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友上司每次撩完我,都撤回微信消息

再普通不過的一天,下班後,鄭楠像往常一樣,匆忙驅車,趕着回家做飯。

今年二十九歲的鄭楠,是朋友圈裡有名的“寵夫狂魔”、“賢妻良母”,對老公章燃好到沒話說。

章燃吃飯講究,口味挑剔,平時不管工作多忙,鄭楠都會親自下廚,蒸煮煎炸燉,按照章燃的喜好準備飯菜。

章燃出差,鄭楠會根據時間的長短、出席的場合、工作的內容,給他搭配好不同的衣服。休閒裝、正裝、運動裝,領帶、鞋襪,事無鉅細,一絲不苟。

章燃出去應酬,不管多晚,鄭楠都會不睡覺等他回來,怕他喝多了找不到家門,怕他喝醉了難受,怕他只顧喝酒沒吃好飯。

很多人在背後嘀咕,身材顏值學歷哪兒哪兒都不差的鄭楠,爲什麼甘願做老公的“煮婦”和“丫鬟”?真是天生的賤命!

而且,男人這麼慣着,要麼巨嬰,要麼變壞,等着瞧吧!

鄭楠卻不以爲然,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章燃是她的初戀,她從十六歲就愛上他,發誓這輩子和他在一起,從校服到婚紗,從青絲到白頭。

爲心愛的男人付出,她心甘情願,幸福滿足。

再說了,章燃比她掙得多,家裡的房貸車貸等大宗開銷,都由他支付。他出錢,她自然要多出點兒力。尋常夫妻過日子,又不是演偶像劇,本就是你恩我愛、各司其職、同心同德,同心協力。

鄭楠開着車,心裡想着晚上做什麼飯,很快就走到一個小小的十字路口。

附近有所寄宿制中學,除了週五學生離校和週日返校時喧鬧一陣,其餘的時間,車輛和行人都很少。

今天是週二,鄭楠走到這兒時,像以往一樣,瞥了一眼,便沒有絲毫的停頓,直接通行。

悲劇的發生,就在一瞬間!

一輛小貨車突然從旁邊的衚衕裡閃出來。盛夏,街道兩旁滿是高大的法桐,濃密的枝葉擋住了鄭楠的視線,等她發現時,踩剎車已經晚了。

劇烈的碰撞、刺耳的響聲、鋪天蓋地的恐懼和悲愴交織在一起,鄭楠感覺自己在騰空,在旋轉,在扭曲。

伴隨着尖銳的疼痛,她徹底失去了知覺。

鄭楠幽幽醒轉,已是三天後。

撿回了一條命,但卻因爲胸椎錯位,神經破損,下肢徹底癱瘓。

清醒後的鄭楠,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她悲痛欲絕地痛哭、歇斯底里地大喊。她還這麼年輕,卻再也站不起來,徹底淪爲廢物,以後要怎麼活?

讓所有人沒想到的是,平時被鄭楠像大爺般伺候着的章燃,關鍵時候體現了一個男人的擔當。

他請了假,一天二十四小時守在鄭楠的牀邊,不厭其煩地開導她,無微不至地照顧她,溫言軟語地安慰她:“別怕,有我呢,以後我來照顧你!”

“結婚時候不是發過誓嗎?無論富有還是貧窮,無論健康還是疾病,無論青春還是年老,都風雨同舟,患難與共……說的不就是現在嗎?這是老天考驗我們呢!”

沒有嫌棄,沒有怨言,章燃越是這樣,鄭楠就越是愧疚,她哭得肝腸寸斷:“別管我了,讓我自生自滅吧……”

章燃輕輕撫摸着鄭楠的頭髮:“淨說傻話,你是急着回家給我做飯纔出了車禍,你對我那麼好,我怎麼能不管你呢……”

說着,章燃頓住了。他的臉痛苦地抽搐,卻故意做出一副輕鬆的樣子:“再說了,我不管你,難道你也不管我了嗎?我什麼都不會,還得你慢慢教我呢……”

章燃的一番話,讓鄭楠眼裡噙着淚,笑了。

被愛人需要,活着就還有意義,她冰冷絕望的心,漸漸生出些許的溫暖和希冀。

一個多月後,鄭楠終於出院,回到久違的家。

物是人非。一個原本四肢健全的女人,再次歸來,卻是坐着輪椅。環顧四周,鄭楠的淒涼感油然而生。

章燃竭力想活躍氣氛,他酷酷地說:“老婆,我終於有機會對你說出這句話了……”他模仿《喜劇之王》裡周星馳的神態和語氣,“我養你啊!”

