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升溫①：上司的女兒病了，照見了生命的自己
01
[知夏和穆青，始終不能像正常情侶那樣看電影、喝[第二杯半價]的奶茶，因爲在穆青那裡，兩人的相處原則，就是不影響各自的生活，互不打擾。
知夏想通這一點後，也沒有再把過多經歷，放在兒女情長上，只是更加專注事業，努力提升自己的人力資產。]
入睡前，我繼續在鍵盤上敲打着文字，寫劇本時，自然是不會想着這本能有人收，或許只是寫給自己看的，而這種無意識寫作，顯然情緒波動也是和作者本人夢想聯動的。
想起明天可能會見到宋維，平復好心情，我還得準備一下，該如何和他在工作中交接，真是頭大。
身旁的張琦卻很是敏感，捕捉到我的不安後，反倒安慰我說：
[你可別因爲我媽的身份，就把和我相處當成負擔。洛笙姐，你若是有不開心的事情，也可以和我說，但也別想太多了。]
[嗯，睡吧！]
作爲成年人，當然是不想讓一個孩子看穿的，把燈熄滅之後，我也只能閉着眼睛，思考第二天的規劃，因爲我這人就是心裡一有事兒，沒想明白會一直想，[自找苦吃]大概就是說的我吧。
總之，晚上是睡也沒睡好，第二天一早，便接到了宋維打來的電話：
[你還好嗎？這到了週末，那孩子還沒預約，你這邊要是安排好了，把那孩子的基本信息發給我，我先幫着預約個我導師的號。到時候直接過來，記得別遲到！]
[好，那謝謝了！]
[客氣了！]
還是比較官方的對話，總之就是刻意保持距離的那種，大概這種心思縝密的男人，對感情真的有點兒慢熱，甚至可能是無法加熱。
心裡嘀咕了一番，我把張琦叫醒，然後兩人收拾收拾，就去了康佳醫院。
由於是專家號，怕錯過，我到了後，就給宋維發去了信息：
[我到了診室門口。]
[待會兒等着叫號就行，這會兒正是忙的時候。]
我沒再繼續打擾，只是靜靜等待。
[怕嗎？待會兒進去了放輕鬆，我會在外面等你！]
我拍拍張琦，然後握住她的手，想要給她一點安慰。小姑娘這只是表面上看着陽光，很多事兒估計是藏着。
[嗯，不是很怕。我清楚自己的狀態，我會配合的。]
話剛說完，就見宋維穿着白大褂出來，把張琦叫了進去，看也沒看我一眼。這大概也算較爲理性的職業素養吧。
但凡負責點，也不會在工作時間，去忙私事兒。
當然，這麗姐也算是例外了，可在這社會，[高你一頭]就得配合，就我這職場小萌新，是沒得選的。
張琦大概是進去了一個小時，期間諮詢過程我是看不見的，只能繼續想着讓宋維給我開[後門]，便小心詢問：
[宋維，這孩子病情先給我講講唄，回去好交差。而且……這兩天她可和我住一起哦，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幫着照顧點兒！]
02
[疊加性心理創傷，回頭你最好告訴你上司，這孩子的情況，可不簡單，尤其是背後成因，還得是親近的人去問。諮詢幾次，也沒有平日裡接觸知道的多！]
看着這段文字，我不由得陷入了深思。
難怪這麗姐讓張琦和我一起住，怕不是早就提前知道了這諮詢流程，爲了忙工作，來讓我這外人[接觸]她孩子，果然薑還是老的辣，回頭這差遣費，怎麼也不能少於加班費。
我沒有回覆宋維的消息，主要也是瞭解他在工作時，很少閒聊，我並不想給自己找不痛快。
不一會兒後，張琦從診室出來了，像是剛哭過的樣子，我好心安慰了下她。之後便被醫生叫了進去。
[你是她什麼人？]
[她媽是我領導，我就是個辦事的。您有什麼囑咐，和我說也可以，我會傳達到位的。]
[這孩子，從診斷結果來看，不只有抑鬱症，還有疊加性心理創傷。成因來源，無非就是家庭和學校，這一次她只是表露了悲傷的情緒，有些經歷和細節，恐怕還有所隱瞞。所以，這還得是親近的人，一起陪她治療。]
[我懂了。也就是說，您的意思是，最好是讓這孩子的父母，也接受治療嗎？]
[這樣更好。]
[行，謝謝您。那我明天來的時候，再和孩子監護人請示一下。]
那醫生點點頭，然後擺手讓我出去了。後面還有不少人等着諮詢，這也是我第一次知道，原來，這麼多人有心理疾病。
只是出現心理問題很少被人理解而已，還會被人說成[想太多] [小題大做]，張琦父母這麼忙，加上又在學校寄宿，估計能從家人得到的愛也很少吧。
回出租屋的路上，我有意無意地問張琦的諮詢感受，她只是說[還行] [會配合]，我沒多心。
