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萬歲88貝肯鮑爾的生日
“英國的小報記者很無恥,如果他們挑撥你,別上當。”
“嗯。”
“別硬挺着要訓練要比賽,先把身體和精神調整好了再說。”
“嗯。”
“比賽加油。”
“嗯。”
“在球隊不開心了就給我打電話。”
“嗯。”
“放假了可以去慕尼黑找我,你知道我住哪兒。”
“嗯。”
“被欺負了記得跟我告狀。”
羅納爾多終於露出了點不那麼沉重的神色:“我纔不是愛告狀的人呢。”
卡爾笑着揉了揉對方的頭髮。
羅納爾多對此極爲抗拒,他將腦袋扭到一側竭力躲避着卡爾的手掌,並催促道:“你該上飛機了。”
卡爾握了握拳,他盯着羅納爾多,欲言又止。
羅納爾多皺起了眉:“你還準備叮囑我什麼?”
卡爾上前擁抱了一下對方,幽幽嘆道:“以後,髮膠就少抹點吧。”
“……”數秒鐘後,羅納爾多感覺到了不對:“你拿手掌在我後背蹭什麼蹭?”
卡爾鬆開對方,舉起掌心看了看:“唔,髮膠都擦乾淨了。”
……
卡爾在9號晚上返回了慕尼黑,不過那並不代表着他可以直接回家休息了,他還要從俱樂部拿一大堆資料回家處理——漢諾威96最近兩場比賽的錄像,主力球員的資料,以及慕尼黑1860教練組對卡爾戰術提出的建議,還有今天訓練中一線隊每個球員的表現等等。
雖然德甲每個賽季只會更換三張新面孔,但因爲轉會季的存在,可能過個半賽季上次對決時還頗爲熟悉的對手,下賽季就又變得陌生了,加上沒有一支球隊會用一個戰術打滿整個賽季,所以只要有心,準備工作是怎麼也做不完的。
熬到半夜三點鐘看完所有資料,並且擬定了新的首發名單,卡爾睡了不過兩三個小時後,又起牀梳洗前往俱樂部,今天的比賽慕尼黑1860是客場作戰,他們還需要乘幾個小時大巴,去漢諾威市。
在大巴車上,卡爾一開始還跟哈斯勒、加勒德他們討論着今天比賽的對手,其他球員則豎起耳朵傾聽着,但後來不知爲何,說着說着他卻睡着了。
等他被剎車的聲音驚醒的時候,車廂裡安安靜靜,一絲聲音也無。
卡爾伸了個懶腰,睜開眼睛,卻發現整個車廂的人都在靜悄悄的看着自己——球員們,教練們,他們有的耳朵上戴着耳機,有的則捧着本書,還有的人什麼都不做,就只是那麼看着他。
看見卡爾醒來,所有人都將腦袋轉了回去,坐在卡爾身邊的哈斯勒將腦袋側過來:“睡醒了?”
“車廂裡那麼安靜?”卡爾揉了揉脖子後面,他記得自己睡着前還依稀聽到過音樂聲和手機遊戲聲的:“我們走到哪兒了?”
“你都睡着了,他們還敢玩遊戲麼?”哈斯勒低聲笑道:“一見你把眼睛閉上了,所有人都關了手機跟MP3,有人老老實實睡覺,有人就扭着脖子左顧右盼的。我們已經到漢諾威啦,剛剛那個剎車是在等紅綠燈,大概再有20分鐘,我們就能到AWD競技場了。”
AWD競技場是漢諾威96的主場。
接下來就是很普通的德甲比賽流程,到達比賽場地,和漢諾威96的主教練一起出席賽前發佈會,更衣室裡的隊內會議,熱身,等待主裁判吹哨……
……
比賽終於開始。
卡爾身穿西服站在場邊,觀察着球場形勢,正如同過去一個賽季裡他做的那樣。只不過因爲疲憊和倦意,他的眼睛眨的稍微快了一點。
他並不知道,他的球員們對他有多麼關注,甚至在球場上,彼此之間也偷偷的傳遞着消息:
“老闆看起來很累的樣子。”
“聽哈斯勒先生說,老闆他昨天晚上下飛機後看資料看到半夜,今天一大早又要跟着坐大巴來漢諾威,能不累麼?”
“你說老闆前兩天到底去哪兒了?”
