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室報告-歐陽修的非非堂

這段話用白話文講就是,爲官者如果常頌揚對的事,就顯得諂媚,而如果常批評錯的事,又顯得不近人情而有揶揄訕謗之嫌,但在兩難之間,歐陽修要自己「寧訕無諂」。

於是他把書房取名爲「非非堂」,以此勉勵自己在官場勇於直言。他果真如此,入仕第六年就做了一件震驚京官們的事,那年范仲淹遭貶,諫官高若納默然無言,又於私下詆誚范仲淹,歐陽修於是修書一封直言:「足下在其位而不言,…,猶能以面目見士夫夫,出入朝中稱諫官,是足下不復知人間有羞恥事爾。」

歐陽修在信的最後還補上一段:「願足下直攜此書於朝,使正予罪而誅之,使天下皆釋然知希文之當逐,亦諫臣之一效也。」這位諫官真的拿此信上奏仁宗,歐陽修因而被貶爲夷陵令。

歐陽修的「非非」是澄澈心思之後的理性批評,而非肆意的漫罵,爲官數年,他明白官場有勇氣的人太少,錦上添花者太多,雖然積習難改,但他依然知其不可而爲之。

五百年後的明朝官場如何?海瑞上書給明世宗的文章裡痛陳:「陛下誤舉之,而諸臣誤順之,諛之甚也。」寫到憤慨處他大嘆整個官場已是「大臣持祿而好諛,小臣畏罪而結舌。」

一千年後的今天雖已是民主政治,但官場文化依舊,是是者太多,非非者太少,這些年當決策高層的判斷明明有誤,少有人勇於直言,浮濫的社福支出如此,證所稅復徵搖擺不定如此,如今毫無戰略地參與TPP亦復如此。

歐陽修的書房終究不敵大宋的官場,但他的熱情卻超越時空,影響每個閱讀他文章的人,爲官者偶爾也該到「非非堂」,在澄明的心境裡增加些許直言的勇氣,同時也領略一下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的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