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導師仗義直言遭圍剿 貧童獎金被校長充公
圖文／鏡週刊
屏東縣霧臺國小原住民學生去年參加縣級和全國族語單詞競賽，相繼奪得第2名佳績，共獲頒8萬元獎金，幾名出身貧困家庭的參賽小朋友滿心期待，能和前幾屆學長一樣領到獎金，不料獎金卻被校長充公。部分家長質疑校方扣留獎金的動機，頻頻透過家長會探詢無功，獲獎班級的陳姓導師代向校方詢問，結果惹惱校長和家長會長，對他展開反擊，爭取學生的權益竟演變成遭校方霸凌的鬧劇。
走進位於慈濟大愛百合部落中段的勵古分校，雖然正值7月暑假，下午5時，佈滿菱格紋百步蛇圖騰的校區，仍不時傳來魯凱族的傳統歌謠，清揚的嗓音令人不禁駐足聆賞，這處分校隸屬屏東縣霧臺國小，因88風災重創山區，山上的原住民部落大舉遷居於此而新建，分校學生規模約60名。
霧臺國小與分校學生組成7人隊伍，去年參加屏東縣及全國原住民族語單詞競賽，全都奪下第2名，共獲得8萬元獎金，同樣的金額對都市學生、家長而言並不多，但對這羣大多來自中低收入戶的小朋友而言卻是鉅款，獲獎學生幾乎每天興高采烈地跟父母談論，未來如何運用獎金，但現實卻很殘忍，因爲校方根本就不打算分配獎金，而是直接充公。
1名許姓家長向本刊爆料，她女兒是今年勵古分校畢業生，去年偕同班上另3名同學組成跨年級團隊，報名第3屆屏東縣全國原住民族語單詞競賽，團隊拿下國小組第2名，獎勵金2萬元，並晉級代表屏東縣角逐隔月的全國族語單詞賽程，再拿下第2名的光榮戰績，獎金6萬元。
這羣偏鄉的孩子喜出望外，從得獎那一刻起，就在心底默默許下願望，如何運用獎金。參賽的許同學說，前陣子經常看不清老師在黑板上寫什麼，有了獎金能配眼鏡讓視力更清楚；步姓同學接着說，我想用獎金買些國中需要的文具，沒想到等了1學期仍等不到獎金，不知道學校的撥付作業怎麼了。
看着孩子從期待到落寞，今年1月12日，許媽媽鼓起勇氣向6年乙班導師陳建宏詢問撥款進度，先前陳師也曾被幾位參賽的學生探問過，校方只告訴他會找家長開會討論，卻一直沒有下文，陳師答應許媽媽代向校方詢問，並在分校晨會上直陳，獎金若未經參賽家長同意，校方逕行處分恐有違法之虞，擔任族語競賽指導的杜老師也說：「我指導的瑪家國中這次也得獎，校方在賽後1周扣除相關行政費用，餘款全發給參賽學生。」
不料，隔天許媽媽向陳師反應：「孩子的聯絡簿在課輔班被1名家長委員拿走，說是要開會用。」當晚家長會長陳寒梅打電話跟她說：「將發給參賽學生獎金2,000元，其餘作爲未來學生參賽服裝之用。」她一方面擔心孩子在學校是否闖禍，一方面對會長的說法難以接受，向陳師抱怨會長沒有妥善處理獎金問題。
本刊詢問高雄市1位洪姓老師有關學生獎金派發的經驗，他認爲霧臺國小校方可能是好意，但未經參賽學生和家長同意，扣留或挪用獎金，無異剝奪得獎者權益，而且獎金像被「充公」很不應該；另1位臺東縣的郭老師也表示，競賽獎金屬於孩子的「學習所得」，除非校方在賽前就取得家長同意分配方式，「行前未說明，事後自訂遊戲規則」實在離譜，這麼做很傷孩子的心。
陳師不滿校方恣意妄爲，在全校羣組提醒：「競賽獎金應獲家長同意，學校無權逕行分配，以免觸法。」此舉引來校方藍姓幹事嗆聲：「家長會長在問，是哪位家長委託老師您發言？」陳也不甘示弱回嗆：「本人基於導師身分和家長授權，會長應該比我更瞭解問題。」校長楊瑞麟接着答：「獎金的事我會處理，不用擔心。」一場孩子的權益之爭卻「走鍾」成校園流派叫陣。
針對獎金分配案，陳寒梅煞有其事召開臨時家長委員會，要求參賽學生家長簽署同意學校處理獎金模式，許媽媽不僅拒籤，並批評：「家長委員私自拿走師生聯絡簿，侵犯隱私。」另1名步姓媽媽也憤而中途離席抗議。事後校方曾姓教務主任強調，只要有家長不同意，獎金髮放就會重新討論擬定。
直到1月24日期末休業式當天，校方終於派發每名參賽學生1,000至2,000元獎金，但許媽媽打電話給陳寒梅表達拒絕接受，她告訴本刊：「不是在意錢的多少，而是學校的態度分明不尊重參賽者和家長，實在糟糕透了。」
原本以爲風波暫時落幕，豈料茶壺裡的風暴卻愈演愈烈。3月6日校方召開家長暨親子教育大會，會中卻有多項針對陳師教學態度、責罵學生和質疑其兼任教師產業工會幹部的提案，1場學校和家長間的溝通協調會，瞬間暴走成批鬥大會，會上有1名老師看不過去跳出來仗義反擊，還有1名女家長也不客氣地痛責，家長實不宜捲入校務糾紛。
沒想到歹戲拖棚，5月14日家長會以最速件並附上連署書，不僅副知鄉公所、代表會和縣議員，還羅列7大罪狀，甚至動員鄉內民代到校長室興師問罪，要求陳師調離霧臺國小。
勵古分校有6個班級，所有導師幾乎聯名支持陳建宏，謝老師推崇陳建宏對教育很熱情投入，即使剛直態度易得罪人，但不該受到狼羣般圍攻；還有部分家長撤銷原本要求陳師調校的連署。
陳建宏說，獎金分配應公開透明，調閱師生聯絡簿有害個資隱私，家長委員不該自我膨脹任意抽閱聯絡簿，「追求真理義無反顧。」他已向陳寒梅發出存證信函，捍衛自身清白。
透過競賽贏取獎勵，原是學生爲校爭光和印證學習成果的機會，不料卻因爲學校分配獎金不夠公開透明導致爭端，再加上不當外力介入單純的校務運作，一樁難得的喜事變爲校園醜聞，實是民主教育和校園自主的負面教材。
霧臺國小校長楊瑞麟：決定將餘款全數撥付給家長
霧臺國小校長楊瑞麟表示，原本希望利用族語獎金作爲日後學生參賽服裝，後來發現部分家長不同意，校方也決定將餘款全數撥付給家長，但因教導處作業有所耽誤，無法在學生畢業前完成撥款，將盡速處理本案；至於抽查師生聯絡簿一事，他並沒有聽到有家長委員私下抽閱情形。
楊瑞麟坦承，霧臺鄉地方民代確實連署要求陳老師「換校」，雖然他也很頭痛，不過此事涉及老師本身意願，尊重其選擇。
屏東縣教育處副處長許沛祥明確指出，校方應儘速將餘款撥付給參賽得獎學生；家長委員和民意應避免介入校務和老師介聘作業。
本刊致電屏東縣教育處與霧臺國小校長後，校方從善如流，稍後透過家長會長陳寒梅將餘款全數交付得獎家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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