鄭楠咧開嘴,想笑一下回應章燃,卻失敗了。

她心裡充滿了恐懼和不安,也就是說,從現在開始,她沒有了健康,沒有了工作,沒有了收入,沒有了一切。

她只有章燃,只能依靠章燃。

這對一個深愛丈夫,以付出和奉獻爲樂的女人來說,太殘酷了。

鄭楠回家後,章燃也該上班了,他不放心鄭楠自己在家,想請個保姆來幫忙照顧她。

但鄭楠堅決反對,說自己可以。她不想在拖累章燃的同時,再增加他的經濟負擔。

第一天上班前,章燃把吃的喝的都放在鄭楠身邊,手機掛在她的脖子上,讓她有事第一時間給他打電話。

各種擔心,各種叮嚀,鄭楠感動的同時,內心也在滴血。

章燃走後,家裡靜得像一個古墓,分分鐘都漫長到令人窒息。

無所事事的鄭楠,艱難地推着輪椅,想把髒衣服扔進洗衣機裡。

她太想做點兒什麼,證明自己還有用。

然而,當她吃力地探着去夠洗衣液時,輪椅一下子翻了,重重地壓在她的身上,疼得她差點兒暈厥。

鄭楠嘗試着想站起來,身子卻不聽使喚。她氣喘吁吁地掙扎了半天,終於徹底放棄了。

她沒有給章燃打電話,她不想打擾他。

章燃下班回來,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幕:鄭楠滾倒在地上,像死了一般一動不動。家裡,充溢着濃重刺鼻的尿騷味——她小便解在了褲子裡。

章燃嚇得臉都白了,他衝過去抱起鄭楠,忍不住急道:“不是跟你說了嘛,不要動不要動,你怎麼不聽呢?”

鄭楠這才如夢初醒般,依偎在章燃的懷裡,像一個受盡了委屈的小嬰兒終於見到母親,嚎啕大哭起來。

從那天開始,鄭楠承認了這樣的現實。她什麼都做不了了,只能等着被章燃照顧,逞強反而會給他添麻煩。

於是,只要章燃不在家,鄭楠就乖乖地坐在輪椅上或者躺在牀上,她甚至不喝一口水,只吃一丁點兒飯,以便減少上廁所的次數。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凝重滯澀地度過,鄭楠很快就萎靡下去,她乾枯如柴,形銷骨立。去複查,醫生搖頭嘆息,說她再這樣下去,無異於慢性自殺。

章燃滿腹憂慮,一遍遍地勸解開導鄭楠,並不顧鄭楠的阻礙,請了個保姆,白天照顧鄭楠幾個小時。自己也拿出更多的時間和耐心來陪她。

遇到晴好的天氣,他就推着輪椅,帶鄭楠去小區裡曬曬太陽,去公園裡看看風景;

每天下班回來,不管再晚再累,都堅持給鄭楠洗澡、按摩,防止她生褥瘡;

鄭楠失眠的夜裡,他陪她聊天,從他們年少時的相識聊起,點點滴滴的過往,有笑有淚。

一個風華正茂的男人,伺候癱瘓在牀、生活不能自理的妻子,很快就被口口相傳廣爲稱頌,章燃成爲重情重義的絕世好男人代表,城市晚報甚至專門報道過他的事蹟。

每次章燃帶鄭楠出去,都會有很多人圍觀,指指點點,讚不絕口。

然而,隨着人們對章燃的誇讚多一分,鄭楠的愧疚和心疼就更多一份。

她的章燃,應該有更好的人生。她不能再拖累他了。

與其讓他在日復一日的勞累中厭煩嫌,不如儘快結束這一切,解脫自己,也解脫章燃。

然而,還沒等鄭楠付諸行動,她就敏銳地感覺到,這段時間,章燃和以前不一樣了。

他經常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坐在沙發上發呆。有時候,他會怔怔地看着鄭楠,目光閃爍,欲言又止。

這天晚上,章燃到家後,看起來精疲力盡的。他把外套扔在沙發上,去衛生間放水,又去陽臺拿浴巾,準備給鄭楠洗澡。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突然響了一聲,第六感驅使,鄭楠推着輪椅挪過去,從兜裡掏出了章燃的手機。

沒有密碼。鄭楠打開後,看到一個暱稱叫“悅薇”的女人,給章燃發來微信,點開的一瞬間,鄭楠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到家了嗎?跟她說了吧?”

鄭楠點開“悅薇”的頭像,很快認出來,這個女人是章燃下屬,去年章燃公司年會時見過。

該來的,終於來了!

鄭楠的身體搖搖欲墜,她微微閉了下眼睛,讓自己鎮定下來,接着往上翻聊天記錄。

只有三條,全是悅薇發的,而章燃的回覆部分,都顯示信息撤回了。

“跟你老婆說了嗎?”

