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短視頻之爭觀察①：抖音+搜狐，快手+樂視，版權大戰迎新局，從對抗到合作？
短視頻拋來了橄欖枝，愛優騰會接嗎？
21世紀經濟報道 記者諸未靜、實習生褚陳靜 上海報道
編者按：
南方財經全媒體集團·21世紀經濟報道長期關注長短視頻知產話題，持續追蹤背後的“經濟賬”和“法律賬”。
從2021年4月起，15家影視行業協會、53家影視公司、愛優騰等5家視頻網站聯合514位演員連發兩次行業聲明，呼籲短視頻平臺推進版權內容合規管理，清理未經授權的內容。至此開啓持續至今的長短視頻攻防戰。
不過2022年開年以來，事情似乎開始起了變化。快手上線了樂視小程序，抖音宣佈與搜狐達成二創版權合作。
這種合作被視爲長短之爭從對抗走向合作的正面信號。正值“4·26”世界知識產權日即將到來之際，南財合規科技研究院推出《長短視頻版權之爭 尋找共贏之路》系列報道，試圖探討雙方應如何找到一條符合“平臺+版權方+創作者”各方利益的共贏之路。
焦灼的長短視頻平臺戰局，開始有了新的變量。
3月17日，抖音宣佈與搜狐達成二創版權合作。抖音、西瓜視頻、今日頭條獲搜狐全部自制影視作品二次創作相關授權，包括《法醫秦明》《匆匆那年》《他在逆光中告白》等。
多位行業內人士分析，這是自短視頻二創版權紛爭集中爆發以來，首個長短視頻平臺之間公開發布、且確定達成的版權合作。
信號或許萌發地更早，去年11月，抖音表示收到來自騰訊創作服務平臺的申請，希望接入抖音開放平臺。12月，快手的影視類短視頻悄悄帶上了#樂視獨播劇#的標籤。雙方的關係似乎在逐漸回溫。
短視頻拋來了橄欖枝，愛優騰會接嗎？
全新的解題思路
抖音3月17日發佈聲明，未來抖音平臺的用戶可以對上述搜狐作品進行二次創作。雙方還將在新劇推廣宣傳上，繼續開展創意營銷或視頻徵集等合作。
抖音方面也稱，正在努力推動和更多版權方、尤其是擁有衆多獨家版權資源的長視頻平臺達成合作。“我們相信，通過更多合作可以更好地實現創作者、版權方、用戶的共贏。”
《法醫秦明》原著作者秦明也就此次合作發聲，“這次開放二創，讓大家有機會重溫張若昀他們演繹的故事，也是對法醫職業的再次宣傳，對我們法醫來說也是好事……好的二創和作品是相輔相成的，希望這次長短視頻的合作，給創作者、版權方以及平臺帶來共贏，讓經典的作品得到重生，也期待未來更多優秀的新作品的誕生。”
此外，2022年春節期間，快手開放放映廳頻道，用戶可以在快手平臺觀看樂視、風行的影視劇。
顯然，這是全新的解題思路——短視頻在獲得授權的情況下，與長視頻平臺達成二創版權合作，雙方共享用戶集體創作的內容紅利。
在與愛優騰短時間內無法談妥的情勢之下，抖快等短視頻平臺，開始引入被淡忘的老牌選手，試圖改變場上的局面。
作爲國內較早在視頻領域發力的企業，早期的搜狐手中握有大量版權。2012年至2013年兩年間，其曾連續拿下包括《紙牌屋》《緋聞女孩》在內的衆多熱門美劇的版權，一時間搜狐視頻幾乎拿下了國內美劇的版權。後期手上仍留存有《法醫秦明》《匆匆那年》等經典劇集。而樂視的《甄嬛傳》《鄉村愛情》《白鹿原》更是備受“二創”作者喜愛。
“談判否成功，取決於雙方的核心利益能否得到滿足，以及雙方的談判地位強弱。”中國傳媒大學法律系主任、文化法治研究中心主任鄭寧向21記者分析，這次探索拉開了長短視頻合作的序幕，在立法層面沒有任何障礙，主要是雙方達成合意，對於推動抖音、快手等短視頻與愛優騰之間的談判起到示範作用。
從零和博弈到共生共贏
一切的紛爭，都要回歸到爭奪的原點：用戶和流量。
多位從業人員和專業的知產律師都曾向21記者強調一點：在現實情況中，高成本、高投入、重資產模式的長視頻平臺在許多情況下都顯示出轉化力低下的特徵，而短視頻平臺則截獲了長視頻內容的用戶流量與傳播熱度，並完成了內化，獲得了高額盈利。