“聽說是參加什麼葬禮……具體的我也不知道,哈斯勒先生不肯說。”
“喂,快看!老闆的眼睛要閉上了!”
“瞎說,明明睜得那麼大。”
“如果是我,現在肯定回教練席上坐着去了!瞌睡的滋味最難受了,難爲老闆還要一直站着……”
“你說老闆爲什麼不肯在教練席上坐着?”
“廢話,因爲他擔心我們贏不了球唄!”
在球場上一靠近就要絮叨幾句的斯文·本德和厄齊爾對視一眼,靈機一動,齊聲說道:“那就進個球讓老闆安心!”
漢諾威96是一支注重防守的球隊,並且球風非常硬朗。
卡爾研究過這個賽季以來漢諾威96的比賽,發現他們用的戰術都是同一套,那就是從比賽開始就注重防守,等到拖垮對手了,就立刻壓上進攻,與他們穩健防守表現相同的是,漢諾威96的進攻也非常快速。
跟這樣的對手打防守反擊球迷們是會看的睡着覺的,所以卡爾的策略就是,狂攻。用接連不斷的進攻搶先攻破漢諾威96的城門,取得勝利果實。
到比賽進行到第27分鐘的時候,場上終於出現了轉機。
邵佳一中場拿球,又橫穿給了厄齊爾。
厄齊爾做出無心突破的樣子,在中圈附近帶球奔波數下後,突然趁着漢諾威86中衛不注意,開大腳將球射往漢諾威半場!
波爾蒂略、耶卡斯迅速啓動,分別從左右邊路進行突破。
拉斯·本德接到傳球后再度妙傳波爾蒂略。
波爾蒂略突然加速,直入禁區!
漢諾威96後衛正面迎上,伺機剷斷。
波爾蒂略擡腳射門,漢諾威96後衛慌忙出腳,波爾蒂略卻只是做了個假動作,騙的對方重心失衡後,他再次加速、過人!
禁區左路,波爾蒂略右腳大力抽射!
漢諾威96門將拼盡全身力氣,險險將球撲出!
但球卻好巧不巧,落在了耶卡斯的腳下,耶卡斯面上一喜,擡腳補射!
足球高高飛起,飄過門將頭頂鑽進了球門!
“1:0!客隊領先!這是一次典型慕尼黑1860進攻,不在中場過多的糾纏拿球,而是將每一次進攻機會都乾淨利落的處理掉……球員彼此之間有意識的無球跑動,精妙的配合,以及頗具傳統英倫風格的長傳衝吊,組成了這支融合德英兩國足球特點的球隊……”
耶卡斯進球后,卡爾擡起雙手鼓了鼓掌。
不過在一分鐘後,他還是沒能忍住,微微側過身捂着嘴巴打了個哈欠。
早知現在他就不應該在大巴上睡覺,那一個小時不僅沒能完全恢復他的精力,反而將瞌睡蟲全都勾了上來,如果一直忍着,說不定反而早就將睡意忍過去了。
雖然卡爾已經將打哈欠的動作做的很小心了,但等他重新站正後,卻發現漢諾威96的主教練正在瞪視他。
顯然漢諾威96的主帥覺得自己被鄙視了,他帶着幾分怒火的想“慕尼黑1860剛剛進了球你就打哈欠,是在暗示這比賽太無聊,還是我們漢諾威96太弱了?”
可卡爾一點輕視對方的意思都沒有,看到漢諾威96主帥的表情後,他立刻對對方做出了抱歉的姿勢,並解釋說:“昨天晚上差點工作通宵,我剛剛是太累了。”
漢諾威96的主教練卻一點都不領情,他擡腳遠離了卡爾幾步,扯着嗓子對場內喊道:“跑!全都給我跑起來!別TMD站着不動,球剛剛從你眼前飛過你知不知道?快點給我追過去——”
這幾句話中含着幾絲慍怒——漢諾威96主帥很生氣,卡爾的道歉對他一點作用都沒起,倒不是說他認爲卡爾的歉意是虛假的,而是無論對方是真的累的打哈欠,還是故意打漢諾威96的臉,漢諾威96都已經把臉給丟出去了!
