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落沉默着……
看着江樹和並沒有第一時間回話。
深更半夜有鬼上門。
且還求着你救他。
其中的利弊，陳落終究需要權衡的，不過想着，還是先聽他說說再說吧。
算起來也算是故人。
哪怕自己並不熟悉，可也有幾面之緣。
百年時間已過，卻能在這茫茫人海中，在這陰陽相隔中再次見面，這緣分，足夠讓陳落聽聽其中的緣由了。
當然陳落也告訴自己。
力所能及方可出手。
若是違心，若是有危險，若是麻煩，若是得罪人的事情，若是需要花錢，若是耗費時間，等等……
那還是先退避三舍再說。
君子不立危牆下。
自己不過只是一個小小的胎動境的長生者而已，非無敵……豈能承諾太多？
這點，陳落覺得還是需要和江樹和說個清楚。
免得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江樹和聽到這話不止沒失望，反而有些高興了起來：“老臣之事，國師恰好能做，且算是舉手之勞之事……”
說着連忙將前後緣由和自己所求的事給說出來。
他慢慢講。
陳落便靜靜的聽。
其實事情也算是有些簡單的。
建武年間，江樹和出身於弘陽，本爲寒門，卻一路走向三品高官，於弘陽城中有着極大的聲望。
且江家倒也沒因爲和別人一樣。
因江樹和的權位而迷失了眼睛，在弘陽城倒也是博下了很不錯的聲望。
造橋
鋪路。
遇到天災地難時，施粥捐獻的事情也沒少做。
後來江樹和告老還鄉後，這些事情江家更沒少做……
弘陽城中。
有一書院。
爲弘陽書院……
這書院便是江樹和告老還鄉後，帶領整個江家的人建立起來的。
而江樹和也便成爲了弘陽書院的第一任院長和夫子。
書院不設門檻，寒門也好，紳貴也好，皆可免費入學。
使得弘陽城掀起了一場求學熱浪。
尤其還是當朝三品官員教導，更是使得弘陽學院在弘陽城附近，有着很不錯的名氣。
至死的那一刻。
江樹和都在書院不曾離去。
後來因爲感念江樹的功勞。
城中百姓自行建觀，爲靈惠觀，供奉江樹和。
陰差陽錯下。
江樹和成爲了弘陽城中的一隻鬼！
他起初懵懂。
後來倒也是習慣了起來。
白天躲於泥塑內不出，聽城中百姓乞願，若是不是太過於過分，他皆是有求必應。
可若是太過於過分，或是德行有損，他也會夜間入夢，呵斥引導。
故而這些年來，靈惠觀卻是越來越有名。
但也因爲有名，便惹下了一些麻煩事。
天下教派想要爭得香火，就必須有朝堂的承認。
丹書鐵券便是立教根本。
靈惠觀雖不是教派，只是百姓自發建立的廟觀，可終究不受朝堂承認。
不承認，便沒資格收取香火。
天下修士教派皆有權利可擊殺江樹和。
這些年來倒也不少修士來過……
可要嘛是不敵江樹和。
要嘛知曉了江樹和的事蹟，最後便作罷。
可如今卻是不同了。
五日前。
弘陽城來了一修士。
名爲：原守洪。
此人乃是青雲門修士……
一身修爲已入築基。
江樹和不是對手，重傷逃遁……
他也不追。
但江樹和卻是知曉，這是幾日內他必然登門。
若是等他再登門，自己必死無疑。
恰好此時陳落登門，也便有了江樹和求救的事情發生了。
陳落皺着眉頭。
看着面前的江樹和問道：“靈惠觀無丹書鐵券倒也是可理解，那東西有限，你以魂魄成形，以香火進入鬼道，朝堂上也絕不會給你這鐵券，但伱既受弘陽城愛戴，自可上書朝廷，請求朝廷准許你享受香火……爲何不上書？”
大周朝廷功臣死後。
朝堂有賞。
有追封。
更准許死後享國運香火。
這些人一旦進入鬼道，若是作惡招惹業火，資格便不會被收回。
