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鏡宮深處。
彷彿那深邃的夜空,一顆顆微小的星辰佈滿了整個密閉的空間,彼此之間以流轉的光華相連,組成一個繁複無比的大型法陣。
每過一段時間,斗轉星移,繁星便有規律地開始移動,偶爾還會有輕微的爆鳴響起。
而在星陣之中,飄浮着一盞古燈,雕成蓮花形狀的燈臺從上至下共有九層,而在第六層,一尊全身由黑色玉石雕刻的人俑依着蓮瓣而坐,突然睜開了眼。
與威風凜凜的金身傀儡不同的是,這隻人俑只半人來高,身上有不少劃痕,甚至缺了一隻耳朵,顯得有些破爛。
那顆丹丸引發天威突然降臨之時,原本自行運轉的星陣就像卡住了般停止。
黑玉人俑猛地擡起頭,擡手一指,星陣中便有一顆星辰突然亮起,光霧升騰,映出一幅清晰的影像。
暴怒的聲音頓時響起:“爾等竟敢破壞我的洞府!是誰!是誰放你們進天稷宮的……”
人俑跳腳,手指快速舞動,從古燈中射出數道幽芒飛入星陣,總算讓星陣恢復運轉。
他並未停止,而是快速查看其他星辰,似乎是在尋找什麼。
卻聽另一邊又傳來一聲爆響,騰起的光霧中浮現出一幅畫面:三個人穿過了一間大殿,進入一個龐大的地下世界。
人俑雙目中射出的光芒不斷變換着顏色,轉頭望了一眼天稷宮內的幾人,咬牙切齒地道:“暫且放你們一馬,等我正事辦完……”
不久前毫不猶豫將柳清歡拋下的金身傀儡,此時已通過秘道離開了天稷宮,還不知自己爲抄近路,無意中已將另一具化身的一些精心計劃破壞了。
而在天稷宮內的四人,這時還在面面相覷,震驚於時間法則的出現,同時猜測着那顆丹藥是否被天道劈散。
雷霆未再降下,匯聚而來的烏雲依然層層堆積,又持續了一段時間,才頗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地消散。
只要歷過天劫的人都知道,在天劫並未真正結束卻因其他原因被迫中斷或轉移時,纔會出現這種情況。
而當烏雲終於散盡,天空之上出現了一條被劈開的長長裂縫。
寶鏡宮並不是真正的獨立於當前空間的秘境,所以不能阻隔天劫的降臨——柳清歡懷疑就算是在秘境中,牽扯到時間法則,天劫恐怕也會悍然劈下。
不過,那道裂縫很快便被不知道什麼東西擋住,只留下一道黑痕,彷彿天空被打上了一塊醜陋的補丁,顯得極爲突兀。
在場之人都露出怪異的表情,情姬更是發出了幾聲毫無意義的“哦、啊”一類的感嘆詞,想笑,又覺得現在這場面有些不合適。
柳清歡大約是幾人中唯一一個知道,寶鏡宮目前被掌握在忘仁道人第二具化身手中,心中對其的粗暴手段頗感無語。
他將視線從天空移回地面,望向水池。
動盪的池水早已恢復平靜,那隻丹鼎靜靜飄浮着,打開的鼎蓋依然歪在一邊,往外噴吐着殘留的白色霧氣,某種讓人心悸的氣息縈繞在周圍。
因此,也沒人敢靠近。誰知道會不會再出現什麼意外,落了和之前那兩位同樣的下場。
情姬看着丹鼎的目光充滿了畏懼,問道:“現在我們怎麼辦?”
中年男修面無表情地道:“我是我,你是你,哪來的我們。要不是你和謫花郎耍小心思,又貪圖靈丹打開丹鼎,也不會出現如今這種境況。”
情姬冷哼一聲,眼神立刻變得異常尖利:“喻景,別裝得跟個大尾巴狼似的,好像你沒有一門心思爭奪丹藥一樣!”
“而且你不是做得更絕嗎,謫花郎那賤人是自己找死,唐夫人可是被你親手所害!”
“我懶得跟你吵。”中年男修輕蔑地看向她:“不想死,就立刻給我滾!”
情姬一噎,見他明顯露出殺意,雖心懷怨憤,但懾於對方修爲更高,自己又有傷在身,總算勉強閉了嘴。
“老孃還不奉陪了!呵呵,一隻破鼎,當誰稀罕!我倒要看看,你們後面怎麼死呢……”
說着,一裹身上的黑袍,轉身就走。
中年男修又轉向柳清歡和無我,隱隱泄出一絲威壓:“你們兩人,是現在走,還是還想留下來?”
無我冷漠地抱着劍,跟沒聽到般一動不動。
柳清歡倒是輕笑一聲,道:“道友這是仗着修爲,要趕我們走?”
“是又如何?”
柳清歡身上的氣息猛然竄升,一舉突破到陽實境,依然雲淡風輕地說道:“可惜本人現在並不想走。”
中年男修瞳孔一縮,深深看了他一眼,便轉過頭,不聲不晌地往池中央飛去。
到了此時,柳清歡也不再收斂氣息保持低調,立刻跟了上去。
落在丹鼎附近,他快速掃過鼎身,只見上面刻畫着一幅幅連貫的圖案,中心點都是一位比周圍的人高大得多的男子,穿梭於每一個畫面中。
從春、夏、秋、冬四季,到山嶽荒原、長川大海,這人走過很多地方,有親手種植靈藥的場景,也有率領千萬人衆戰鬥的場面,直到最後飛昇仙界,一生的經歷都被用極其精練的筆法記錄在了鼎身上。
柳清歡目中閃過一道精光,隱隱有了些猜測,就聽無我難得開口道:“神農鼎?”
“不太可能。”柳清歡道:“傳說中的神農鼎乃是仙界之物,可積聚千萬年無數靈藥之氣,煉出曠世之神藥,這件最多不過是其的仿造物,雖然品階也着實不低就是。”
話音未落,就聽一聲啼鳴,一側的中年男修放出了一隻毛色豔麗的靈鳥。
只見他摸了摸鳥頭,語聲溫和地道:“去那鼎內看看,裡面可有東西。”
然而,那鳥兒也能感覺到不妙,尖聲鳴叫着不肯向前。
中年男修臉上露出一絲錚獰,手指飛快打出幾道法訣,便見靈鳥全身一僵,被他提溜着往前一拋!
丹鼎上白氣升騰,散發着玄妙的氣息,但在接觸到鳥身時,卻並未出現什麼異狀。
中年男修露出一絲喜色,想了想,又操縱着靈鳥鑽入鼎內,卻聽裡面傳來一聲短促的鳴叫,就變得悄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