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話》殘碑忠烈祠 見證國軍敵後遊擊主力(徐全)

草叢中的國軍游擊隊陣亡將士墓。(圖文:徐全提供)

在對日抗戰這場中華民國國脈民命的生存保衛戰中,國軍前輩的犧牲付出是一段可歌可泣、不能忘卻的光榮悲愴歷史。它的過程和細節不容任何人或任何勢力扭曲和篡改。如果生硬地認爲國軍將士在所謂「敵後戰場」無所作爲。這不緊不符合歷史事實,也是對萬千國軍抗戰陣亡將士尊嚴和生命的踐踏。僅以粵東潮汕地區爲例,我國軍官兵在這一帶堅守鏖戰數年之久。與他們並肩作戰的民衆武裝,也是中華民國政府組織和動員的忠貞擁護者。不容青史燼成灰,一座座殘碑和忠烈祠的建築,書寫着國軍在游擊戰場上的崢嶸歲月,這永遠值得後人銘記。

曾經的國軍忠烈祠 現在的「抗戰紀念館」

粵東潮汕地區抗戰中的國軍部隊以及由中華民國政府領導的民衆武裝大致包括:

1,國軍第十二集團軍獨立第二十旅,該部1940年8月於潮安隸屬第七戰區閩粵贛邊區指揮,後隸屬國軍第十二集團軍;

2,國軍第十二集團軍獨立第九旅,該部1939年6月駐紮潮汕,先後由閩粵贛邊區總司令部及國軍第十二集團軍指揮;

3,國軍第六十四軍第一五五師,1937年8月該部在潮安與第一五六師組成國軍第六十四軍,該部駐守潮汕直至1938年5月北上;

4,國軍第六十五軍第一五七師,該部於1937年10月赴潮汕及閩南地區;

5,國軍第六十三軍第一八六師,該部於1943年8月赴潮汕地區作戰);6,國軍暫編第二軍預備第六師,該部1939年赴梅縣一帶,駐防揭陽地區;

7,廣東第八及第九區民衆抗日統率委員會;

8,潮澄饒澳自衛總隊。

1939年6月21日對日抗戰期間,日軍進攻汕頭。國軍第十二集團軍獨立第九旅守城拒敵。國軍第十二集團軍獨立第二十旅則與日軍於潮汕地區的大脊嶺周旋拉鋸長達3年之久,2200餘位國軍官兵陣亡。

在汕頭抗戰中,國軍陣亡官兵遺體一度被安置在中山公園臨時搭建的棚內。抗戰勝利後的1947年,國民政府爲紀念潮汕地區抗敵殉難忠烈官民,在汕頭的中山公園修建忠烈祠。國民政府元老吳稚暉題寫「忠烈祠」字樣,並題寫楹聯「垂名炳海表,柱國障天南」。題款時間爲「民國第一丁亥年3月」。

汕頭忠烈祠。(圖文:徐全提供)

1949年之後,忠烈祠遭到破壞,成爲少年宮。少年宮搬遷之後,忠烈祠建築日漸破敗,一度瀕臨倒塌。2015年經整修之後成爲「潮汕抗戰紀念館」。如今,忠烈祠中的神位、石碑已不復見。但應當留意的是,據傳媒報道,忠烈祠改爲抗戰紀念館,主要資金來自於民間的東南亞華人企業家出資的200萬元人民幣。另一個有趣的現象是,在目前的忠烈祠大殿內,原來中心神位的區域,擺放的是抗戰官民羣體雕像--作爲粵東抗戰中流砥柱和主力的國軍雕像並不在正中,而是在側邊位置。

忠烈祠內的玻璃櫃中展示着殘破和斷裂爲四塊的石碑。這座石碑是國軍軍官楊一鳴的墓碑。楊一鳴是國軍預備第六師十八團一營營長,在抗戰時期陣亡於汕頭、揭陽、潮州三地交匯處的桑浦山犧牲。國府和國軍方面爲其舉行了隆重葬禮。不過1949年後的政治運動中,楊一鳴的墓遭到破壞,石碑被埋入地下。直到改革開放後政治環境好轉,才被挖出。

尼姑庵石壁上的國軍碑

在汕頭蓬州長慶庵,有一座澄海縣第四區抗日陣亡烈士紀念碑。根據碑文記載,潮汕被日軍攻佔之後,國民政府組織的地方武裝與日本軍隊在此一地區展開周旋。執掌澄海第四區的陳榆組織了自衛大隊,在潮汕揭陽一帶進行遊擊戰以配合國軍反攻,並屢屢阻滯日本軍隊的行動,經歷了大小百數十次的戰鬥。後陳榆調職北上,陳廓接手自衛大隊的指揮工作。紀念碑碑誌全文抄錄如下:

