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瓴、紅杉拋售求生,創投圈到底怎麼了?

高瓴尋找接盤俠,紅杉資本分享悲觀ppt,整個創投圈到底怎麼了?

文丨BT財經 無忌

風光無限的創投圈或將迎來鉅變。

近期,知名投資機構高瓴尋找接盤俠的消息刷爆投資圈,要知道高瓴可是手握着6000億元資本。據《中國企業家》報道,高瓴目前多方出擊詢價,讓一個本該私密的交易變成一個半公開的信息。

事實上,高瓴今年的日子確實不好過,在格力上的投資浮虧上百億令其神話不再,在國內外的多項投資也錄得虧損,更有傳聞高瓴正在裁員,甚至還有實控人張磊已經“跑路”的消息傳出,雖然後來被高瓴否認,但這也表明這家投資機構確實遇到了麻煩。

這或許不是投資界的孤例,另一家投資機構紅杉資本近期也開始拋售美團和拼多多這樣的互聯網大廠,此外紅杉美國近期分享的52頁ppt,更是給投資界帶來了極度悲觀的訊號。

紅杉美國ppt中指出,(創投行業)嚴峻時刻已經到來,市場要做最壞的打算,有備無患應對變化風險纔會存活下來。

有媒體撰文指出,其他投資機構以及散戶“跟着高瓴抄作業”的時代已經遠去了。投資圈的日子都不好過,投資公司愈發艱難,創投行業或將進入“寒冬”期。

事實真是如此嗎?

投資項目銳減

在中國投資圈,高瓴是一個另類的存在。它是唯一一家從二級市場起步、而後又在一級市場風生水起的投資基金。

僅僅幾年前,還是高瓴的“高光時刻”,比如在二級市場,高瓴對洋河的逆勢抄底,最後獲得翻倍的收益;在一級市場,高瓴以3億美元入股京東,這個數字在京東上市後膨脹到39億美元,三年十幾倍的造富故事讓高瓴一戰成名。

天堂跌落凡間總是在一瞬間,雖然格力這一隻股票就讓高瓴浮虧上百億元,但是高瓴的壓力不僅僅來自格力。不可否認疫情束縛了消費慾望,從而影響到投資人的信心,對創投行業更是一記重擊。

通過企查查數據可以發現,2020年到2021年兩年時間,高瓴投資項目達214個,平均每年110個左右,而2022年過半,目前高瓴的投資項目銳減爲25個,不到平時的四分之一。

烯牛數據顯示,2020年2月到2021年2月這一年時間裡,高瓴投出了大概200個項目。另一家投資巨頭紅杉在2021年上半年參與的投資項目,也多達261起,平均一天投資1.4個項目。但今年目前爲止投資項目呈斷崖式下跌,或許是投資環境受到影響,也可能是投資方向改變,但投資項目銳減似乎也佐證了高瓴在戰略收縮。

(高瓴的今年投資項目走勢)

高瓴創始人張磊是從河南走出的高考狀元,因其投資收益高而被譽爲“中國巴菲特”。2005年至今,張磊依靠耶魯大學提供的2000萬美元的投資基金髮展成爲管理600億美元的“投資大鱷”,其廣泛的人脈資源和錯綜複雜的關係網,讓他在國內投資界享有盛譽。尤其是早期投資騰訊和京東,獲得了鉅額的回報,讓他在投資界幾乎一戰封神。

細數張磊的經典投資,除了京東、騰訊之外還有美團、百度、格力、藍月亮、洋河等知名品牌,很長時間內高瓴成了投資風向標,不少散戶盯着高瓴,“跟着高瓴抄作業”成了衆多散戶和投資機構的流行趨勢,一時間,高瓴風頭無兩,和紅杉資本成爲一時瑜亮。數據表明,截至2022年5月,高瓴管理基金規模已超6000億元;而紅杉中國,管理基金規模也超過了2000億元。

目前中國的大部分互聯網科技企業都是高瓴和紅杉資金“奶大的”,比如微信、美團、餓了麼以及京東、抖音、攜程等等,背後都有高瓴和紅杉的資本注入。張磊的高瓴投資的上市公司,遍佈全球五大交易所,沈南鵬的紅杉中國幾乎“把持半個中國互聯網”。

