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強北的老闆們期待AI爆品

消費電子的風往哪個方向吹?華強北的老闆們最先知道。

一些AI硬件,正在悄無聲息地撤離華強北。

第一財經記者近日走訪深圳華強北瞭解到,部分在華強電子世界出售AI音箱、AI戒指的檔口已經在今年年中停止售賣。賽格電子市場的檔口老闆告訴第一財經記者,雖然零售利潤不高,但只要批量出貨,工廠依舊願意爲客戶定製AI硬件。

不少AI硬件已經悄然退場,但華強北並不缺乏AI元素。AI吉他、AI翻譯器、AI眼鏡等產品仍在銷售。只不過,當消費者進一步瞭解之後,會發現:此AI非彼AI。相比植入AI大模型,並與消費者產生交互的實際功能,大部分產品包裝上的“AI”其實只是一個營銷的幌子。

儘管AI沒有在華強北找到最合適的落地硬件,但華強北依然給AI留了位置。“我們和市場一樣期待下一個AI爆品的出現。”一位檔口老闆說。

那些消失的AI硬件

加30元,普通音箱就能搖身一變,成爲“AI智能音箱”,這樣的故事,恐怕只能發生在華強北。

林哲(化名)在賽格電子市場經營一個檔口,他也是爲數不多將AI寫進店名的檔口老闆。“我們平時主營業務還是手錶、耳機、音箱,但因爲有自己的工廠,所以也支持定製AI硬件。”當記者以採貨人的身份到檔口看貨時,林哲向記者解釋,只要是靜態的科技硬件,比如音箱、耳機、投影儀等設備,都可以接入文心一言、豆包等國內大模型,變爲AI硬件。

以一個批發價爲320元的音箱爲例,只要350元,就可以將該音箱升級爲AI音箱,支持語音遙控、聊天交互等功能。“普通音箱的毛利在20%左右,加了AI之後可能往上浮動三個點。”林哲說,加入AI本身的利潤比較薄,只能靠走量賺錢,“起訂總額是3萬元以上,出貨期至少一個月”。

從接到訂單總額50%的定金開始,林哲就會給客戶提供一個新的方案,以確定外觀和功能。以音箱爲例,在方案通過後,林哲會聯繫工廠生產模具,根據定製方案植入主板、放置芯片、喇叭等部件。“我們接到的外貿訂單比較多,比如AI戒指、AI音箱等,主要是通過貼牌的形式銷售到海外市場。”林哲說。

雖然在華強北有一個售賣AI硬件的窗口,但林哲並不銷售AI硬件的現貨,只接受批量定製。

在林哲的櫃檯上,第一財經記者看到了各式各樣版本的音箱、耳機和手錶等硬件,但均未單獨搭載AI系統。林哲告訴記者,去年賣過幾個月AI戒指,但“根本賣不掉”,“問的人多,買的人少,因爲大家在試用後發現戒指有的功能手機都有,沒必要單獨再買一個戒指”。林哲說,後來自己就不在檔口放AI產品了,只接受大單量的定製。

“什麼有錢搞什麼”,這句話對於華強北大部分老闆來說,或許是唯一的生意經。“不來錢的貨我們爲什麼要賣?”林哲說,目前檔口主要的出貨量仍然是高仿版本的耳機、手錶、音箱等潮品,AI硬件的接單次數少,且不穩定,基本靠老客戶介紹。“原先在華強電子世界的一到三樓,也有一些檔口會賣AI音箱,但今年六、七月份已經基本都不賣了,因爲賺不到什麼錢。”一位華強電子世界的檔口老闆說。

生產週期長,壓貨風險高,這或許是AI硬件悄悄撤離華強北的主要原因。

AI只是“幌子”?

儘管AI硬件已經撤離華強北的零售櫃檯,但AI在華強北,仍然是一個隨處可見的符號。

在賽格電子市場,“AI Translator(翻譯機)”隨處可見。記者在賽格電子市場的一樓,看到不少外國消費者正在試用一家檔口的AI翻譯機,一位外國消費者告訴記者,他準備先買一臺260元的AI翻譯機,如果用起來覺得不錯的話,自己離開華強北前,會買更多。

“AI翻譯機和智能眼鏡是外國人買得最多的產品。”陳賽(化名)在賽格通信市場經營一家檔口,主賣AI翻譯機、投影儀和智能眼鏡。當記者想要了解AI翻譯機時,陳賽一口氣向記者展示了十二款不同的產品,價格在100元至450元不等,包裝上均印有“AI”“Intelligent”“Smart”等字樣。

