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駁車、浮橋、備考點︱歙縣高考次日開考前的20個小時
7月8日上午8時許，安徽省黃山市歙縣的天空中飄着細雨，路沿上還有些許泥濘。在歙縣中學門口，一輛大巴車停穩，考生們走下車，與家長道別。再過約1小時，2020年高考綜合考試的鈴聲就要響起。
在前一天，受持續暴雨和上游洪峰影響，歙縣境內多條河流水位上漲，城區積水嚴重，阻隔了通往高考考點的必經之路。雖然歙縣及時啓動城區防洪二級響應，派出皮划艇、衝鋒舟接送考生，但截至昨日上午10點，全縣2000多名考生依然有約四分之三未能抵達考場。當天下午，安徽省教育招生考試院宣佈歙縣高考語文及數學科目考試推遲，並於晚間宣佈將這兩門科目改到7月9日進行補考。
昨日下午，歙縣縣委宣傳部一名負責人對媒體表示，“縣裡已經嚴陣以待，做好應急準備。（黃山）市裡主要領導坐鎮縣裡，成立高規格指揮部，相關人員全部到崗到位。”爲了確保之後的高考科目順利開展，歙縣多個政府部門開足馬力運轉，開展了架設浮橋、調配船隻、建設備用考點等工作。
7月8日上午8時許，歙縣中學考點門口陸續有考生入內。新京報記者 海陽 攝
考生乘坐接駁車順利入校
7月8日上午7點多，在歙縣練江大橋附近，新京報記者搭上了一輛高考接駁車。車頭貼着高考接送專用車的指示牌，每車核載人數爲50人。
車上坐了40多名學生，都是前往歙縣中學考點的考生。他們是來自歙縣二中同一個班的同學，另有一名隨車的男老師。
爲了照顧女生防止暈車，隨車老師安排女生們坐在了車的前部。車上的考生神情輕鬆，有的三三兩兩交談，有的專心地看着手裡的考試大綱，做最後的複習。一位學生告訴新京報記者，昨天取消考試後，他的心情沒有因爲變故而受到太大影響。
8日早上，天空依舊飄雨，但雨勢不大，路上的大面積積水也已退去，接駁車開得十分平穩。途中，有學生透過微微結霧的車窗，看到路邊正在維護秩序的民兵，喊到，“是民兵！”引起車內一陣小小的好奇與喧鬧。
7點50分，接駁車抵達終點——位於老城區的歙縣中學門口。隨車的老師站起身，朝着學生們喊了一聲“加油”，考生們便開始陸續下車。車外有交警在大聲指揮，“往兩邊走，別堵住門！”
校門口值守的工作人員提醒考生戴上口罩，出示證件。考生們沿着校門口右側用紅綠色雨棚架起的通道魚貫而入，秩序井然。很快，考生們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校門口。
“我心裡是一塊石頭落地了。”一位守在歙縣中學門口的考生家長告訴新京報記者。這位母親今天專門穿着紅色旗袍來送考，爲了討一個“旗開得勝”的好彩頭。
7月8日上午7時許，一輛歙縣二中的送考車上坐着40多位考生。新京報記者 海陽 攝
從地圖上看，歙縣是一個水道密佈的城鎮。自西向東奔涌的練江在中心城區分流，留下一個蜿蜒的藍色岔口。歙縣中學與歙縣二中分別位於河流交叉口的北岸與東岸，是歙縣僅有的兩處高考考點。
7月7日高考首日，在練江大橋附近，上漲的江面已吞沒西岸，僅有水中露出的樹冠提示着原先岸線的位置。而練江大橋是城西考生前往歙縣中學的主要路徑。另一邊，歙縣二中的校門口也一片汪澤，從當地居民提供的照片中看，洪水已經灌進了校園。
首日高考延期後，歙縣公安局發佈公告，爲確保7月8日考生及時、安全到達考點，縣公安局在城區設置4個大巴車輛接駁點，考生可到就近的接駁點乘坐大巴前往考場，各接駁點均有工作人員引導。如交通恢復正常，考生也可自行前往考點。這份公告同時呼籲，社會車輛在考生趕赴考點時間段內非急需不出行。
新京報記者瞭解到，接駁路線連接歙縣中學和歙縣二中兩處考點，沿途經過中和街、甕城、新汽車站、二環路、紫陽路等多地，考生可在路邊招手上車。
7月7日晚上11點半，8輛公交車開到了歙縣二中門外的停車場，準備第二天從此出發，承擔接送考生的任務。
在歙縣，高考接駁車並非新舉措。今年51歲的公交司機方師傅告訴新京報記者，每一年接送考生時，司機們都會戴着毛毯，在考點外的車中過夜，以求高考當天及時到崗。然而，今年不期而至的洪澇災害，令這項工作面臨新的挑戰。
首先變化的是線路。在往年，方師傅固定在縣中、二中這兩個考點之間往返。但由於暴雨的緣故，今年的接駁車線路被拆分成了多段，設置了多個接駁點，如果出現洪水漫灌、車輛無法通過的情形，學生就需要由附近值守的武警、民兵幫助，藉由船隻或浮橋到達下一個接駁點，再乘坐新的接駁車輛。
