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吹風機 上
倫敦白鹿巷球場內,一場歐洲聯盟杯八分之一決賽正盡興的如火如荼。
解說員正扯着嗓子爲進球者歡呼：“傑梅因·迪福！！！”
“托特納姆熱刺的救世主！”
慕尼黑1860球門前,科赫的眉毛皺成了兩把利劍，而在他身前不遠處,熱刺前鋒迪福正張開雙臂瘋狂慶祝着自己的進球。
“迪福進球了！他打進了熱刺本場比賽的第一粒進球，也是扳平比分的一球！”
“雖然是主場作戰,但在前二十分鐘內,熱刺其實一直被他們的對手所壓制着。”
“慕尼黑1860踢着漂亮快速又默契的足球,他們在開場後五分鐘內就取得了領先——或許正是因爲這第一個球進的太容易,德國球隊在之後的比賽中表現的有些鬆懈,當貝爾巴托夫從斯文·本德腳下將球斷下來後,他們雖然第一時間回追,但似乎並不相信熱刺這次進攻能夠製造射門機會……”
“貝爾巴托夫是沒有直接射門，但他選擇了將球傳給禁區內的隊友迪福！”
“慕尼黑1860的四名後衛裡有三名都圍了過來黏住貝爾巴托夫,當貝爾巴托夫開大腳傳球的時候，所有人都傻眼了，因爲球門前的防守人員只剩下了一名後衛和門將！傑梅因·迪福，我們的英格蘭國家隊國腳，在禁區內巧妙的抓住了這次機會，他輕身晃過後衛丹特，直接將球吊入死角！”
“蘭伯特·科赫還是有點太嫩了，他雖然在德甲聯賽裡是最有前途的門將，但是很少和英超球隊交手的他根本不熟悉英格蘭前鋒的射門習慣……”
“整個白鹿巷球場都沸騰了！熱刺球迷掌聲雷動，他們也沒想到球隊能這麼快就將比分扳平！”
這個球丟的很不該，如果獅隊後防球員在對手進攻的時候多幾分謹慎之心，哪怕上前逼搶也時刻注意着身後的動靜，就不會給熱刺前鋒可趁之機了。
被扳平比分不可怕，可怕的是白鹿巷是熱刺的主場，如果他們一直被慕尼黑1860死死壓制住還好，一旦給他們一點激勵、一些希望的火花，熱刺很有可能就此翻身，在自己的地盤徹徹底底的打出氣勢。
攝像機鏡頭掃射着卡爾的表情，想要知道他此刻正在想什麼。
而媒體區的記者們早就架好了鏡頭對準獅隊主帥的臉，只要對方露出一丁點焦慮煩惱等負面情緒，那他們就有新聞可寫了——在德甲所向披靡的慕尼黑1860不低英超中流球隊！卡爾·奧斯頓在場外露出痛苦表情！熱刺的領先粉碎了奧斯頓的面癱臉！高貴英格蘭大敗木訥德意志！
卡爾面沉如水。
熱刺前鋒傑梅因·迪福沒完沒了的在場上慶祝着——又是和隊友擁抱、又是跪地滑行、又是展開雙臂面向看臺擁抱球迷，毫無顧忌的宣泄着他的歡樂。
好裁判都被歐足聯抽去吹歐冠的比賽了，執法本場比賽的斯洛文尼亞主裁判不僅沒什麼名氣，而且執法也不夠嚴厲，迪福的慶祝明明已經耽誤了兩分多鐘的比賽時間，也沒見他給對方一個口頭警告。
而白鹿巷球場內球迷的氣氛已經隨着迪佛的動作徹底被炒熱了，他們的加油越來越大聲，也相輔相成的激勵了場上熱刺球員的戰鬥欲。
慕尼黑1860需要作出改變適應形勢，但卻不需要換人，因爲球員們的問題出在精神、而不是戰鬥力上。
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卡爾突然動了。
他的雙眼裡帶着明顯的讚賞，看着場內狂奔的熱刺球員傑梅因·迪福，擡起雙手輕拍了幾下。
很顯然，卡爾爲迪福的進球送去了掌聲。
但這一幕卻驚呆了無數人。
慕尼黑1860的主教練在爲托特納姆熱刺的進球鼓掌？
這是多麼的具有諷刺意義啊！
有人相信卡爾·奧斯頓是在真心讚美迪福的這個進球麼？
沒有！
雖然奧斯頓的臉上沒有露出生氣的表情，但他的這個舉動卻告訴了所有人：他很生氣！
爲對手送去掌聲，不正是在暗示，慕尼黑1860的主教練對自己的球員感到很失望麼？
不知有多少人在讚歎：卡爾·奧斯頓連表達不快的方式都如此與衆不同，不是氣急敗壞的大吵大鬧，而是如此的富有幽默諷刺性……就連效果都是加倍的！
場上的慕尼黑1860裡十個有九個都臉紅了，他們感到羞恥。
……
上半場進入傷停補時階段的時候，卡爾已經轉身走進了球員通道。
攝像機對着他的背影拍攝了一個長長的鏡頭。
網絡上已經有了關於這場比賽的報道，媒體們不在乎這場比賽能打個幾比幾，但他們很在乎卡爾的情緒。
奧斯頓不高興。只這六個字就能成爲一篇新聞。
球場上的獅隊球員已經開始心神恍惚了。
所有球員都覺得忐忑不安，哪怕在上半場進了一球的波爾蒂略都顯得分外沉默。
其實，被熱刺扳平比分，獅隊球員們倒覺得沒什麼——大不了他們再領先回來唄！
但是卡爾爲熱刺鼓的那兩下掌卻給了所有人一記當頭棒喝：原來他們不在乎的事情，老闆很在乎！