陳賽現場教記者使用了一款450元的AI翻譯機,這款店內售價最高的AI翻譯機能夠實現語音翻譯、離線翻譯、拍照翻譯和同聲傳譯等功能。其中,當記者點進“超強AI”功能的時候,頁面顯示出了“出國旅遊”“健身教練”“營養師”“生活自助百科”等子功能,用戶可以選擇相關功能與之進行語音對話。

陳賽透露,大約有三款AI翻譯機都帶有這個功能。至於其他AI翻譯機搭載了什麼AI功能,陳賽並沒有直接回答第一財經記者,他表示產品能夠直接識別語音,並翻譯成文字,聯網的話還可以實時轉譯。

在華強電子世界,記者還看到了AI吉他。當記者上前詢問店家產品的AI功能具體有哪些時,店主告訴記者,AI吉他連接了單獨的APP,消費者可以通過手機來獲得彈吉他時的指導,並顯示實際準確度。

一位賣智能眼鏡的檔口老闆也告訴第一財經記者,檔口出售的眼鏡沒有複雜的AI功能,只能拍照、聽歌和接掛電話,“其實就是藍牙智能眼鏡,如果有客戶點名要AI眼鏡,我們會說清楚這款不是”。

在華強北,似乎處處都有AI的影子。但影子的明面是科技的進步,還是營銷的幌子,似乎還很難說。

等待AI爆品

在AI硬件上試過水的不止華強北的檔口老闆們。

在市面上,Meta與Rayban合作的智能眼鏡成了行業裡的小爆款。在國內,今年10月,字節跳動旗下的AI業務豆包發佈了首款AI耳機 Ola Friend。華爲、小米等也發售過AI音箱2e、小米小愛音箱等AI音箱產品。深圳品牌SANAG塞納也推出過AI耳機,消費者可以通過APP進行AI翻譯、AI語音撰寫、AI繪畫等多種功能。此外,不乏離開大廠的創業者殺入智能硬件領域,如前小米生態鏈副總裁夏勇峰創立蜂巢科技殺入智能眼鏡,錘子科技COO吳德周披露明年將發佈與Ray-Ban Meta眼鏡不同應用場景的新品,離開阿里的祝銘明早年間創立Rokid發力AR(增強現實)眼鏡。

入局者衆多,但從銷量來看,發售兩個月,天貓旗艦店顯示Ola Friend耳機售出4000+。根據RUNTO線上監測數據,2024年第三季度,中國智能音箱線上監測市場銷量爲99.2萬臺,同比下降24.7%;銷售額爲2.3億元,同比下降31.6%。

實際應用場景有限、產品定位模糊導致目標用戶羣體不明確,以及語音識別、圖像處理等技術能力仍有待提高,種種因素都導致AI硬件市場缺乏足夠的吸引力和競爭力。

“市場當前對AI硬件的認知度和接受度都有待提升。”掌如研究院院長何基永告訴第一財經記者,諸如音箱等AI硬件已經進入市場一段時間了,產品迭代速度逐漸放緩,在功能上也沒有更多創新,很難吸引到新的消費者。“AI耳機這樣的品類,因其適用場景多,陪伴感強,還是有一定市場空間的。”何基永表示,但如果僅僅是接上大模型,那消費者完全沒有必要單買一副耳機,“只用手機就行”。

因此,入局者在探索AI硬件的時候,還需要與會議、運動等具體場景深度耦合,找到差異化的優勢,例如訊飛AI耳機主打會議場景。

“AI硬件作爲新興產品,其研發、生產及市場推廣均需大量資金投入。”中關村物聯網產業聯盟副秘書長袁帥指出,華強北作爲國內最大的電子產品集散地,雖然具備了快速響應市場變化的能力,但在面對AI硬件這類高技術門檻的產品時,往往難以依賴規模效應攤薄成本,導致利潤空間受限。“如何將AI和硬件結合,並在特定的場景中激發消費者的興趣,可能需要投入更多的資金去研發,這對華強北來說比較困難。”袁帥說道。

不過,華強北的檔口老闆們依舊給AI留了一個位置。“只要有市場、有錢賺,我們之後肯定會再上AI產品的。”林哲說,真正的AI硬件在華強北大規模出現,只是時間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