江樹和既然有功於弘陽百姓，上書便是。
這並非太難的事。
這百年前的事情本就可做，如今卻還是沒執行，可就有些晚了。
後面聽着江樹和解釋，倒也是明白了其中的緣由。
並非不是沒申請。
而是申請享受香火的程序一直卡在了錦衣衛那邊……
如今錦衣衛的指揮使還是皇甫遙。
作爲金丹修士，這些年來錦衣衛在他的發展下做得很好。
可以說成爲了帝王最爲尖銳的武器。
聽說如今已經是九境存在。
而對於民間香火申請的事宜，錦衣衛基本卡得很死，無法那麼簡單能過。
這畢竟事關朝廷國運。
自然也是能理解的……
於是江樹和的申請自然也是遙遙無期了。
陳落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
至於青雲門弟子的事情，陳落倒是沒給回覆，只是說明日便去看看再說。
對這個回答江樹和已經很滿意了。
不爭公公之名，他也是很清楚的。
昔日公公爲躲避麻煩，連陛下都不見……
天下興衰。
雲起雲落。
這對於公公來說，不過是雲煙而已……
他的道，在不爭。
如今能有這樣的回答，便是很滿意了。
看着化爲雲煙消散離去的江樹和，陳落倒也沒有將神魂入於體內。
而站了起來。
想了下……
於自己肉身周身打下一道道陣法。
大抵覺得不安全、
又將幾十個夜叉弄了出來。
至於傀儡，這卻是不在自己身上了……
這些年來陳落將蠻將軍，銀月，還有虎癡全都扔出去歷練了。
昔日還是一人一狗。
如今倒是兩人一狼了。
具體他們會發展成爲什麼樣子，陳落也不管……順其自然就是。
就是偶爾他也會羨慕他們，遇上自己這樣的主人當真是他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也不強制他們做什麼事。
又不需要保護自己。
在外面得到的香火自己是一分不取，盡數給他們自己。
要是不夠了。
自己還能給他們一筆香火。
如今想想，這不是福氣是什麼？
自己倒不像他們的主人，反而像是他們的父親了……
等確定自己肉身不會有問題後，陳落這才飛出了房間……
這是一種很神奇的感覺。
陳落從沒有過這樣的體驗。
一路而出，上天，下地……
眨眼時間，便已經千里之外…
傳聞之中，元嬰可夜行千里。
如今這一對比，陳落感覺自己這神魂，好像比那元嬰更離譜了……
人家是夜行千里。
自己這是瞬間千里？
想到這裡陳落頓時笑了起來、
離譜？
離譜就對了。
若是不離譜，自己如何能在胎動境，便能擁有神魂？
“不過以神魂之體出行，這種全新的感覺，倒也是不錯……”
他伸出手。
能感受到指尖有微風拂過。
也能感受到那月光落於身上帶來的冰涼……
他喜歡這種感覺。
【您於夜間遊歷，神魂行千里，心中有感天地變化……您獲得了巨量的感悟！
您的仙道經驗獲得提升。】
仙道經驗值+1000！
PS：神遊天下，咫尺天涯皆可抵達，且還有種種神通，您可仔細體驗。】
…
陳落睜開眼睛的剎那。
只覺得神海之中有了震動……
如有什麼東西衝破了一樣。
微微一愣。
卻是笑了起來。
“一夜神遊，竟然直接進入胎動二境了，這倒是有些沒想到了！”
他還想着說。
這晉級應該沒那麼快纔是，卻不曾想，一夜感悟，便衝破了桎梏。
極好！
很好！
甚好！
打開久違的模板。
上面的數據已經和昔日不同。
姓名：陳落
境界：胎動二境
天賦：長生不死
技能：
1：【打掃】：20級（駕輕就熟）
2：【醫術】：16級（略有小成）
3：【四藝】：19級（略有小成）
4：【仙道】：22級（駕輕就熟）
5：【符道】：22級（駕輕就熟）
6：【垂釣】：19級（略有小成）