聞名於世的2017年烏鎮互聯網企業飯局中,張磊和沈南鵬同框出現,他們在中國互聯網大佬中享有較高的江湖地位。IPG中國首席經濟學家柏文喜認爲,對行業的判斷、投資個案的選擇與堅守與賦能,是沈南鵬、張磊成功的原因之一。

一場突如其來的疫情讓投資界迎來了寒冬。一二級市場倒掛嚴重,從去年下半年至今,大批公司IPO發行困難,原本極有希望上市的企業被無限期推遲,這些情況都從側面佐證了資本寒冬的到來。最直接的影響是,身後VC/PE退出受阻,甚至還影響到B輪。大市低迷已經成爲創投圈不願承認又不得不面對的殘酷事實。

衆多投資機構應對低迷的大市方式各異,大部分選擇像高瓴一樣降低出手頻率,有些直接選擇躺平。根據清科研究中心數據可知,2022年一季度,中國股權投資案例數和金額,分別同比下降27.5%和47.1%,意味着今年投出錢和去年同期相比少了幾乎一半,這已經直觀反映大行情的嚴峻性。

如此慘淡的投資環境,近幾十年內只在2000年左右出現過一次,那是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帶來的影響,這場寒冬長達三年,直到2003年纔有所好轉。而這幾年的疫情則給投資市場帶來更多的不穩定因素,投資人信心逐漸缺失。

在此大背景下,高瓴傳出了尋找接盤俠的傳聞。數日前,《界面》等媒體的報道顯示,高瓴正在進行無差別裁員,本次裁員主要涉及一級市場組,在不同職級無差別裁員。隨後高瓴方面闢謠但依然引發諸多聯想。目前高瓴擁有350餘名投資和運營人員,涵蓋醫療、科技、快消、金融等諸多領域。一旦裁員落地,將是投資圈的一場大地震。

投資人史保剛認爲,高瓴習慣重倉押注的“大力出奇跡”的模式,先是以高價搶項目,然後迅速把產業鏈拉起來,以行業帶動企業。爲達到目的,高瓴不惜數倍薪資挖角競爭對手。

史保剛指出,這種模式有一個弊端,就是資金要週轉開來,需要募集到更多的資金,然後迅速投入下一輪。在2000年初的時候,很多行業剛起步,經濟上行,這一套無敵般通吃,但現如今,各行業發展幾近飽和,在疫情衝擊下經濟下行,必然導致投資人信心匱乏,這樣可能導致其募資金額急劇下降,而這兩年高瓴的攤子鋪得很大,支出就更多,募資一旦遭到困難,就會給自身帶來危機。

重倉高收益高風險

史保剛所說的重倉,是指高瓴是美國股市中概股最大牌的買家之一。

因中美貿易摩擦以及疫情等諸多因素的影響,中概股股價暴跌,導致高瓴在美股的投資收益不盡如人意。據價值大師的預估數據,2022年至今,高瓴在美股的投資虧損高達35%。

在中概股企業一季報全面公佈之後,截至2022年3月31日,有數據顯示,高瓴美股的前十大重倉股中僅有唯品會獲得收益,其餘九家全部虧損,其中有四家公司幾近腰斬,鉅額虧損給高瓴帶來巨大的經營壓力。

其中以格力和用友網絡的虧損最具代表性。高瓴耗資數百億元從格力集團買下格力電器15%的股份,並隨後再次重倉4339.6萬股,成爲格力電器的實控人。以6月24日收盤價32.35元計算,整體持倉浮虧約130億元,但考慮到格力電器有分紅的習慣,高瓴通過五次分紅,共獲得74億元的分紅,損失的股價通過分紅給找回一部分,但無論如何,高瓴投資格力虧損已成定局,60億元左右的浮虧很難短期內通過分紅來抹平。

(格力電器2019年至今的股價走勢)

烯牛數據顯示,用友網絡是高瓴今年一季度新參與的一筆定增業務,獲配10億元,定增價格31.95元,按照6月24日19.16元/每股的價格,高瓴在這筆投資上虧損了接近38%,也就是浮虧近4億元。

