法的,不能把他們所獲取的全部佣金都認定爲違法所得。”多名辯護律師說。

被查處的湖南華威金安公司也已人去樓空

轉型還是繼續?催收企業何去何從

4月17日消息,業務停擺近一年後,永雄公司發文宣佈,不再從事具體催收業務,徹底轉型成爲一家幫助催收行業及催收公司發展的科技服務型公司。

催收業務原本是永雄集團的全部收入來源。其2019年公佈的招股書顯示,2017年-2019年6月30日,三年間永雄集團分別有96.6%、80.5%和72.3%的收入來自信用卡的應收賬款催收服務,另外的3.1%、19.5%和27.7%的收入來源於互聯網貸款催收。

永雄最終未能登陸資本市場。澎湃新聞曾報道,入行伊始,永雄就看到了催收行業的“命門”——缺乏立法認可和規範。在亂象叢生的催收行業裡,永雄集團做大做強後也試圖走出灰色地帶,爲催收“正名”。

2015年11月,永雄公司成立一年多,欲發起成立全國首個催收行業自律自治組織——湖南省催收協會。並提出國家應儘快明確不良資產管理行業主管部門,通過制定行業規則,建立行業准入標準,完善法律體系來支持合規的不良資產處置行業發展。

湖南催收協會的籌建無果,但擋不住催收企業的迎風起舞。隨着網絡貸款的井噴之勢,消費金融的快速發展,2017年底,全國催收企業約1萬家,從業人員達100萬。

在永雄的帶動下,湖南成爲名副其實的“催收重鎮”。5月15日,澎湃新聞記者在“天眼查”以“催收”爲關鍵詞檢索發現,共有9000多條結果。催收企業呈現明顯的地域集中分佈特徵。廣東、湖南、安徽的催收企業記錄都在1000條以上,其次山東900多條、天津699條,其他省份均在500條以下,甚至幾十條。

據湖南一催收公司負責人介紹,受永雄事件風波影響,目前湖南的催收行業生態大有變化,“原來活躍的超過1000家,現在100家都不到。很多中小型催收公司都在收縮和觀望。欠錢的都是大爺,催收公司小心翼翼,欠款人出言不遜,催收員也得忍着,生怕被挖坑、被抓把柄”。

該負責人還稱,目前的催收回款率和催收效率大約只有以前的三分之一。同時,因爲放貸壓力,有金融機構冒險“放水”,導致今年以來逾期客戶持續高漲。而監管高壓和反催收的環境,讓其催收公司出現了“養不活”和“留不住”員工的情況。

此外,一位行業內人士還介紹,近期多家省內銀行的委外催收招投標顯示,入圍和中標的外地催收企業與湖南本地的各佔一半,“若在以前,湖南催收能力超強,哪有外地什麼事”。

據《中國企業報》報道,近日,七家上市助貸機構披露的2023年未經審計四季報及經審計年報顯示,多家助貸機構逾期率上升。

“金融機構與催收行業薪資不匹配,催收是個勞動密集型的工種。訴訟催收又受司法資源的限制。你把催收企業幹掉,金融機構的貸後管理怎麼辦?這是個萬億級的不良貸款存量市場。”原湖南省紀委預防腐敗室副主任、湖南財信金融控股集團紀委書記陸羣說。

面對龐大的不良資產和催收需求,永雄決定轉型——成爲催收企業提供服務的企業。據其介紹,其核心產品是一個集成人工智能、大數據、區塊鏈、雲計算等先進技術的催收行業數據大模型,一個爲金融機構、催收公司和律師事務所等定製的覆蓋非訴催收、訴前調解、訴訟執行催收全週期的智能化貸後管理系統。

澎湃新聞注意到,5月8日,永雄集團已將公司名稱變更爲“湖南永雄裕邦智能科技有限公司”。經營範圍從“受銀行委託信貸逾期用戶及信用卡透支戶進行函件通知、電話呼叫服務”變更爲“軟件開發”等。

5月15日,中國互聯網金融協會發布《互聯網金融貸後催收業務指引》。該《指引》對貸後催收業務的總體要求包括三方面:一是金融機構應審慎開展消費信貸業務,全面、客觀評估借款人的借款用途、還款能力和還款意願等情況,向具備借款條件的借款人推薦合適的貸款產品。二是借款人應樹立理性的消費觀,合理借貸。三是金融機構應切實履行貸後催收業務主體責任,不斷加強本機構催收能力建設,審慎實施外包。

此外,《指引》明確金融機構和第三方催收機構應只向債務人催收,不應向聯繫人催收。《指引》表示,金融機構宜優先選用業界聲譽較好、自覺遵守本規範、接受相關行業自律組織管理的第三方催收機構。應對通過評估的第三方催收機構實行名單制管理,具備條件的宜進行分級分類管理。

從直面欠款人到服務催款人,永雄的轉型會成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