“要不,我去找她談談……我可以和你一起養她,只要她同意離婚!”

“章燃,我等不起了,我已經等了兩年。之前你說不忍心,因爲她對你太好,現在依然不忍心,因爲她殘廢了需要你……那你說個準話,你到底什麼時候忍心?”

“對不起!”

屏幕上的字在鄭楠眼前閃爍、放大、逐漸模糊,鄭楠的心,成爲一片焦土。

兩年?!兩年前,她還沒出車禍呢!

鄭楠不動聲色地把手機放回原處,任憑內心掀起狂風巨浪。

章燃拿着浴巾走過來,像以前一樣,他把鄭楠從輪椅上扶起來,橫抱在懷裡,朝衛生間走去。

他一邊走,一邊嘆息着說:“多吃點兒飯吧,瞧你都瘦成什麼樣了!”

鄭楠一言不發,一動不動,像木偶一樣,任由章燃幫她脫去衣服,把她放在浴缸裡。

溫熱的水漫過鄭楠的身子,她努力回憶,是的,她出車禍前那段日子,章燃頻繁出差,經常加班晚歸。

原來,那個時候他就已經出軌了,在她全心全力愛着他,爲他付出一切的時候,他就已經愛上了別人。

說不定,在她匆忙趕回家給他做晚飯時,在她出了車禍命懸一線時,章燃正在和那個“悅薇”卿卿我我,商量着怎麼和她離婚呢。

鄭楠咬緊牙關,看着章燃耐心細緻地給她擦拭着身子,她忍不住想罵:別裝了,你這個渣男,你這個僞君子!

他早就不愛她了,他現在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出於道義,出於同情,出於無奈,出於回報。

憤怒涌上鄭楠的心頭,她想,從明天開始,她一定要好好吃飯,好好活着,好好折騰,她要用這副殘缺的身子,拖死這對狗男女,讓他們永遠不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或者,給晚報打電話,曝光章燃無恥的真面目,讓他被唾沫星子淹死,永世不得翻身。

章燃絲毫沒有覺察出鄭楠內心的變化,他低下頭,讓鄭楠伸開胳膊,他要給她擦腋窩。

就在這一瞬間,鄭楠看到,章燃白襯衣的領子黑黝黝的,油膩不堪雜亂無章的頭髮裡,夾雜着幾根灰白。

在她的印象中,章燃永遠是器宇軒昂乾淨清爽的。

而現在,卻因爲她,淪落至此。

如果他曾經對不起她,他也已經收到足夠的懲罰了。

滿腔的憤恨瞬間煙消雲散,這一刻,鄭楠的心都碎了。

那天晚上,鄭楠假裝睡着,卻在暗中觀察着章燃的動靜。

她想知道,章燃最後會怎麼恢復悅薇。

果然,章燃輾轉反側了一會兒,慢慢坐起來,拿起了手機。

暗夜中,手機的光明明滅滅,照着他那張陰鬱的臉。一條信息,他編輯了很久,沉思,猶豫,掙扎。

終於,他放下手機,如釋重負般躺倒在牀上,很快就鼾聲如雷。

鄭楠吃力地爬起來,側過身,拿過了章燃的手機。

章燃發給悅薇的最後一條微信,是很長的一段話:

我還是不忍心,可能永遠都不忍心。我和我老婆之間,一直都是她愛得更多、付出得更多。以前,我以爲我不愛她,只是被她的愛感動而已。但是出事後,我痛苦、心碎、疼惜,悔不當初。我想我是愛她的,曾經的背叛和傷害,讓我用餘生來彌補她吧。不要等我了,祝你幸福,對不起!

這次,他沒有撤回。

黑暗中,鄭楠滿臉是淚,卻微微地笑了。

她終於釋然,也終於,可以按照原計劃行事了。

第二天,章燃上班後,保姆還沒來,鄭楠吃力地把輪椅滑到窗前,把事先準備好的繩子,系在防盜窗上,挽了個活結,然後慢慢把頭伸了進去。

繩子一點點呃緊她的咽喉,鄭楠艱難地仰起頭,在最後的一瞬,她看到了窗外一角蔚藍的天空,幾朵悠然的白雲。

多像她第一次見到章燃的那天,俊郎的少年,在校園的凌霄花架下讀書。彼時,晴空如洗,雲白風清,一眼萬年。

窗外起風了,牀頭櫃上放着的一張白紙,沙沙作響,上面的黑色字跡,依稀可辨:

這輩子,我深深地愛過你,也被你深深地愛過,圓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