習慣重倉配置的高瓴,以往普遍收益很不錯,比如重倉持有的寧德時代、隆基綠能、恩捷股份、凱萊英,分別浮盈獲利124億元、107億元、43億元和7.7億元。下重注的打法,在資本市場的順境時期,的確很能賺錢,十倍甚至數十倍的收益經常出現,但在創投行業環境並不樂觀的時候,下重注的風險同樣很快出現。在收益明顯下滑甚至鉅額浮虧的情況下,風險敞口被逐漸暴露。有私募人士估算,高瓴、紅杉等頭部基金,近期風險敞口都高達數十億美元。

高瓴在風光時期,同樣犯了不少錯誤,比如作爲蔚來的第三大股東,在2019年蔚來股價低迷之時,選擇清倉撤退,而隨後蔚來估計一路狂飆,出現了50倍的漲幅,如果高瓴能堅持到現在,將多獲得300億元左右的回報。

原本一直宣稱“做時間的朋友”的張磊,近兩年無論是從清倉蔚來再到清倉愛爾眼科,還是良品鋪子、特斯拉等,張磊罕見地出現投資理念的動搖,有投資人認爲,這些投資決策失誤和高瓴所承受的資金壓力過大有關。

和張磊“做時間的朋友”主張相比,紅杉更加註重效率,一位接近紅杉資本的投資人對BT財經表示,沈南鵬的注意力不算持久,“在投資談成之前,不管項目多出色,但如果企業不能不斷取得勝利,紅杉就很可能選擇放棄,沈南鵬不會把時間留給輸家。”

在高瓴遭遇“危機”之時,有自媒體撰文稱張磊已經出走新加坡。背後原因或是原本經常拋頭露面的張磊已經很久沒有公開露面,自媒體文章真實性存疑,但是可以確定張磊正在承受巨大壓力。

互聯網投資人劉波認爲,中國投資人的傳統習慣是看重投資效率,而很難和張磊一樣選擇做時間的朋友,因爲一個企業的生存往往等不到三年,無論是美股還是A股都有“生死條款”,投資人只想摘果實,而不願意花太多的時間等待陪着張磊一起做時間的朋友。

劉波認爲,張磊的壓力是超出想象的,以往的成績不是免死金牌,投資人看重履歷,但更看重當下成果,沒有更多耐心等待未來。他們追求濃縮的利潤,而不願意和高瓴一起攤薄浮虧。這樣就會加劇高瓴的資金壓力。在當今快節奏的時代,一個公司從巨無霸到死去,三到五年足夠,這讓高瓴揹負巨大經營壓力,進退維谷。

不合情理的平價拋售

相比高瓴的窘狀,紅杉資本沒有競爭對手被“打倒”的喜悅,相反和高瓴有“脣亡齒寒”、“兔死狐悲”的感覺。

劉波指出,我認爲紅杉面臨的形勢未必比高瓴好,因爲紅杉的重心在互聯網企業,而互聯網企業存在大量泡沫,一旦擠出泡沫,互聯網行業風險更大。

劉波還認爲,要對互聯網企業心存畏懼,現在互聯網行業泡沫過大,從2000年歐美互聯網泡沫開始,互聯網就是一個在資本推動下的高速發展行業,但同樣也是風險極大的行業。

(紅杉資本全球執行合夥人 沈南鵬)

“紅杉資本自2021年12月以來,不斷拋售互聯網企業,如美團和拼多多這樣的互聯網大廠,這就說明紅杉同樣也遭遇問題,不然以他們對互聯網企業的偏好,不會輕易拋售的。”劉波認爲紅杉近期拋售互聯網企業,同樣是其遭遇“困局”的一個側面寫照。

紅杉的減持拋售去年已有先例,財報數據顯示,穩健醫療2021年營收80.37億元,同比下降35.87%,歸屬於上市公司股東的淨利潤12.39億元,同比減少67.48%,相較於2020年,其銷售收入已腰斬,在業績大幅下滑之際,曾經鼎力支持的投資方紅杉資本開始減持,由原來8.09%的持股減到3.3%。

最新傳出的是紅杉平價拋售誠瑞光學,紅杉拋售其自身持股的73.68%,2020年10月以3.8億元的價格購得誠瑞光學1.4億股,持股2.13%。歷經19個月,以平價的方式轉售,由第五大股東退爲僅持股0.549%的小股東,共計套現2.8億元。紅杉資本以原價轉讓股份,沒有造成虧損,也沒有讓紅杉獲得收益,白白浪費了19個月的時間,從市場規律上來看,這是一筆虧本的投資。更讓人不解的是,誠瑞光學即將IPO,在這個投資即將見到收益的情況下撤出並不合情理。