可她回到屋後，就避開昨晚和我一起睡的房間，去了另一房間，然後把門從裡面鎖上，搞得我一頭霧水。
這應該是發泄情緒了？
心中似有不解，但我也兀自揣測，還是象徵性的問了下宋維，張琦這現在是什麼情況。
宋維就很官方地回答，這估計是諮詢後的延遲影響，勾起了她心中的傷心事，或者一些不好的經歷，如果我做得到位，可以趁機引導她說出來。
[宋維，你能不能靠譜一點？這可是你們心理醫生乾的活兒，我就一編劇助理，難不成這開導人的話術，也是胡編亂造的？]
[這是你上司交給你的活兒，怎麼做，你自己選，我只是提個建議！]
沒錯，就這一句[上司]，我就能很輕易地被拿捏了，於是，我在門外偷偷聽着門內的動靜，若是我判斷沒錯，這小姑娘應該正偷偷哭呢。
我也是個心軟的，敲了幾下門後，溫柔地朝門裡說道：
[琦琦，你能不能把門給姐打開了，咱倆聊聊。這住在一起，也得講究禮尚往來，前幾天你安慰了我，這次換我安慰你唄。]
03
我也不知道這張琦到底會不會開門，畢竟，想起自己兩年前在大學接受校內諮詢的[後勁兒]，確實很難受。
當時要不是剛好碰上宋維這冤家，估計一時半會兒也很難從勾起的回憶中抽離，所以，我能確定的是：當下張琦是需要有人安慰的。
尤其是張琦沒立馬做出迴應，就怕這孩子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我只好耐心地勸說：
[琦琦，咱看開點兒。有什麼事兒和姐說，你不知道的吧，以前我上大學的時候，還在校內預約過心理諮詢呢！當時那老師把我說的稀里嘩啦的，咱這姐妹倆，經歷還真是相似吶！你說這是不是緣分？]
[心裡有啥委屈就和我說，你還小，青春正好，可不興這麼喪哈！先給姐開門……咱姐倆好好聊聊！]
苦心勸說了一會兒後，門從裡面打開了。
張琦紅着眼眶走了出來，說了聲[沒事]，看着真讓人心疼。隨後我倆在客廳的沙發上並排而坐，沉默了半會兒，她纔開口：
[其實，我知道王萌也許不是真的想和我做朋友，可我如果不和她做朋友，同學的惡意會更大，我就被所有人孤立了。]
[所以，你想交朋友，但又擔心沒人接受自己？這是爲什麼呢？]
[因爲……我暗戀班上的學習委員，被拒絕了。成了個笑話，他們說我異想天開，成績下降是隻想着早戀，大家都遠離了我。而王萌和我交朋友，無非就是我待她大方，好吃的，好用的，要麼借給她，要麼送給她。這些我都知道，但也只有在和王萌相處時，纔會找到一種朋友之間的平等，或者說是家庭條件給我帶來的優越感……]
[這些，你都沒和其他人說嗎？]
張琦搖搖頭。原來，高中生的圈子，竟也這般複雜，可一想，這張琦也是畢業班的學生，大家也接近生理年齡上的成年了。
她現在能毫無保留地告訴我，大概也是想找個人傾訴吧。
畢竟，暗戀、言語霸凌、社交孤立……對於張琦這樣高敏感的孩子來說，確實很殘忍，抑鬱症加重，患上疊加性心理創傷，是遲早的事。
[不過，你爲什麼沒有告訴你父母呢？他們都很愛你！]
[愛？我想並不是，他們愛的是自己，是事業。原本完整的家庭，早就破碎不堪，每個人都在假裝，我也是。我真的很累，可能也病得很重……]
聽到一個高中生，這樣雲淡風輕地揭開自己的傷疤，需要勇氣，又或許，是缺愛後的一種無所謂。
這讓我想起自己那糟糕的原生家庭，與此何其相似，即便現在畢了業，我都無法釋懷，我同情張琦的遭遇，也替自己悲哀。
對於她這個年紀的女生而言，想要真正接受一個[朋友]，最好的方式就是[交換秘密]，而我，想到這一點後，也如實把早年的家庭不幸，告訴了她。
出乎意料的，張琦要比我想象中冷靜和淡定，事後她只是輕飄飄說了一句：
[明天還是你陪我去吧，醫生要傳達給我爸媽的事，保密吧！]
04
[這……可能讓我有些爲難。你媽那裡，估計不好交代。]
[洛笙姐，你替我保密就好，知母莫若女，那邊我會和我媽溝通的，到時我倆打配合就行。]
[行吧。]
我算是答應了這丫頭的提議，不過也是我這也是估摸了一下情況。張琦雖然受的創傷不小，但至少願意主動和我說，這就不算最壞的結果。
當然，有一點必須承認，讓我有保證張琦不會出啥問題的底氣來源，還得是宋維。也算是見解性的[專屬心理醫生]吧，雖然我也不敢確定，他到底是怎樣的人。
但憑他的職業素養，應該不會讓張琦出事兒。
心下這麼想時，還沒等到宋維隨訪，我就把張琦告知我的這些事實，全部轉達給了他，那邊沒有秒回，大概他一時也無法給我準確的回覆。