澄海縣第四區抗戰陣亡烈士紀念碑誌

民國廿八年端陽,敵陷潮汕,𬶍鱷首攖其鋒,奸虜焚殺慘絕人寰。加以奸倀助桀爲虐,生民水深火熱,創?痛深。節婦義民鹹蓄與敵偕亡之志。翌年,邦人陳榆君奉調長區政,目擊邦家多難,寇深禍亟,於撫輯流亡之餘,號召同志組本區自衛大隊,爲衛鄉救國而奮鬥。義聲廣播,士庶競從。撲姦殺敵,屢挫寇焰。歷時年餘,民賴以安。旋敵更集重兵佔蓬洲,據桑浦烏塔峰天險,控制潮澄揭邊境,濱海各鄉相繼淪陷。我自衛隊遂轉進蓮塘,重新部署,配合國軍反攻。時榆君因膺新命北返曲江,乃由陳君廓連接替,於械糈兩缺之中,堅苦經營,鼓勵士氣,振刷陣容,爲榕江屏障。歷蓮塘山、烏塔崗,南畔山、光裕塭等大小百數十戰,粉碎敵寇囊括揭普企圖。溯自倡儀以還,期間疆場裹屍、血濡徵袍、陷敵不屈、從容就義者有之,偵敵軍秘、事發遇害者有之,壯烈事蹟可泣可歌,碧血丹心,忠貫日月。今者,讐仇已滅,凱歌初奏,緬懷義勇,愧無以慰諸烈士之忠魂,又豈忍見忠骸之郊露,爰發起築碑構塋,表彰壯烈,庶幾千秋萬世,浩氣長存,是以爲志。

中華民國35年冬 𬶍江翁述曾拜撰

如今,此紀念碑現在被鑲嵌在長慶庵的外牆上,飽經風霜,字跡模糊。

義勇軍之墓 軍民合作之光

1938年6月,日軍由廈門進攻粵東的南澳島。遭到國軍第一五七師和國民政府組織的饒澄潮抗日自衛隊的強力抵抗。雙方反覆拉鋸,大量軍人陣亡。在這些守衛南澳島的國軍和民衆武裝官兵衣服上,繡着「不貪財、不怕死、愛國家、愛百姓」的字樣,這正是黃埔精神的高尚志節。南澳被日軍佔領後,當地民衆與日軍交涉,將國軍陣亡將士遺骨掩埋,建立了「中國義勇軍墓」。

1949後,公墓遭到破壞,加之因爲修築公路、開闢茶園、鹽場,原有的陣亡將士墓已經湮滅。2005年抗戰勝利60週年前後,當地將散落的墓重新集中安葬。但由中華民國政府南澳縣長陳漢英撰寫的抗日紀念碑,則被破壞斷裂爲數塊。碑文記載了國軍將士和民衆武裝之英勇:

「敵僞之被我軍殲滅者,已無遺類,而青天白日之旗幟仍輝照於紫濤綠浪間。嗣因敵莤增援,海陸空軍大舉並進,衆寡懸殊,配備亦異,雖衆志成城,苦戰經月,卒因糧絕彈空,全軍皆墨。是役也,我軍雖壯烈犧牲,而地方之傷亡也重,可於抗戰史添一頁之光榮矣。漢英職忝第一大隊附,親與戰役,恨不馬革裹身,以酬報國之志。乃因是,竟擢升縣長。論功懋賞,於心不無歉然。但念戎馬倥傯,勞役於茲八載,現仍攝縣篆。每懷殺敵致果,陷陣衝鋒,諸先烈凜然生氣猶存,未嘗不肅然起敬。夫自古皆有死,死而爲軍國負安危,奕世有光。今值抗戰勝利,國土重光。爰紀爲國捐軀之袍澤,偉績豐功,勒之金石,以垂不朽。

漢英曰籲,蕞爾東洋,窮兵黷武,擾我邊疆。南澳瀕海,蹂躪益狂。煌煌漢族,敵愾相將。乃整貔貅,振旅前方。賴諸烈士,喋血疆場。苦戰經月,御此強梁。陣雲慘澹,彈絕糧荒。肝腦塗,報國心長。蹈仁赴義,史冊輝光。八載勞績,拒虎摳狼。敵酋授首,還我宗邦。誰非爾乃,誰非爾匡。吁嗟烈士,死爲國殤。英魂毅魄,萬祀流芳。長縣政,景仰不忘。報功崇德,用是表彰。