不過，由於降雨減小、積水退去，這套應急方案並未實際使用。7月8日上午8點40分，接駁點之一的負責人、徽城派出所所長吳淑華告訴新京報記者，今天上午縣域內交通通暢，此刻考生都已經全部入場，他所在的接駁點1作爲應急方案沒能派上用場。
其次增加的是數量，方師傅表示，往年高考接送的車輛是8臺左右，今年由於情況特殊，增加到了24臺，司機們來自縣域內的多個公交線路。
7月7日晚上11時許，新京報記者在二中門口停車場看到，8輛接駁車陸續到位，嶄新的車身白綠相間。據方師傅介紹，這幾輛都是前幾年剛投入使用的電動力車。見公交車停得稀疏，他指揮大夥將車靠得緊一點。到了晚上將近12點，8輛公交車駛入二中校園內。
方師傅說，車隊提供了毛毯，司機師傅們會在駕駛座內度過一夜。
7月8日上午8時許，歙縣中學考點外停着一輛無線電監管車輛。新京報記者 海陽 攝
人武部連夜架設浮橋，做應急保障
根據上述歙縣公安發佈的公告，在幾處接駁點之間，如果遇到緊急情況交通中斷，考生將可通過浮橋前往下一個接駁點。“部隊子弟兵負責浮橋，我們負責兩頭，共同構築起一條完整的線路。”方師傅表示。
7月7日晚間22時許，新京報記者來到城許路上的練江社區居委會，那裡正在架設浮橋。負責指揮的歙縣人武部副部長徐國友對新京報記者表示，歙縣人武部門連夜組織40多名民兵搭建兩座應急交通浮橋，通往歙縣中學和歙縣二中兩個考點，全力保障高考應急線路。其中，通往歙縣中學的徽州路應急交通浮橋寬2米、長約125米；通往歙縣二中的城許大道應急交通浮橋寬2米，長約300米。
由於停電，此時的城許路一片漆黑，幾位消防官兵架設起一臺大功率照明燈。7月7日這天，徐國友和戰友們承擔了轉移羣衆和護送考生的雙重任務。“我的任務部有兩艘衝鋒舟，兩艘皮划艇。”他比畫出“2”的手勢大聲說道。每艘船隻配備兩名經過培訓的操作手，以及兩名輔助人員，最多可承載8人。徐國友估算，民兵們半天內大約接送了三十四位考生。
7月7日晚上10時許，徐國友（圖中背對鏡頭者）正在整頓民兵隊伍，準備開始搭建浮橋。新京報記者 海陽 攝
晚上22時許，新京報記者看到，裝載着浮橋組件的大卡車駛來，背鬥中滿滿當當地摞着藍色的浮筒，民兵們幾人一組，將浮筒擺在地上連成片，再在連接處用力釘入插銷來固定。
徐國友介紹，7月8日，人武部還將繼續投入人力，總共將有130多位民兵參與保障高考進行。徐國友介紹，除了駕駛船隻的人員外，其餘民兵全部分配在浮橋附近。“我們今晚就在大廳裡打地鋪過夜。”徐國友指着不遠處一間房屋說，片刻之後又補充道，“浮橋這麼長，今晚還不知道得幹到幾點呢。”
7月8日早晨，新京報記者搭乘接駁車經過一處原計劃架設浮橋的地點太平橋時看到，道路積水退去，作爲應急保障的浮橋並未實際投入使用。
7月7日晚上10時許，歙縣民兵們正在搭建浮橋。新京報記者 海陽 攝
7月7日晚間，歙縣教育局局長汪天平在接受採訪時介紹稱，所處地勢比較高的新安小學已經被選用，作爲二中的備用考點，“目前備用考點一切已經準備就緒了。一共有36個考場，文科的所有考生都能容納下去。”
7月7日21時左右，新京報記者在新安小學外看到，校園內有身穿消防、警察制服的人員走動，教學樓內燈火通明。該校保安表示，由於該小學被選作爲備用考點，目前不允許閒雜人員進入。
在校門口，歙縣供電局的工程師謝輝（化名）身着被雨打溼的工作服，正張望着道路的另一頭，等待一批UPS不間斷電源的送達。7月7日這天，謝輝奔波在歙縣的各個區域。洪澇所到之處，他就要及時對該片區域進行斷電處理，以防發生漏電事故。
下午3時許，他接到命令稱，教育部門啓動應急預案，要求供電局儘快將新安小學的電路調整至符合備用考場要求的條件。在接下來的6個多小時內，他率領團隊進駐學校，檢查線路、制訂預案，“我把它當作正式考場來改造，所有措施都做到位。”
謝輝介紹稱，一般而言，考點的電路檢查工作會提前一個月進行，最核心的要求即是“不斷電”。今年在檢查縣中、二中線路情況時，他“把所有外部電源全部檢查一遍，再把內部電源全部檢查一遍”。但沒過多久，由於考點新裝了空調，用電負荷出現變化，謝輝又再次檢查線路中的變壓器是否過載，將其中一部分變壓器改造增容。
如今，要將考點的檢查工作壓縮在半天之內完成，供電局的工程師們只能連夜連軸轉。謝輝最重視UPS電源，“最起碼能保證撐過英語聽力那15分鐘就行。”在檢查過新安小學內部電路後，謝輝發現一些電源存在失效情況，迅速聯繫從廠家調貨。
7月8日，新京報記者瞭解到，由於歙縣中學、歙縣二中兩處考點的工作正常進行，新安小學備用考點並未實際投入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