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安嘉和,來重新認識一下馮遠征

前幾天,北京人民藝術劇院宣佈了新任院長人選——馮遠征。

這是北京人藝建院70年來第五任院長,也是第一位演員出身的院長。

原本打算今年從人藝退休 (原任副院長) 的馮遠征,從此將會以新的身份面向大衆。

從演員到院長,今年剛剛60歲的馮遠征,從藝路上有着太多的故事。

提起馮遠征,大部分人的第一反應肯定還是《不要和陌生人說話》 (2001) 中的安嘉和。

這部2001年的電視劇集以家暴爲切入點,馮遠征在劇中塑造的瘋狂和病態的醫生丈夫是不少人的童年陰影。

這個角色當年的首選並不是馮遠征,而在被好幾位男演員因爲“角色太壞”而拒絕之後,安嘉和才終於交到了馮遠征手裡。

爲了演好這個角色,他給婦女熱線打去電話,“學習”了家暴的方式和細節,琢磨了家暴男的心理和想法,甚至去“合理化”他的行爲,只爲更立體地呈現這個人物。

“他打老婆的時候,是站在最有理的角度,打完以後跪下認錯,也是真心真意的。他在打的時候,絕對不認爲自己有錯,所以才讓人恨。”

《不要和陌生人說話》以此成爲中國電視劇史上的里程碑式作品,很多人第一次知道了打老婆並不是“家事”,安嘉和也成爲內地電視史上最“恐怖”的角色之一。

技巧爐火純青的把握,對於人物的呈現,以及噴薄而出的爆發力,馮遠征的出演,成爲這部劇集成爲經典的重要原因。

這個時候的馮遠征,距離第一次入行當演員,已經過去了15年,而他的演員夢開始的地方,正是北京人藝。

年輕時代的馮遠征,曾經是專業的跳傘運動員,甚至爲了跳傘訓練而放棄了高考,但是最終卻因爲“年齡太大、體格太瘦”而無法進入專業隊。

前途迷茫的他在工廠打工的間隙,走進劇院看到了由林兆華導演的中國第一部“小劇場戲劇”《絕對信號》。

故事中主角苦悶孤獨的處境與馮遠征的親身經歷產生共鳴,他第一次感受了藝術帶來的強大震撼力。

在這股衝動之下,他辭掉工作,上遍了北京的表演訓練班,一門心思備考北京電影學院。攔住馮遠征的依然是外形,“帥不過唐國強,醜不過陳佩斯”,沒有特色的形象讓他被拒之門外。

但這次考試也並非全無收穫。

其一,馮遠征獲得了主演張暖忻導演的《青春祭》 (1985) 的機會,其二,他最終遇到了北京人藝。

《青春祭》是馮遠征的第一部電影,在雲南拍了7個月,從體驗生活的每個細節開始做,拍完戲渾身被蚊蟲咬出600多個大包。

這時候的馮遠征靠着一股蠻勁兒在演戲,把自己扔到生活裡,折騰、見識、磨練,這些經歷都成爲他考進人藝最好的“開學禮”。

但是進了人藝,“苦難”纔剛剛開始。

舞臺表演和影視劇表演完全不同,沒有導演喊咔重來的機會,也沒有特寫鏡頭和機位來呈現你的表情姿態,舞臺上的一齣戲,需要是臺下的反覆排練和琢磨。

馮遠征與人藝同事吳剛、何冰

如果說影視劇中以往戲份不多但是讓人印象深刻的角色是“表”,那麼在舞臺上幾十年的思考和磨練是更多人不知道的“裡”。

演過了安嘉和,馮遠征收到類似角色的邀約紛至沓來,但是他並沒有接,在他爲數並不太多的電影表演經歷中,他客串過《天下無賊》裡的火車劫匪,與範偉的即興表演成就了經典段落;

演了《一九四二》中的饑民瞎鹿,不僅是爲了角色減重,整個精神都陷入了飢餓狀態;

也演了《非誠勿擾》中的艾茉莉,和葛優見面的過程中,神情、動作的詮釋堪稱爐火純青。

這些都是“小角色”,但卻同時也是以上影片中讓人過目不忘的經典角色。

在馮遠征看來,演戲的重點不是那些“炸裂”的哭戲,也不是秀技巧的情緒轉化,而是紮紮實實體驗和理解了生活之後舉重若輕的呈現。

正因爲如此,在演戲之外,馮遠征將更多的經歷放在了劇場,放在了表演教學上。

在人藝工作期間,他臺前幕後全都要兼顧,希望用自己的經驗爲未來20年培養更多優秀的年輕演員,更重要的,是培養他們對錶演的嚴肅態度。

《茶館》《日出》《司馬遷》《杜甫》,他自己演,用親自示範給年輕演員指明方向,也自己導演,從理論下手爲新一代的成長鋪平道路。

馮遠征飾演的杜甫

在人們感慨年輕演員青黃不接的時候,馮遠征不這麼認爲,在這位“人藝表演隊隊長”看來,年輕演員只是缺少成長的機會。

正如馮遠征自己也從來不是被看好的“天之驕子”一樣,他更能理解年輕演員需要提升專業和克服人生路上的種種困難。

當年人藝排演新版的《茶館》,老一代的演員於是之、英若誠、藍天野退場,中生代的濮存昕、馮遠征、何冰等人接棒。

一開始,依然是罵聲,觀衆覺得他們“不像”,不是不像角色,而是不像老一輩的演員。

但是《茶館》依然一場場咬着牙演,演到後來,新版的《茶館》已經一票難求,新版的演員也到了當年前輩們那個將要陸續退出舞臺的年紀。

下一代,在哪裡?

這是馮遠征最焦慮的事。

馮遠征與任鳴

今年6月,北京人藝的第四任院長任鳴先生離世,作爲幾十年的摯友和夥伴,馮遠征回憶起任鳴常說“一輩子只幹了一件事,就是導演話劇”,而他也坦誠自己一輩子也只想幹一件事,就是當一個好演員。

一個好演員,不僅是要演出好戲,同樣也需要引領更多好演員的誕生和成長。

60歲的馮遠征如今接任院長一職,接下來他會給人藝帶來怎樣的新氣象和新成績,我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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