民國35年1月15日 南澳縣長陳漢英謹撰」

鏖戰多年 彰顯親愛精誠

揭陽地都鎮獅尾山軍人公墓揭秘了另一段國軍游擊戰歷史。1939年7月,國民政府組織的廣東保安二團二營在桑浦山區、地美都一帶堅持遊擊作戰長達達半年,後在當年11月下旬調防往梅縣地區。1940年,國軍預備第六師的十六、十七、十八三個團到地美都展開遊擊作戰,直到1942年春。後來,國軍獨立第二十旅前來接防,繼續與日軍進行遊擊戰。到了1943年8月,國軍第一八六師增援,協同國軍獨立第二十旅。中國軍隊最終於獅尾山一帶戰敗。國軍在這一地區數年的戰鬥,可以用前赴後繼來形容。戰事結束後,由民間的錢崗普慶善堂組織搶救掩埋工作。國軍所有陣亡將士先是暫厝獅尾山下義冢埔。1946年冬由同善社在獅尾山建立「抗日陣亡將士公墓」,埋葬自1939年至1943年在地都一帶從事遊擊作戰而陣亡的近700名國軍軍人。公墓原本雄偉壯觀,墓碑星羅棋佈排列,如同列陣的士兵。但這座具有歷史價值的墓葬遭到了嚴重破壞,直到1980年代重修;但後來因爲得不到持續保護,再次因爲土地開發、區域建設等因素,再度荒蕪和破敗;直到後來再由民間接受修葺。

在這數年游擊戰的時光中,另一處作戰地點是揭陽的大脊嶺一帶,國軍獨立第二十旅在此處與日軍反覆拉鋸,2200多人陣亡。1943年10月,當地的普慶善堂掩埋隊將數千名陣亡將士遺骸下葬。墓碑上的文字是:普慶善堂奉玉封聖母元君提修大脊嶺羊鐵嶺抗戰扼守陣亡將士墓 民國己丑年立。這種頗具道教色彩的民間墓葬,深刻反映了民間百姓對國軍將士的愛戴。這座墓葬後來被人爲轉移到深山中,湮沒於世,直到2013年才被發現。當地鄉賢募款建立了抗戰紀念公園。

國軍是敵後游擊戰的主力

粵東地區的國軍和國民政府武裝組織的游擊戰,只是對日抗戰時期國府和國軍千千萬萬游擊戰中的例子。這些遊擊部隊的臂章,是青天白日旗的中間印上一個紅色的「勇」字,足可稱悲壯。在粵東某地,國民政府保安第八團第三大隊抗戰陣亡將士的墓,孤寂地存在於草叢中,每當汛期或豪雨河水漲潮,便會被淹沒。我們應當感激那些在瘋狂極左年代保留下這些石碑和建築的先賢,留住了這段不可磨滅的歷史。

國軍游擊隊臂章。(圖文:徐全提供)

在對日抗戰的日子裡,正面戰場和敵後戰場並不是地理空間完全割裂的作戰區域。游擊戰,是一種作戰形式,而並不是以作戰區域來作爲定義的根據。一城一地,在戰爭中,今日是正面戰場,明日國軍戰略性運動,可能就成爲敵後戰場。這種戰場性質的轉變是動態的。況且,在對日抗戰中,活躍在敵後的遊擊部隊,絕大多數是國軍正規部隊,還包由國民政府組織動員的地方武裝。如果武斷地認爲國軍、青天白日滿地紅與敵後游擊戰毫無關聯,那是對歷史的無知和愚蠢。

血寫的歷史豈能用筆墨來一筆勾銷?抗戰時期,僅由中華民國政府軍事委員會正式確立的游擊戰區,就有魯蘇戰區和冀察戰區。兩大戰區都有大量的國軍遊擊部隊在堅持敵後作戰。在第三戰區的江南一帶,國軍的忠義救國軍在敵後情搜、襲擾破敵方面,做出了突出貢獻。這也不是任何文藝作品所能抹殺和抹黑的。國軍是敵後游擊戰無可辯駁的主力。

我們銘記在敵後戰場從事遊擊作戰的國軍,並不是爲了爭功或向任何人清算,只是想讓正義復位,讓曾經存在、應該被記錄的歷史重見天日,這纔是真正的歷史真實主義,這纔是從戰爭苦難中汲取未來精神動力的方向。

(作者爲香港城市大學哲學博士)

史話徵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