7：【陣道】：21級（駕輕就熟）
8：【煉器】：12級（略有小成）
9：【煉丹】：12級（略有小成）
10：【御靈】：11級（略有小成）
昔日突破，陳落便發現了境界的改變。
並非金丹。
而是胎動。
他也沒太大的意外。
練炁境界不同，香火之道，
且自己築基境就和他人不同，若是以金丹來命名，到是不妥。
誰見過一個金丹強者，體內卻有元嬰的？
這胎動境，倒是生動了。
神海有胎，爲神魂，神魂可玄遊天下。
唯一遺憾的是，自己的二兩肉終究還是沒回來，這也成爲了陳落心中的痛。
天下第一築基太監的頭銜自己拿了，無所謂。
不在乎！
天下第一金丹太監自己也要了。
還是無所謂。
雖然在乎。
但可以接受……
可若是天下第一元嬰太監這頭銜還落下來，陳落自己大抵是不會接受了。
這些日子來一直在研究醫藥聖典，偶爾也加入太極的陽意。
作爲生之力量的陽意頗有些特殊的效果……
陳落對於續勢是有些反感。
但若是能以陽意催生重鑄，自己倒是沒意見了。
故而這事，他也逐漸提上行程了。
當然，陳落覺得自己有很大的概率會是做無用功……
神海內。
那一尊小人坐在那裡。
不着衣縷。
完完全全。
沒有一絲他肉身上的缺少……
生動、
形象。
小巧又可愛。
這神魂已生，距離陳平安出世，還會遠？
只是陳落向來謹慎。
故而這雙管齊下，也算是防範於未然。
雞鳴破曉。
陳落下了樓，便在院子裡打起了太極拳。
這是陳落的習慣。
強身健體什麼倒是不重要了。
就算現在這太極拳無法獲得什麼感悟，陳落大抵也是不會改變這個習慣。
兩百多年如一日的練拳、
這已經不是什麼修煉，而是刻在骨子裡的條件反射了。
就如人需要吃飯一樣。
這練拳若是不練，陳落倒也是有些不習慣……
小二看到陳落在練拳，抓着腦袋，有些看不懂這在做什麼。
這也不能怪小二。
太極拳這練起來若是不懂，的確有些奇怪。
於是他問陳落：“先生這是練拳？”
陳落迴應：“嗯。”
他笑着問着小二：“一起練練？”
小二想了下。
最後搖了搖頭：“不了，等下還得給別的客人的馬添些草料，實是沒時間練拳，而且小的愚笨，也看不懂先生的拳。”
陳落笑了笑也不強求。
有些時候便是如此、
機遇稍縱即逝。
來了，你若抓到，或許便是另外一種全然不同的人生。
若是抓不住，那這輩子也便只能按部就班的繼續前行了。
吃了些早餐。
走出客棧。
滿城銀裝素裹。
雪已沒腳。
昨夜的雪有些大…不過這並不能阻擋弘陽百姓的熱情。
販夫走卒早已經來來往往……
街道上也滿是吆喝聲不絕於耳。
陳落喜歡這種生活。
身於紅塵，處於紅塵，享受紅塵，或許哪一天也死於紅塵。
昨夜江樹和求救，其實不過是一小事，陳落倒也不是不能幫忙。
不過正如自己說的。
有些事情自己總要了解下才是……
求救者的話永遠都是經過美化的。
若是僅聽片面，那麼這耳目便也會被矇蔽。
親自見證總不會是壞事的。
恰好。
城中有紅袖招。
作爲紅袖招的老熟客，入了這勾欄，總是有收穫的。
勾欄聽曲自有妙處。
但也僅是聽曲而已。
畢竟，太監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出了紅袖招，又於街頭市井內打探了下……情況倒也是屬實。
陳落並不擔心有人對自己有所隱瞞。
讀心術下大多數人是無法有所隱瞞的。
真有所隱瞞，那此人也便不是自己所能睥睨的了。
“那便幫個忙吧。”
舉手之勞，倒也不難了。
他擡頭。
看向了城中某處，邁步……咫尺天涯間陳落便出現在了一男子面前。
男子身穿青衣。
揹着雙劍。
盤膝於房間內。
