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去了《百年孤獨》裡的馬孔多

文/圖 紅旗手

即使少有人能讀完《百年孤獨》,所有人似乎也能記住這個開頭:

“多年以後,面對行刑隊,奧裡雷亞諾.布恩迪亞上校將會回想起父親帶他去見識冰塊的那個遙遠的下午。那時的馬孔多是一個二十戶人家村落泥巴蘆葦蓋成的屋子沿河岸排開,湍急的河水清澈見底,河牀裡卵石潔白光滑宛如史前巨蛋。”

書中的馬孔多是真實存在的,位於哥倫比亞北部,現實世界裡叫做阿拉卡塔卡。馬爾克斯出生在這裡,童年和少年都在這裡度過,對他而言故鄉更像是一種漂浮婉轉的氛圍,這種神秘魔幻印記被帶入了他的一生。

我選擇略過了更爲有名的波哥大麥德林,從巴蘭基亞搭車去了阿拉卡塔卡。

只是作爲馬爾克斯的“骨肉皮”,一定要去看看他的故居,而最後對故居沒什麼記憶,反而對小鎮那種“異世界”的氣氛魂牽夢縈。

哥倫比亞和大多數南美洲國家一樣,完全沒有邏輯。比如公交車隨叫隨停隨下,地鐵少見,連你想坐大巴周邊城市,都不知道車站在哪兒。最後我們找到的車站,是一個小賣部。門口只躺了一隻張嘴哈氣老狗。工作人員不見人影。

路人跟我們說這裡發車沒有時間點,甚至你也不知道今天有沒有車要去你的目的地,也不用提前買票,同時也沒有人賣票,只要看見車上掛了牌子你就直接跳上去就好。

作爲一個亞洲人,剛下車我就被40度的烈日鎮住了,蹲在一棵樹下死活不肯走。北京的紫外線指數通常是4,夏季最熱的時候會達到7,而這裡每天都是15的最高值。而且雖然這裡已經不止二十戶人家了,但仍然房屋稀疏,道路上沒有任何遮擋物。難怪從南部首都來到這裡,人們的皮膚已經從白變成了棕黑色。

我們在大街小巷溜達,路過陽光下閃爍的河邊,小孩子赤裸着身體在裡面游泳,成人們在岸上跳舞和啤酒,一邊放着吵鬧的拉美音樂

酒吧裡的人們對我吆喝着,“過來過來,請你喝啤酒”,一個大叔直接起身給我們跳了一段舞,旁邊的人說“這可是全哥倫比亞的跳舞冠軍哦”。

然後我們去了旁邊的小賣部買五毛錢一袋的冰水,老闆有兩個沉默的小孩,我站在一邊悄悄地打量她。姐姐和弟弟都長得很美,男孩子光腳踢足球女孩子都是大胸長腿翹臀,渾然天成的好看,好看得有點兒野蠻。越是貧窮原始的地方小孩子的笑容就越甜。想不起來多久沒見過這種清澈含羞的眼睛了。

要走的時候,那兩個小孩主動提出要帶我們去找馬爾克斯故居,他們尤其害羞,Dada 時不時問他們“這裡有沒有像姐姐一樣的亞洲人來過啊?你們讀過馬爾克斯嗎?”兩個人只是羞澀地搖頭。

女孩子指了指旁邊的火車站,說這裡就是書裡的地方,發生過香蕉大屠殺。那時剛好有火車經過,女孩子坐在芭蕉葉陰影裡,她的睫毛下面也有一小塊陰影,有種不知道從哪兒來的破碎的心碎,真是好看得讓人覺得命運殘忍。

到了馬爾克斯故居已經是下午了,可能因爲真的很少遊客到這裡來,故居下午兩點就關門了,門衛好心給我們開了門,“看了快點出來哦”。還有和墨西哥的Frida藍屋完全不一樣,明明以馬爾克斯爲噱頭,這裡卻沒有任何購物區域。

這是一個非常小也非常親密的小鎮,似乎誰都認識誰。

晚上我們去外面逛,小鎮的中心只有一條街和一個街心花園,坐滿了戀愛的情侶和乘涼的三口之家。我們發現了可能是全鎮唯一一家迪斯科,又是那種震耳欲聾的拉美音樂。全世界的年輕人都一樣朋克女孩兒露着腰扭屁股,男孩兒喝醉了一邊跑一邊尖叫。

街邊也有商店和小攤販,物價比起波哥大來也是奇低。有一家是賣動物的各種器官的,油炸之後撒上美乃滋或者番茄醬,記得有牛的乳頭……因爲獵奇我們還買了一盤吃,最後都餵給了流浪狗……但很推薦在這裡喝果汁奶昔,便宜大碗還特別天然。

第二天我們搭車回巴蘭基亞,也是差不多的遭遇,這次變成了在出了鎮子外的大路上等車。和一羣進城趕集的大媽和叔叔們一起坐在涼亭裡。

馬爾克斯在《百年孤獨》裡寫過,“生命中真正重要的不是你遭遇了什麼,而是你記住了哪些事,又是如何銘記的。”

強烈的日照,亮晶晶的河面,在水裡玩球的小孩,岸上跳舞的成年人和震耳欲聾的拉丁美洲音樂,12塊錢一晚的破舊賓館,夏夜用木瓢舀水沐浴的少女……太美了,久久不能忘。Aracataca,這是我記得它的一切。

(載於本站旅遊《易遊人》雜誌10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