中場休息時的更衣室裡，等待着他們的會是什麼？
……
只有一名球員知曉幾分真相。
大衛·貝克漢姆。
幾天之前，在貝克漢姆與卡爾之間曾經發生過一次談話，還是前者主動找的後者。
貝克漢姆當時對自己的教練兼好友說：“更衣室最近變得有點奇怪。”
聽見這句話，慕尼黑1860主帥只是挑了了眉毛，面色平靜的像是對此早有準備。
萬人迷看了看對方臉色，接着說：“以前球員們會在更衣室裡聊各式各樣的話題，生活中的事情居多，但是最近……很多年輕球員好像更喜歡交流媒體球迷是怎麼評價自己的，他們變得分外注重起名氣起來，還有人在打聽其他球隊的主力球員薪水。”
貝克漢姆是個性格沉穩、輕易不說別人壞話的人，他現在能私下裡找卡爾交流這些，就說明球隊更衣室裡的氛圍的確正在發生轉變，而且是朝着不好的方面。
卡爾點點頭，示意對方繼續講下去。
“或許聽到別人誇自己會讓人變得自信，但是讚美的話說的多了，人首先會變得自大，進而眼高手低認不清自己。”貝克漢姆嘆了口氣：“我生在英格蘭，比任何人都知道曝光率過高不是好事，是捧，也是殺。”
說到這裡，貝克漢姆又看了卡爾一眼。
卡爾明白他的未盡之言：媒體捧殺球員還是很靠後的事情，球員因爲那些鼓吹生出很多小心思，先跟俱樂部鬧起漲薪水或轉會而引得整支球隊人心浮動，纔是他最先要頭疼的。
貝克漢姆踢球這麼多年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跟西班牙和英格蘭的媒體比起來，德國媒體在他面前根本就不夠看，只要望望風頭，他就知道這陣輿論風潮會帶來怎樣的好處和惡果。
“最近有人在打聽本德、厄齊爾幾個人的合同。”卡爾最近也聽到了些風聲：“這幾天其實我也在考慮這件事。什麼都不做都有一堆讚美送上門，這種感覺太怪了。”
貝克漢姆目光一閃，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或許下週對熱刺的比賽是個契機，不論上半場的比賽進行的怎麼樣，我總要找個藉口敲打敲打他們，好讓他們知道不能因爲外面多誇幾句，就真的以爲自己天下無敵了。”
貝克漢姆露出了個輕鬆的笑容：既然卡爾已經有了準備，那他就不擔心了。
……
說白了，與熱刺的上半場比賽無論進行的怎麼樣，都不會影響卡爾的計劃。
他是一定會在中場休息時間裡爆發起來的，而且在爆發之前，還要造勢。
做出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陣勢，然後刮下狂風暴雨，只有這樣他說的話才能被所有人聽到心裡、而不是過耳就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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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所有球員都沉默着坐到更衣室長椅上後，卡爾衝他們輕輕的點了點頭：“最近是不是被國內的記者球迷誇的很開心，覺得自己很厲害很了不起，馬上就要變成世界巨星、並且天下無敵了？”
諷刺又見諷刺。
以前獅隊球員們都很推崇老闆的講話藝術，覺得那種不吐髒字拐彎抹角的說的別人吐血的模樣簡直太酷了！可現在，當這把劍調轉方向對準自己的時候，他們真的覺得難受極了，還不如被痛罵一頓呢！
“托特納姆熱刺在英超積分榜上排名第八，隊中一名世界級的巨星都沒有，賽季開始到現在淨勝球數是負數，後防線全英超出了名的爛——就是這樣一支英超中流球隊你們都壓制不了，被希斯菲爾德多誇幾句真以爲自己是德甲身價最高的球隊了？愚蠢！”
“真以爲所有的誇獎都是善意的？那是專給你們設下的陷阱！那些陶醉在《慕尼黑日報》讚美聲中的人不如去倫敦街頭買份小報，看看國外的媒體是怎麼評價你們的，順便睜開眼睛瞧一瞧，德國不等於全世界！”
卡爾一開始說的話，讓不少球員都覺得有些心虛，他們最近的確是有些飄飄然，也確實有人在蠢蠢欲動的想：我是不是該去更好更廣闊的天地發展了？以我現在的名氣和實力，幾十萬的年薪是不是有點太低了？
但隨着卡爾的話越說越多，球員們感覺好像有盆冷水正在迎頭澆下：怎麼老闆的意思，像是別人不是在單純的誇我們，而是有所圖謀呢？難道讚美也是分善意的和別有用心的麼？這兩者有什麼不同？我們要怎麼分辨呢……
許多年輕人都開始認真的思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