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萊的改革,什麼時候能看到明顯的成效?

要評估米萊的改革成效, 需要有三個維度。

第一個維度:就是米萊上臺後的阿根廷與庇隆主義者上臺進行比較。

第二個維度,就是未來的阿根廷與過去的阿根廷進行比較。

第二個維度:就是未來的阿根廷與世界上其他新興經濟體進行比較。

先來說第一個維度:

從這個維度來說,米萊已經創造了奇蹟。

2023年,阿根廷的通貨膨脹率是 211.4%。以上一屆政府執政的尿性,米萊如果沒有上臺的話,阿根廷必將進入惡性通貨膨脹。

米萊上臺的這一個月,即2023年12月,阿根廷單月通脹率達到25.5%,刷新30年最高紀錄。

同時,阿根廷進口商登記拖欠進口債務規模高達426億美元。

這意味着阿根廷央行已經沒有任何美元儲備了,阿根廷企業要支付外面的貨款是沒有錢的,當時,中國大量的出口企業,都收不到阿根廷客戶的貨款。

過往的阿根廷政府欠下天量外債。

2024至2027這四年裡,阿根廷就面臨989億比索和326億美元本外幣到期債務的雙重威脅。

米萊上臺前,阿根廷欠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債務達443.77億美元。而阿根廷僅有28.03億美元外匯儲備,如果算上欠巴塞爾銀行、中國貨幣兌換的外匯等,阿根廷的外匯儲備是-73.26億美元。

這樣的歷史,阿根廷並非沒有經歷過,賴帳不還是庇隆主義政府唯一的選擇,不僅如此,還要在國內超印天量貨幣,以應對支出。

2000年,阿根廷的外債總額飆升到了1462億美元,相當於外匯收入的4.7倍,需要償還支付的利息佔到出口收入的38%,明顯入不敷出。

面對這種無解難題,阿根廷政府兩手一攤再次躺平,2001年11月宣佈沒能力還債,歷史上第三次完成了國家債務違約。

這也是迄今爲止最大的主權債務違約事件,涉及金額高達950億美元。

2020年5月,在疫情的衝擊下,阿根廷無力償還債務利息,再次違約,債主們只能進行延期和削減。

而米萊上臺前,阿根廷的外債外債總額爲2859.51億美元,而外匯儲備是負的。

如果這次又賴帳,那阿根廷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被國際社會拋棄,成爲世界孤島,也即本國民衆不再擁有美元與外部進行交易。

這種後果將讓阿根廷經濟被毀滅性地打擊,在一個全球市場中,一國如果無法與外界交易,那經濟要倒退幾十年。

因此,米萊上臺採取的手段,避免了阿根廷陷入這一最爲悲慘的局面中。

同時米萊從去年12月上臺時的25%的歷史通貨膨脹率最高點,每個月都在下降,一步一步控制到只有2.7%的水準,不到一年的時間就達成這一目標,當然是一個良好的結果。

因此,站在與庇隆主義者上臺比較的角度,米萊拯救了阿根廷,避免了更大規模的經濟悲劇。

有些人糾結阿根廷的貧困率升高,這並不重要,因爲這是阿根廷人必須付出的代價,政府的借款、天量的外債,承擔者必定是普通的老百姓。

如果米萊不堅守財政原則,還在政府欠下鉅額債務、外儲爲負的時候,還要胡亂借債或印鈔來給老百姓發錢,那隻能進入惡性通貨膨脹以及成爲世界孤島,那時的阿根廷民衆,會更加貧困,只有一條路——外逃。