“誠瑞光學已於2021年2月1日進行了上市輔導備案,此次科創板IPO申請也已經被受理,紅杉是第一家在IPO前降低持股比例的戰略投資者。”某創投圈從業者對BT財經表示這不符合投資規律,直呼看不懂。

52頁PPT的悲觀傳遞

紅杉美國在5月16日分享了52頁的ppt報告,ppt名字是《我們已經到了十字路口》。這份報告對2022年的投資環境做了預期,需要強調的是,這給投資界帶來了極度悲觀的訊號,也引發了資本圈的震動。

這份ppt中指出:“創投行業嚴峻時刻已經到來,學會暫停和思考纔是最重要的,最擅長對變化做出應對的,纔會存活下來。”

早在2008年的時候,紅杉也作了一個ppt分享,ppt的題目叫《美好的時光一去不復返》,同樣是對投資環境的悲觀預期,和《我們已經到了十字路口》有異曲同工之妙。《美好的時光一去不復返》ppt公佈後隨即在世界範圍就發生了次貸危機。

近期,紅杉美國在52頁的ppt中,將當前動盪的金融市場、通貨膨脹和地緣政治衝突一併列爲不確定性和變化的關鍵因素。紅杉期望告誡企業的創始人們,不要指望經濟會迅速反彈,因爲“推動經濟復甦的貨幣和財政工具已經被耗盡”。這一悲觀的看法與當前全世界投資者對未來不確定性的擔憂情緒高度契合,大家都在擔心,新一輪的經濟衰退是不是已經開始了。有投資機構甚至已經明確表示“我們已經無可避免地陷入衰退”。

(紅杉美國52頁ppt中的截圖)

在傳遞悲觀之外,紅杉的投資策略也發生了轉變,投資轉向早期投資。

數據顯示,2021年紅杉在早期投資的比例上升到了80%,尤其是在天使和種子端加大了投入比例。紅杉資本2022年至今進行了81起對外投資,其中B輪及B輪之前的投資佔比在八成以上。

金融行業分析師許藝指出,早期投資的金額一般不會太多,即便是B輪融資一般不高過2億,像天使輪一般是在100萬到1000萬之間,早期投資的不會耗費太多的投資金額,但風險同樣是大於C輪融資的,C輪是企業比較成熟,有商業模式和盈利模式,接近上市。

許藝推測紅杉資本策略的改變有兩個原因,一是真嗅到了經濟衰退的味道,不敢大量投資,二是紅杉手上的投資資金變薄了。在正常的年代,紅杉這麼做無可厚非,但在這特定環境下,紅杉平價出售和投資方向的些許改變都會引起創投圈的諸多猜疑。

好在紅杉傳遞的也不完全是悲觀情緒,ppt中寫道:“最後活下來的不是最強大的,也不是最聰明的,而是最快適應環境的。”紅杉給出的建議是面對宏觀經濟頹勢與私募市場的寒冬,初創企業必須接受現實並做出改變,維持正向現金流。這樣才能適應不同時代的發展,同時也意味着在危機中同樣蘊含機會,很多偉大的公司就是在危機之中誕生,比如2001年互聯網泡沫後的亞馬遜和谷歌,比如2008年金融危機後的Twitter、Uber、Airbnb等。危機和機會並存,真正活下來的企業有機會成爲行業中的偉大公司。

在衆多投資人眼中,高瓴和紅杉,在資本市場長期表現已經非常出色,但正是因爲他們過於出色,一旦有些挫折或波動就會引發關注,

BT財經認爲,投資並不是短期內可以看出勝負的遊戲,而是一種價值投資的推崇,或許買入不動的舊有模式已經不再適應特殊環境下的發展,只有更加靈活的變通,方能適應瞬息萬變的資本市場競爭,從而能夠平安軟着陸。

高瓴和紅杉兩大資本的未來走勢關乎着國內投資圈的大方向,創投需要在消費賽道打開新的思路,在需要科技硬實力的賽道找到實際產出,畢竟紅杉悲觀的ppt也只是說“經濟不會迅速反彈”,但沒說不反彈,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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