全世界的球迷都看到慕尼黑1860的主教練在球場旁邊打了一個哈欠,媒體纔不會去追究真相是什麼,他們只會按照自己的理解浮想聯翩!球迷們也會認爲這是漢諾威96主帥實力不如卡爾·奧斯頓的一個表現!不過事實上,賽後媒體和球迷卻並未過多關注卡爾·奧斯頓的那個哈欠,因爲在直播的時候,他們的視線全被一個鏡頭給吸引過去了——
卡爾·奧斯頓打完哈欠後,雙眼中有因睏意而引起的盈盈水光。
他努力大睜眼睛的模樣只是讓雙眸顯得更加水亮,甚至連神情也帶上了一絲迷茫。
無數顆心在砰砰亂跳:“睫毛好長!那麼翹,邊緣甚至還掛着一滴水珠!”
“眼神!看見這樣的眼神我的心都快要化了!”
“我男友明明也是灰藍色的眼睛,怎麼和奧斯頓先生比起來,就瞎的像坨狗屎一樣呢?”
“快點躺到我的懷中來睡覺……”
時間漸漸進入上半場傷停補時階段,不過兩三分鐘上半場便會結束,而從比賽開始到現在主動權一直掌握在慕尼黑1860手中,直到這時,卡爾才安心的轉過身,回到了教練席上坐着。
解說員蓋納突發奇想:“奧斯頓一直以來的臨場指揮習慣,讓許多人以爲他站在場邊就是爲了監督並指導他的球員們踢球,於是現在漸漸冒出了一種說法,那就是慕尼黑1860的球員們都還沒脫離哺乳期,一旦離了奧斯頓的指揮,他們就什麼都幹不成。”
“但是現在我們看到的情形,卻完全不是這樣。奧斯頓他整個上半場都在與自己的睡意做鬥爭中,他在場邊站着就只是一個象徵,並沒有過多插手比賽的進行……反倒是他的對手,漢諾威96的主教練,近30分鐘內就一直沒停止過罵罵咧咧……”
“至於場上的形勢,呵呵,只要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缺了主教練臨場指揮的慕尼黑1860表現出色,他們甚至越踢越勇,有一種讓人放心的氣質存在,但漢諾威96,因爲主教練的過多插手,球員們反而有些急躁,甚至手足無措了起來……”
“是什麼造成了這一切?是球隊往日的積累不同,還是主教練的人格魅力有差距?”
這場比賽最終以0:1,漢諾威96主場告負結束。
……
9月12日,卡爾收到了一份“特殊”的請柬——巴伐利亞州州長施託伊伯邀請慕尼黑1860俱樂部主席、主教練一個在13號舉行的生日招待會。請柬不止慕尼黑1860俱樂部收到了,巴伐利亞州的另一支德甲球隊紐倫堡主席和教練也有,另外還包括一些足協官員、政府官員和社會名流。
從性質上看,這就是一場普通的社交晚宴,但其特殊之處在於這是弗朗茨·貝肯鮑爾的六十歲生日宴會,而且還是州長親自操辦。
貝肯鮑爾的生日是在11號,而因爲他在生日當天還必須留在摩洛哥的馬拉卡什參加國際足聯會議,所以沒有辦法給自己慶賀生日。不過當他從摩洛哥返回後,卻有接連兩場慶祝活動,一場是州長施託伊伯特意爲他舉辦的,主要參與者都是上層人物,而另一場則是拜仁慕尼黑俱樂部官方舉行的更大的慶祝活動。
身兼拜仁慕尼黑主席和德國世界盃籌備委員會主席的“足球皇帝”,到底在德國國內擁有多大影響力,由此可見一斑——德國球迷中一直流行着一句戲言,說是雖然貝肯鮑爾從未擔任過國際足聯和歐足聯主席,但在這兩大機構中,他卻有着不遜於主席的權勢。並且事實上,如果貝肯鮑爾自己願意,他完全可以成爲歐足聯主席甚至是國際足聯主席。
卡爾與奧爾一同赴宴。
他與貝肯鮑爾有過一面之緣,是在上個賽季結束沒多久後,拜仁慕尼黑與德國國家隊進行安聯球場開幕戰的時候見過的,那時候“足球皇帝”被重重官員政客包圍着,卡爾自認分量不夠,就沒有往前湊。他依稀記得奧爾當時是跟貝肯鮑爾談過話的,兩人都是俱樂部的主席,倒算是身份相當(只是聽起來相當……)。