身體疾病的治療，都還有個過程，這心理疾病的干預，只會比這更難。
[不要擔心，明天來醫院時，把這事兒和她的心理醫生，也就是我導師，講一下。至於她父母是否能一同接受治療，到時你留個聯繫方式，會有人和他們溝通的。
[好。]
當晚，等張琦睡着後，自己的心情也挺壓抑的。又把曾經的傷疤揭開，挺痛的。這些我並不想告訴宋維，說到底，我和他的關係，可能加上一層[契約]，連做普通朋友都隔了一層障礙，無法深入。
我並不想這種負面情緒，留到第二天。便打開手機，找到林溪的微信，走到客廳，撥了過去。
接通後，這林溪還帶着點不高興：
[洛笙，我可看到你和那華清男友秀恩愛的動態了。你這是重色輕友？去了好幾天了，這纔給我打電話。真怕你這一腳把我這閨蜜給踹了！]
[怎麼可能？你就放心吧。不過，我和你說點正事……]
[說唄，咱倆這關係，還磨磨唧唧的。]
面對昔日好友，我毫無保留地托出了內心的悲傷，放不下原生家庭，無人在背後支持的強撐，全在與張琦相遇後的感同身受，再次勾起。
和林溪說完這些，我早已泣不成聲。
最初，她估計也只是以爲我想和她分享什麼工作瑣事，看到我這崩潰的樣子，立馬意識到不對，着急地對我說：
[洛笙，你可千萬別做什麼傻事！你這不還有我嗎？還有我哥，你遇到什麼難事，他也會幫你。千萬不要覺得你是隻身一人，有很多人都愛着你呢。]
[林溪，有些事永遠都忘不了。即便我現在走上了工作崗位，平時看起來也大大咧咧，但事實上，心裡的那種自卑，真讓人難受。不敢愛，不敢爭取，凡事不會拒絕，我現在也不知道，到底哪個纔是真實的自己。]
[洛笙，你別想太多。你的努力，我和我哥一直看在眼裡。你這現在不是有了男朋友嗎？雖然是假的，但他至少在某些方面也能給你幫助，不要這般看低自己。]
05
[嗯，我會的。謝謝你，林溪。現在我好多了，或許有些問題，只能自己去克服、面對。這麼晚了，就不聊了。休息吧！]
[嗯，那你也早點休息。]
掛斷視頻，我靠在沙發上，望着天花板，覺得心裡空蕩蕩的，沒有來由地認爲人生的方向很模糊，又或許，我從來都沒有考慮過，接下來該怎麼走。
只是努力，然後看到一點希望，就藉機嘗試，包括答應和宋維假裝在一起這件事。明明知道他只是因爲失去摯愛，把我當替代品滿足他的情感需求，卻還是因爲那點向上的慾望，用自己的青春去賭。
這，會讓我有時看不起自己。
感情這件事，單純只是一場價值交換，甚至是交易，那是很諷刺的。可我又有什麼呢？什麼都沒有，在職業發展面前，我那本就未曾擁有的幸福，根本就不值一提。
想通這一點，內心自嘲了一番，又重新思考：借力也是一種選擇，至少我還有點價值。
只不過，這宋維的態度，我有些摸不透，但也無所謂。這麼想着，一通電話打破了當下的寧靜，是林一打過來的：
[洛笙，我聽林溪說你心情不好，所以，我能做什麼？]
[你不需要做什麼。林一，先好好學習吧。我沒事，你這不也快畢業了嗎？好好想想未來的路，我們不一樣。]
[哪有不一樣？當初我早就說過了，畢業就來北京。你是不是以爲我是爲了你？別開玩笑了，當初你給我說做朋友，就死心了。你別有心理負擔，我都是爲了自己。]
[希望如此。那你作爲朋友的這份關心，我收下了。那我在北京等你畢業，到時再聚。]
[好，我也希望之後你遇到什麼事，能夠想到我這個朋友，你不是一個人。]
[行，你也別煽情了，就這樣吧。]
我急着掛斷電話，一時之間，幾個人之間的關係在我心裡交織在一起，很是複雜。真的很難分辨，每個人內心的真實想法。
所謂真亦假時假亦真，也大抵如此吧。
這晚，我沒有回屋睡，只是想着過去、現在、未來，就這麼靠在沙發上睡着了。
次日醒來，還是張琦把我叫醒的。
[洛笙姐，醒醒。今天不用去醫院嗎？]
我模模糊糊睜開眼，這纔想起還要帶張琦去醫院做心理諮詢，胡亂整理了一下，然後給宋維發了條信息，就打了個滴滴，直奔康佳醫院。
路上，我和張琦透了個底說：
[張琦，待會兒到了醫院，咱把一些情況，如實告訴醫生。這樣才能真正幫到你，知道嗎？不然到時候你媽見沒效果，還是會找到醫生的。放輕鬆，能做到嗎？]
[嗯，我會的。]
這孩子的配合，大概也是不想和父母一起那些糟糕的經歷，更不想得到內疚式的關心。
因爲那樣，只會是二次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