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式幽默的喜劇反思：阿奇與阿皮「燒傷地獄哏」怎麼笑？
美國喜劇二人組「阿奇與阿皮」（Key & Peele）2013年短劇《羞辱性喜劇演員》（Insult Comic）中，演出一名脫口秀演員與燒燙傷患者觀衆的尷尬互動，曾引發熱烈討論。 圖／Key & Peele - Insult Comic
「要寫出高品質的喜劇作品，必須要對『人』有着非常深刻的理解，不僅需要強大的同理心，也是需要長時間累積的功力。」著名的美國喜劇二人組「阿奇與阿皮」（Key & Peele），善於將敏感社會議題融入原創諷刺喜劇小品。2013年短劇《羞辱性喜劇演員》（Insult Comic）中，演出一名脫口秀演員與燒燙傷患者觀衆的尷尬互動，曾引發熱烈討論。這部全長只有4分43分的短片播出至今已超過10年，但仍不停被網友翻出回味——喜劇作品中，敏感議題或身心障礙者的玩笑尺度，該如何拿捏？事隔多年，阿奇與阿皮在2024年接受訪問時又重溫這部作品：「高品質的喜劇，要對『人』有着非常深刻的理解。」
「阿奇與阿皮」系列第3季第6集《羞辱性喜劇演員》，劇情以喜劇俱樂部爲背景，一名知名喜劇演員（阿奇，Keegan-Michael Key飾演）跳上舞臺，開始他的喜劇表演。作爲表演開頭，喜劇演員隨機對臺下不同觀衆進行猛烈攻擊——例如問外型較肥胖的觀衆，今天有可能吃得飽嗎？或取笑一名大耳朵觀衆，連遙遠喜劇俱樂部的表演都聽得到——他強調沒有人逃得過他的法眼，並承諾在結束表演前每個人都會被他開玩笑。
然而正要開始表演時，他看到臺下一名傷痕累累的男子（阿皮，Jordan Peele飾演），臉部有明顯大面積傷燙傷痕，正坐在輪椅上觀賞表演。喜劇演員見狀便跳過這名男子，避免開玩笑傷害到他。然而男子透過機器人變聲器對臺上說了一句：「Do me.」，明確表示自己也想被「開玩笑」。喜劇演員多次試圖擺脫困境，只針對周邊的事物取笑，例如說這名男子桌子周圍有許多瓶子，詢問他是不是一名酒鬼——結果證明這是他的止痛藥。然而男子顯然並不滿意他開玩笑的力道，便再次透過變聲器說：
「開我燒燙傷的玩笑吧。」（Make fun of the burns.）
「講吧！我承受的了！」（Go for it! I can take it! ）
喜劇演員堅持不配合，並多次指出男子的處境「完全不好笑」，然而此話一出卻遭到觀衆質疑「那爲什麼我的體重很好笑？」。在男子多次逼迫之下，喜劇演員終於小心翼翼地說出自以爲謹慎的說法：
然而將燒燙傷患者比喻爲佛萊迪．克魯格，徹底傷害到這名觀衆，讓男子當場痛苦地大哭——因爲佛萊迪．克魯格不只是一名恐怖連環殺手，在電影中他更因嚴重燒傷而面目全非。此話一出，徹底惹火臺下的所有觀衆，短劇最後在一名觀衆持酒瓶衝上臺攻擊喜劇演員收場。
這部短劇以「阿奇與阿皮」製作組擅長的黑色幽默出發，探討喜劇的複雜性——許多脫口秀或喜劇演員爲自己能開出高明幽默的玩笑而自豪，然而看到劇中喜劇演員面對身障觀衆時無助恐慌的表情，便可知道這場表演即將完蛋。
播出後許多觀衆稱讚短片劇本十分傑出，既能呈現許多喜劇演員碰觸敏感人物或議題時的創作壓力，也能讓想笑的觀衆同時思考「我現在笑，是對的嗎？」；一名本身爲燒燙傷的網友也在影片下留言表示，
「這部片目的不是把我們當成嘲笑對象，是讓我能跟觀衆一起笑，而它也成功做到了。」
《羞辱性喜劇演員》播出至今已十年卻讓觀衆不停回味，尤其出現類似新聞事件發生後。例如2022年奧斯卡頒獎典禮上，演員威爾史密斯因不滿克里斯洛克在擔任頒獎人時，公開對生病的妻子開了光頭的玩笑，而上臺賞了他一巴掌。戲劇性的一幕使媒體爭相報導，而《羞辱性喜劇演員》片段也再度被網友拿出來討論，在喜劇作品中如何才能巧妙處理「地獄哏」、既滿足觀衆又能避免人身攻擊？
「阿奇與阿皮」由演員喬登皮爾（Jordan Peele）與麥可．奇（Keegan-Michael Key）主演，在喜劇中心（Comedy Central） 共播出5季共53集，從2012年1月31日首播後持續3年多，他們模仿話題名人、談論敏感議題如納粹、種族歧視等等，甚至政治圈人物都是模仿惡搞的對象。作品名揚國際獲得衆人喜愛，除了美國前總統歐巴馬，以主持脫口秀節目近28年而聞名的美國主持人康納．歐布萊恩（Conan O'Brien）也是忠實粉絲。當年聲名大噪的麥可．奇與喬登皮爾如今都已成爲知名導演及製片人。
圖／Key & Peele Facebook
2024年1月1日，康納邀請喬登皮爾上Podcast節目《Conan O'Brien Needs a Friend》，討論皮爾如何從童年害怕恐怖片，到今日成爲知名恐怖片製作人，節目中《羞辱性喜劇演員》也再次被討論一番。
康納稱讚這部片劇情安排高竿巧妙，無論過了多少年仍是他心中最愛。皮爾也表示，「阿奇與阿皮」擁有強大的製作團隊和編劇羣，其中編劇魯本（Alex Rubens）是這部短片背後的大功臣。皮爾曾強調：
要寫出高品質的喜劇作品，必須要對「人」有着非常深刻的理解，不僅需要強大的同理心，也是需要長時間累積的功力。
麥可．奇2023年10月接受美國NPR訪問時也強調在複雜的喜劇脈絡背後，對人性理解的重要性。
他在節目中分享自己的Podcast節目《The History of Sketch Comedy》、討論自己如何踏上喜劇之路，也和主持人格羅斯（Terry Gross）彼此分享自己認爲高明的笑話，並逐句做拆解。
麥可．奇表示，作家編寫笑話時，必須理解寫下每個句子時，聽衆聽在耳裡後腦中會有哪些畫面、認爲笑話會往哪個方向走，只有理解每一個可能性，才能接着思考最後要如何扭轉局面。
他也強調，受到自身非裔和成長背景影響，他更重視喜劇當中人和人之間的連結，及不同文化和族羣之間的對話，就像「阿奇與阿皮」成功之處在於不同背景的非裔美國人都與之產生共鳴，同時白人或其他族裔也喜歡這個節目想傳達的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