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樹“愚公”王武山

(原標題:種樹“愚公”王武山)

種樹“愚公”王武山(來源:新華社客戶端)

新華社呼和浩特6月17日電(記者張麗娜、侯維軼、達日罕)一個人、一間屋、一座山,他爲大興安嶺1200餘畝荒山披上“綠裝”。沒有電、沒有網、沒有熙熙攘攘,他把二十五個春秋都留在了大山之上。村民們親切地稱他爲種樹“愚公”,這個人就是內蒙古呼倫貝爾市阿榮旗霍爾奇鎮前進村村民王武山。

6月的大興安嶺處處孕育着生機與活力。天剛矇矇亮,一個不足20平方米的土屋外,我們見到了年過花甲的王武山。

隻身住在山裡25年,他有些不太願意交流。當我們說想看看他種的樹時,他麻利地配好了除草劑。

同行的地方宣傳部幹部提醒我們,跟他爬山有點難。只見他蹬着一雙膠鞋,背上30斤的水桶,沒多大一會兒,便迅速消失在林海中,如入“無林之境”。

王武山和他種出的“林海”。新華社記者 達日罕 攝

“這一片樟子鬆生長了有3年多”“那邊800多株果樹是我10年前栽的”“腳下這片是去年新種的樹苗”上山的路上,王武山“如數家珍”般地介紹着他種的樹。

這片曾經的荒山,竟然多處樹密到無路可走。王武山,從山底走到山頂,慢慢地打開心扉,向我們講述了他與這片林子的故事。

2000年,他賣牛的生意受挫,家庭生活也遇到了打擊,在感到走投無路之際,選擇在埋葬父母的這片山種樹。他至今仍記得剛來時的情況:光禿禿一片,沒有路、沒有水、沒有電。他想種樹的想法,沒幾個人支持。有人說“有買樹的錢乾點啥不好”“就那荒山你咋能把樹種活”,面對身邊人的質疑,王武山迴應:“山上沒有樹還能叫山嗎?我想這輩子幹成點兒事。”

沒有樹苗,他就賣掉了家裡養的幾頭牛。沒有路,他拿起鎬頭一步步開掘。沒有水,打了一口井用水桶往上背……

“第一年種下的樹苗,因爲不會種,只成活了一小部分,第二年又摸索着繼續補種。”他告訴我們,他不喜歡紛紛擾擾,和森林在一起時,他是最開心的。

“春夏季我的活兒主要是除雜草,林間雜草多,不但不利於防火,還搶佔了樹的養分,影響樹苗的生長。”背上沉重的除草劑噴灑罐,拿上一根保持身體平衡的長樹枝,王武山像往日一樣迎着朝陽上山護林。

一邊登山一邊噴灑除草劑,王武山順着林間的崎嶇小路,登上了山頂。摩挲着茁壯生長的松樹苗,他滿眼歡喜:“荒山變綠了,沒有白辛苦啊。”

王武山正在噴灑除草劑。新華社記者 侯維軼 攝

噴灑過除草劑,王武山又回到了半山腰的小屋歇息。他身旁的架子上,用壞的鎬就有十多把。“一開始種樹時刨樹坑很費鎬,現在用打坑機刨樹坑就省力多了。”王武山說,以前沒有拖拉機拉樹苗,他就背上80來棵樹苗上山,種好後再下山繼續背,每年光膠鞋就能磨壞五六雙。

種樹時,有些山坡很陡峭,王武山已經記不清摔了多少回,就那麼幾件衣服,都已經磨得看不清顏色,他還縫了一件專門背水用的褂子,肩旁處加厚了好幾層補丁。

20多年的種樹經歷,讓王武山積累了不少經驗:他一眼就能看出這棵苗什麼品種那棵樹幾歲;樹坑挖得深一些、大一些有利於存水;把春季種樹調整爲夏季降雨前種樹,充沛的降水有助於樹苗成活;在陡坡種樹時要帶上鐮刀,關鍵時刻可以勾住地面以免滾落山下。

王武山種樹的山上,有些地方坡度很大,爬山非常消耗體力。新華社記者 達日罕 攝

開水、鹹菜、饅頭,午飯後稍作歇息,王武山又拿起鐮刀上山爲沙果樹修枝。路過一片過火林地,看着被燒黑燒斷的大樹他依然痛心不已:“五年前,一場森林大火燒燬了這裡600多棵樹,火越來越大,一棵棵大樹被燒燬,咱是真着急卻又無能爲力,最後還是村裡的老鄉們趕來後,一起撲滅了大火。”

樹被火燒過、被羊羣啃過,王武山幾次着急病倒都是因爲這片樹林,他下決心把沒了的樹再種回來。自此以後,他在樹林間儲備滅火用的水罐,格外注意剷除雜草。記者採訪時,遇到一羣羊進了林子,王武漢大步流星趕過去,跟羊倌吵了起來,看得出他是真生氣了,語調一次高過一次。

山上的樹越來越多,有人勸他賣一些,改善生活條件。他說自己壓根就沒指望種樹發財。“一棵樹也不能砍,錢多少不賣,必須往下留存。”去年果樹林的沙果帶來了一點兒收益,他把8000元錢全部用來購買了樹苗和植樹工具。

這老漢真是“愚人”!守着滿山的林子,卻過得清貧如洗。政府部門工作人員來給他修房子,志願者過來給他理髮、送來了方便麪和火腿腸,他一句一句地表達着“不需要了”,但他聽到村支書要給他想辦法弄點稀缺樹種,一下子來了精神。他顯然對吃的喝的沒怎麼在意,最得他心的還是樹苗。

王武山在給果樹修枝。新華社記者 達日罕 攝

在王武山的示範帶動下,有不少周邊村民也加入到植樹造林的隊伍中來,前進村村民婁殿國成爲村裡植樹志願者。他說,去年村民們還專程去向王武山請教咋選苗,他特別高興地傳授給大家他的種樹本領。

盛夏的夾心山上,松樹、楊樹、樺樹鬱鬱蔥蔥。樹多了,山上的小動物越來越多,房前屋後經常能看見野豬、狍子、野雞。王武山說,他一點兒也不孤獨,這片林子的每個生物都是他的“夥伴”,包括呼啦呼啦的風聲。他養的雞經常被狐狸叼走,叼走就叼走,不害怕也不怨恨。

夕陽西下,王武山修剪好果樹,回到了小屋中。我們一行人表達了對他的敬佩,他靦腆地笑了:咱也沒做什麼驚天動地的事兒,沒啥大不了的。咱就是尋思,留下一片林子,叫後人能借點兒光。

他還講了他的新想法,山上種了很多樟子鬆,接下來他嘗試着成功嫁接紅松,等紅松長成後,再把收穫的松子賣掉,買更多的樹苗,種更多的樹。

每當說起他種的樹,王武山的臉上總會露出純真的笑容。新華社記者 達日罕 攝

此時放下筆,我們還能回想起他步履如飛、靈活穿行在林中的樣子。現在想來,他的腳步爲什麼那麼輕鬆?可能源於遠離了塵囂、心靈的乾淨。他的目光也是久久不能忘懷,那是一種和你交流時,瞬間打動你的光——樸素的光、真誠的光、純粹的光。向您致敬,種樹“愚公”王武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