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暴的雞!

本人對雞沒有研究,只因讀了王大可著《它們的性》一書,對雞的殘暴才略有所知,像極了人類中的某些。

這本書不難找,我就不分享了,我會在文末推薦及分享其他的書籍。

王大可的研究對象是原雞,它們是家養雞的祖先。

原雞有嚴格的線性啄序。線性啄序指的是羣體中的雞都有自己的排位,老大高於其他所有雞,老二高於除了老大之外的所有雞。依此類推,直到地位最低的雞。

地位高的雞可以優先佔有資源,操縱地位低的雞的生活。

從原雞的一生,可以窺見性選擇的殘酷。

在王大可的實驗中,20只兩歲的年輕公雞正式戴上腳環,自此擁有了獨立的身份。

他們即將被送往險惡的江湖、閉塞的男子監獄——50只老公雞正等待着他們。

這些初出茅廬的年輕雞不明白新人就該低頭,居然和老雞搶位置,你升一等,別雞便要降一等,你做老大,所有老雞都降一等。侵犯多數人利益的結果就是——老雞聯合起來弄死新來的。

20只年輕雞中有5只丟了眼睛。老雞們知道自己體力一日不如一日,新雞若不能爲我所用,他日必爲我害。獨眼雞永遠做不成頭雞。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後生們儘管體力上佔了優勢,卻被精於算計的老雞先發制人,粉碎了日後稱王的希望。

一週後,一隻年輕的公雞被撕去整個雞冠後頑強地活了下來。像一個禿頂的老頭,不僅在母雞面前沒有半點吸引力,實驗人員看了都無法忍住不笑。古代鬥雞需要移去雞冠和肉垂,防止這些血管豐富的器官被敵人攻擊大出血而死。年輕的公雞雖然毀容了,但是也封閉了阿喀琉斯之踵。對大部分公雞而言,一生中沒有幾次機會可以接觸母雞,就算有,他們也等不及色誘母雞,試圖強行交配。

但不是所有公雞都這麼幸運,能夠倖存,另一隻年輕的公雞幾乎被迫絕食而死。他得罪了頭雞,頭雞率領着一幫跟班禁止年輕雞吃飯喝水。他被發現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吃不了東西就沒力氣打架,沒力氣打架就更吃不了東西。他又沒有個兩肋插刀的朋友,誰能冒着惹禍上身的危險雪中送炭呢?雞,不落井下石就算得上高尚了。飼養員把他送到特護雞舍養了幾天,最終還是死了。

弱一定會死,強卻未必能壽終正寢。大型監獄是中年雞的主場,雞若年老還不願意退位,便會被篡權者打死。倘若頭雞有幾個忠實的屬下,或可以撐得久一些;若沒有,以一敵百也活不下來。沒有集權制度做支持,頭雞的尊貴地位轉瞬即逝。一隻曾經的頭雞腦袋上被啄了一個大窟窿,孤獨地倒在血泊中。其餘的雞不論老小,皆上前吞食了一些羽毛。他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欺負同類的機會,哪怕是一隻死雞。

年輕雞多半性格偏執。公雞M4格外好鬥,他一身短毛,因爲羽毛被圍追堵截的各路公雞吃得差不多了。他渾身骯髒,因爲別的雞不讓他洗澡。在沙石地裡打滾可以清潔羽毛,是雞的重要休閒方式之一。有一些霸王雞專以打斷別人洗澡爲樂。M4在淪落至此之前,草木皆兵,逢雞便打,殊不知自己再怎麼厲害也抵不過羣毆,打不過只能飛到樹枝上,不敢下來吃東西。老雞們把守了食物和水源,新雞不聽話就餓着。實驗人員想幫他一把,把它納入了實驗。實驗安排是兩隻雞共用一個雞舍。它打起架來不要命。另一隻雞M19根本不是它的對手,恨不得鑽到地縫裡躲避它的攻擊,惶惶不可終日。M4享有一切優先權,當年那些老雞怎麼對它的,他加倍算到了M19身上。它阻止M19吃飯喝水,一圈又一圈追着它跑,連根拔起它的羽毛,啄破他的肛門。實驗人員解救了M19,換進去一隻中年雞J8。年輕氣盛的M4故技重施,不給J8一刻安寧。第二天,它便偷襲啄瞎了J8的眼睛。實驗人員終止了實驗。M4被送回了大型男子監獄,立時便有數十隻公雞陣勢浩大地追在它後面撕咬。

被啄瞎了一隻眼的雞J8被送入特護雞舍,裡面都是沒有力氣打架的老弱病殘。誰知剛放進去幾個小時,就發現J8倒栽蔥摔在地上,兩腳朝天,實驗人員以爲它死了,但幸好解救及時。原來它從樹枝上飛下來的時候腳纏進了裝生菜的網兜,於是腦袋着地,腳懸空。實驗人員懷疑有雞故意逼它飛離樹枝,慌忙之中它犯了這個錯誤。實驗人員檢查他的健康時發現,它的肛門全是血。這些病雞趁它無法反抗的時候啄破了它的肛門。欺負別雞使它們快樂,儘管被欺負使它們痛苦。它們不欺負別的雞不是因爲心善,只是因爲沒機會。

弱者們之間並不相互同情,有時還會疊加上性別的暴力。H28是獨眼公雞,和另外九隻公雞同處一室,它的地位最低,所有的雞不高興了都可以來啄它。實驗人員曾兩次看到頭雞滿場追着H28跑,上天入地都不放過它,它只能全天待在斜靠牆壁的柵欄上。這裡是最不舒服的所在,只有寬5釐米、長50釐米的區域可以活動,站在這裡需要花一番功夫保持平衡。但好處是,那裡不適合打架,容易掉下來,是暫時的平安之所。實驗人員做行爲觀測的時候,發現H28對人類極盡諂媚,毫不逃避人類的撫摸,也自得其樂地站在人類的大腿上。實驗人員同情他是弱者,不想看着他受欺負,於是把他加入一組實驗。每隻公雞有單人房,沒人可以欺負它們,定期還有母雞上門服務。它的醜陋面目展現出來了,在獨自面對毫無反抗能力的母雞時,H28極端殘暴。它拔去母雞新生的羽毛,撕扯母雞背部裸露的皮膚,咬去母雞的雞冠。母雞鮮血淋漓,它享受着母雞驚恐的嘶叫。實驗人員不得不多次中斷實驗。欺負別的同類是雞的天性,暴力寫在他們基因裡,它們總要找一個地方發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