與看不見的可能的庇隆主義上臺來比較的話,米萊拯救了阿根廷。

因此,從這一維度來說,米萊的改革已經很成功了。

第二個維度,與過往的政府比經濟成長

與過往的阿根廷政府比,米萊的改革也會在幾年後取得明顯的成效。

隨着財政危機、外匯危機及惡性通貨膨脹風險降低後,米萊下一步的目標是降低關稅,對外開放。

10月、11月,阿根廷政府都官宣了降低關稅。雖然幅度還不及預期,但米萊的政策方向已明確,那就是全面實現零關稅。

雖然我認爲這一改革應該先行,但現在也不晚。

只要關稅一步一步下降,那麼阿根廷國內的生產能力將會逐步提高,阿根廷人購買全球商品也將以更低的價格買到。

因此,不用談米萊在國內的其他市場化改革了,僅僅不斷地下降阿根廷畸高的各種進出口關稅,就能讓阿根廷經濟相對於過往取得明顯的增長。

阿根廷當下的現狀是,普通人的收入大概是中國人的三分之一,但普遍的產品物價是中國的三倍。

僅僅減少關稅,就能讓阿根廷民衆的生活迅速改善,當下阿根廷還有大量的產品關稅處於20-50%的區間,可以改善的空間是巨大的。

對外開放,必然會推動國內的改革。

米萊已經推出了吸引外國投資者的投資激勵計劃。

那些長久以來在保護下生存的企業,必然會支持新一輪的市場化改革,因爲如果內部的各種管制不清理,那麼,阿根廷的企業將無法在對外開放中生存下來。

因此,對外開放其實是改革的重中之重。

很顯然,米萊的改革走在正確的道路上,第二個維度來評估的話,米萊的改革也必定成功。

第三個維度:與其他新興經濟體進行比較

經濟發展的本質,是資本擴張。

對於窮國來說,本國資本貧乏,想要靠本國逐步積累資本再投資,其實是很慢的。

2019年,阿根廷只接收了65億美元的外來投資,僅是巴西的10%,遠低於哥倫比亞和智利。

這時,米萊的改革成效的評估,就不僅僅要與本國的過去比了,而是要與世界上其他新興國家來進行比較。

因爲這種比較發生在全球企業家的心裡。

他們會評估,我要去阿根廷投資,還是要去越南投資。

阿根廷有一些優勢資源,會在米萊的改革下,迅速獲得投資,比如鋰礦。

但這遠遠不夠,因爲阿根廷有幾千萬人口,礦業不能提供足夠多的礦業,只有吸引大量的製造業、服務業進入阿根廷投資,讓阿根廷成爲各行各業的投資熱土,阿根廷才能成爲全世界新興國家比較中的贏家。

米萊要做到這一點就比較難了。

原因是,米萊的改革並不由米萊全權決定,國會就是掣肘他的最大的力量,早在1月,米萊就提出了勞動法的修改法案,但是,國會阻止了這一法案的通過。

也即,阿根廷原有的很多國內法的管制,在國會主要由反對黨掌控的情況下,難以被清除。

而這些管制是如此之多,他會導致阿根廷的整體經濟自由度依然不如越南等新興國家。

這時,企業家選擇投資地的時候會說,雖然阿根廷比過往更自由,有更好的營商環境,但依然比不上越南的投資環境。

比如前兩年,越南給跨國企業投資的所得稅優惠稅率是5%。而阿根廷是其的整整七倍,35%。

即使米萊降到了20%,依然沒有多大的吸引力,更何況,米萊要降稅還面臨着一個約束,那就是還有幾千億美元的外債要還呢,前任政府欠下的天量債務,就一定會約束米萊的降稅空間。

米萊要揹負着幾千億美元的外債,並同時降稅減管制,這本來就是一件挺不容易的事,他甚至比起中國、越南的改革開放還難一些,畢竟 當時的中國、越南基本上沒有外債。

中國也長時間實施了對外資的稅收優惠政策,長達二十餘年。

因此,要把阿根廷變成在國際上具備有全面競爭力的投資之地,超過越南等國,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所以,從第三個維度看的話,米萊執政下的阿根廷,短期內要追上越南這些新興國家的成長速度,還是有困難的,畢竟歷史包袱太大了。

但長期來看,阿根廷有可能迎來這麼一天。

那就要看阿根廷大多數民衆是否在前兩個維度下高度認同米萊,接受市場化改革的方向,如果羣體觀念支持市場化改革,那不過就是時間問題。

米萊下臺了也沒關係,再選一個市場化主張的人上去就行了。

羣體觀念一變,一切都變了。

中國民衆不也是如此嗎?從極左的輿論環境走出,大多數人支持改革開放,並感受到了改革開放帶來的實際效果,於是市場化改革才能持續下去。

很多國內的人鄙視米萊,其實米萊的整個改革,與中國的改革開放並沒有什麼大的區別。

中國的改革,也是先從減少管制開始,那就是農村產權改革——土地承包制,其次是減支,砍掉虧損的國企,將國企裡的福利制度也砍掉,讓醫院這樣的機構自負盈虧,不再進行全額財政撥款, 然後是引進外資。

站在全球國家比較的角度來說,僅憑几年時間,的確看不到米萊的改革效果。 鄧公的改革效果,不也經歷了幾十年的時間才能 被人們普遍認知到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