看到陳落出現，男子臉色鉅變，劍飛出，便要戰鬥。
突然的。
他又停了下來。
“晚輩青門弟子原守洪，見過不爭公公。”
“你認識咱家？”
陳落有些意外，這人，還認識自己？
“家師司空震，爲青雲門掌門，昔日於風月崖中，偶見公公一面，至今無法忘記……”
這倒是巧了！
故人弟子啊！
“原來如此，司空掌門可還好？”
“家師已經閉關五年了……”
“爲衝擊元嬰？”
若是別人問，原守洪倒也不敢說，可在這不爭公公面前他倒是不會有所隱瞞：“家師這些年來修爲已抵屏障，故而選擇衝擊元嬰境……”
“那倒是值得恭喜了。”
這些年來，那些老傢伙們倒是一個個的選擇衝擊了。
這是準備迎接盛世來臨？
不過想着，應該還沒那麼快。
如今修仙界出現才兩百多年……
至少還有三百年時間纔有進入盛世的機會。
如今他們選擇衝擊，大多數是因爲他們本身就元嬰強者轉世甦醒。
至於那些一步一步修煉的，可就沒能那麼快了。
普遍也纔是築基這裡。
當然。
那些重點培養的，可就不好多說了。
那是變數。
不在常規當中。
聽到陳落是爲了靈惠觀而來，原守洪倒是立馬便點頭了。
此爲小事。
不爭公公出手，這自然需要給幾分面子、
只是他也道：“那江樹和終究沒資格享受天下香火，如今私自吸收，今日我放過了他，可日後總會有人繼續來的，他也逃不過這命……”
陳落點頭。
這點他倒是清楚。
“只是既然有功於民，那便該有庇護，這是因果……”
他說：“剩下的，萬般皆有命，不再是咱家能改變的了。”
原守洪不再說什麼。
不久後，陳落離去……
兩個月後，明宣皇帝突然下令，封弘陽城靈惠觀江樹和爲城隍，有庇護一方職責！
不僅如此。
大周之中，凡受百姓愛戴，且有功於百姓，保城池安定者。
邪修也好。
修士也罷。
皆可受朝廷香火，並擔任陰司城隍！
陳落聽到這消息的時候，微微一愣，最後卻是笑了笑。
陰司城隍啊。
一個專屬於鬼神的官位嗎？
擡頭。
看向了大周的氣運……
原本有些消去的氣運，此刻竟已經恢復了過來。
明宣帝倒是做了一個不錯的決定了。
這些鬼神雖奪走了大多數的香火國運，可終究受百姓愛戴……
追封賜位，不僅讓他們名正言順了起來。
也趁機穩定國運，爲之增強。
利弊之餘，不到最後，誰能想到是這樣的結果？
陳落邁步。
繼續北上。
建功八年。
陳落走入了越州之地。
只是尋找仙霞派，陳落倒是耗費了一番的力氣。
原先吧，他想着說以仙霞派的名氣，想要尋找，能如何困難？
可後面才知道，這仙霞派雖號稱八大門派，可卻是低調無比。
門中之人更是很少行走於江湖。
且這都些年來，大周和大秦決戰…修士很少出現於市井。
就算是有，也大多如尋常俠客。
陳落倒是能知曉誰是修士，畢竟身上的香火氣息瞞不住他。
可並非修士便是仙霞派之人。
耗費了大半年的時間，總算纔在一修士口中得知了仙霞派的地方。
又三日後。
陳落御劍飛行，飛入了越州祁連山脈！
最終見到了那煙雲湖……
燕雲湖很大。
上面坐落着大大小小不下百座的島嶼。
且這些島嶼盡數懸空於湖上。
有仙鶴飛過。
有彩虹倒掛。
一副仙家大派氣勢……
陳落站在煙雲湖下，擡頭看着這一幕，臉上滿是感慨的神色。
這等美景…上一次看到的時候，還是在上一次呢。
這仙霞派在外是低調。
可這在內，可就不低調了。
據自己所知，就這懸空石一枚可不下去十萬香火靈石吧？
這有數百座島嶼盡數都有懸空石。
陳落不想說話了。
或許自己這一次來可尋找沈掌門借一些靈石了。
公公最近頗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