不過,今天奧爾倒也跟卡爾一同呆在宴會的邊緣地區,沒有去跟那些權利人士攀談,倒是讓卡爾頗感到幾分驚訝,只是他明白好奇心不宜過多的道理,沒有問。
兩人正聊到奧爾夫人那窩新降生的牧羊犬的時候,貝肯鮑爾舉着香檳酒過來了。
“足球皇帝”身着禮服,帶着金絲邊眼鏡,滿頭銀髮,雙目炯炯有神,整個人都透着一股威勢。
對方風度翩翩的向卡爾和奧爾兩人問好。
卡爾回禮,並祝對方生日快樂。
貝肯鮑爾一副談話進行時的模樣,奧爾的面色卻不太好看,他突然說自己要上廁所,便轉身走開。
卡爾看了一眼貝肯鮑爾,眼角餘光又掃過奧爾急匆匆離去的背影,明白兩人之間肯定有過節。
但“足球皇帝”對奧爾的離去卻並不在意,他朝卡爾微微頷首,用一種緬懷的語氣說:“我曾經差點成爲慕尼黑1860的球員。”
卡爾面露驚訝之情。
“我出身於一個郵政工人家庭,從小就很喜歡踢球,9歲那年,我加入了慕尼黑1860青年隊。”貝肯鮑爾晃着酒杯說道:“我父親是慕尼黑1860的球迷,我小時候其實也是,50、60年代慕尼黑1860的成績遠比拜仁出色,那時候我們都夢想着爲獅隊效力。”上世紀六十年代,慕尼黑1860算是德甲霸主,而他們的同城對手拜仁慕尼黑當時連德甲聯賽的小手都沒摸到過。
“那後來……”
“在1958年的一場青年錦標賽上,一個名叫鮑爾·費恩德的球員扇了我一耳光。”貝肯鮑爾說起那段屈辱往事,面色卻十分平靜。
卡爾明瞭:“鮑爾·費恩德是慕尼黑1860的球員。”他用的是肯定語氣。
貝肯鮑爾對他點點頭:“沒錯,就因爲這件事,我發誓永遠不爲藍獅軍團效力,然後轉投了拜仁慕尼黑。”
卡爾立刻斷定,鮑爾·費恩德的那記耳光改變的不僅僅是拜仁慕尼黑的命運,也是改變慕尼黑1860命運的一巴掌,甚至可能是改變德國足球的一巴掌。
如果沒有那記耳光……卡爾喝了口香檳,將這個臆想的念頭打斷。他沒有問鮑爾·費恩德這個人後來到底怎麼樣了,以貝肯鮑爾幾十年來的權勢,以及他記往事記得那麼清楚的性格,此人後半生絕對幸福不了。
不過卡爾仍然很疑惑,疑惑貝肯鮑爾爲何要對自己說這些。
論身份,論地位,兩人如今完全不在一個水平面上。而且就算是因爲拜仁慕尼黑和慕尼黑860的同城死敵關係,貝肯鮑爾如今又不執教,他找死敵的主帥談什麼話呢?
貝肯鮑爾卻很快給出了答案,他飲了口酒,主動說道:“我對你的球隊擁有一些複雜的感情。”
既然貝肯鮑爾都能平淡將往事說出口了,卡爾覺得自己提起也不會令對方反感:“因爲58年的那段歷史,所以你對慕尼黑1860一直又愛又恨?”
“不,不完全是。”貝肯鮑爾卻搖了搖頭,說:“我說的是,你執教下的慕尼黑1860,讓我依稀看到了幾十年前縱橫巴伐利亞的那隻藍色雄獅的氣勢,我對哪支球隊真的是記憶深刻。在你之前這傢俱樂部也擁有過很多主教練,但他們沒一個能勾起我的回憶,而你的球隊做到了,我有一種感覺,昔日的那隻藍獅軍團正在復活……慕尼黑德比快到了吧?”他突然轉口問道。
“9月21日,第六輪德甲聯賽。”慕尼黑德比這樣的比賽,卡爾怎麼會忘。
“我會到現場去看球的。”貝肯鮑爾最後朝他點了點頭,就轉身離去了。
卡爾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右手把玩着空杯,思慮:足球皇帝的關注,是善意,還是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