不過這個難點，似乎在搜狐、樂視和風行的身上看到了新的“各取所需”的可能。對於短視頻平臺而言，這種長視頻合作的輕體量方式，避免了版權囤積可能帶來的資金壓力和追趕難度。而長視頻平臺在獲得一筆版權費用之外，還可能獲得來自短視頻平臺導回的流量和用戶。
梳理時間線，首先釋放合作信號的，或許是騰訊。2021年11月，抖音表示曾接到來自騰訊創作服務平臺的申請，希望接入抖音開放平臺。騰訊方面稱，有大量全網熱門的影視綜獨家版權作品的二創短視頻可以外發到抖音，補充抖音生態。對此，抖音方面也給出了較爲正面的迴應。
不過，在合作尚未達成之前，雙方的訴訟戰遠未止息。過去一年來，騰訊持續以侵犯著作權及不正當競爭爲由，多次將短視頻平臺告上法庭，涉及的內容包括《斗羅大陸》《你是我的榮耀》《掃黑風暴》《斛珠夫人》《慶餘年》等多部作品，訴訟總額至少爲29.43億元。作爲反擊，字節跳動也在重慶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起訴騰訊，原因是騰訊視頻上存在大量電視劇《亮劍》的侵權視頻。
最近的一次糾紛圍繞着大熱電影《長津湖》展開。2月9日，抖音發佈公告稱，近日，有消息稱，抖音上有電影《長津湖》長達30分鐘的切條，侵犯其平臺版權，並引發大量媒體報道。經覈查，所謂侵權的內容，實際是《長津湖》製片方博納影業與抖音官方宣傳合作的一部分。相關視頻總長度不到6分鐘，素材來自電影宣傳片及相關歷史資料。抖音還稱，“長達30分鐘的切條”這一表述明顯失實。
公開資料顯示，《長津湖》由博納影業主控出品，中國電影、阿里影業亦是重要出品方。21記者注意到，包括前述賬號在內的多個影視賬號均在視頻中部掛出購票鏈接，用戶點擊之後就可以跳轉購買附近影院有關《長津湖之水門橋》的門票。根據抖音官方介紹，短視頻只要掛有此類購票鏈接，就可以確認相關二創內容已得到電影版權方的授權。
共贏須兼顧各方利益
合作信號背後，“版權壟斷”的爭議仍然揮之不去。
今年2月，捷成股份宣佈與騰訊達成合作，作價18億將《黃金時代》等不少於6332部影視節目獨家網播權授權給騰訊，授權期爲6年。此次，捷成授權給騰訊的內容總時長爲8300小時，佔公司片庫總量的16.7%。
這份公告也讓捷成股份收到了來自深交所的關注函。2月25日，捷成股份發佈的回覆深交所關注函的公告，承認此前與騰訊的18億影視版權合作中，授予騰訊的網絡傳播權是獨家、排他的權利。
這也意味着，未來這些獨家版權是否要分銷給其他視頻平臺，其決定權在騰訊手上。對此，不少“二創”作者和短視頻愛好者表達了一些疑慮，這是否有可能造成新的“版權壟斷”？
鄭寧教授認爲，騰訊與捷成的獨家合作是否構成版權壟斷，還要看具體情形，不能一概而論。參考之前騰訊音樂壟斷被處罰案的先例，長短視頻應該注意在維護市場公平競爭，維護消費者利益和公共利益的前提下實現合理的商業利益。
長視頻平臺這邊依然在維護版權優勢上努力。而對短視頻平臺而言，加強自身版權管理更是迫在眉睫。
根據抖音在今年2月發佈的官方數據，過去3個月，抖音共下架影視侵權視頻338 萬餘條，封禁影視劇侵權賬號11039個。
“在兩者的關係上，兩類視頻平臺無疑應當相互尊重對方的版權，對於用戶上傳的視頻，也應當盡到合理的注意義務，不應鼓勵用戶實施侵權行爲。”中國政法大學教授劉文傑認爲，從另一方面來看，在著作權法需要平衡的諸多價值之中，鼓勵創作無疑佔有重要地位。如果沒有互聯網傳播渠道，諸如鬼畜視頻等網民喜聞樂見的新創作類型幾乎難以出現。而如果要求一切將長視頻作爲素材的“二次創作”都取得事先許可，不但存在着高交易成本問題，還可能嚴重遲滯普通民衆的自由創作。
“平息長短視頻之爭，較爲理想的方案是合理平衡權利人與平臺利益併兼顧公共利益，實現權利人、傳播者、平臺等各方的共贏。具體做法上可以考慮通過協商確立有關作品合理使用的認定標準與操作流程，就一方擁有版權的視頻在另一方平臺上的利用方式達成協議等，從而形成有序競爭的局面。”他說。
（作者：諸未靜 編輯：郭美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