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冢地城是進入一次收一次進城費,期間無論你在城內呆多久都可以,但只要出去後再進來,都要再次繳一次靈石。所以,因突然提高了進城費,一大羣囊中羞澀的修士便被擋在了門外。
一百塊下品靈石,柳清歡這樣的元嬰修士自然不放在眼裡,但對於那些連築基都不到的修士來說卻幾乎相當於全部身家,窮困的甚至連一百塊都湊不齊。
他們自然不願接受這個事實,於是聚在入口處大吵大鬧,控訴和痛斥地城當權者的麻木不仁。
但是,地城方面表現得十分強硬,一個個趾高氣昂的守衛將所有鬧事的人都趕出了入口處的石殿,在毫無留情地將其中嚷得最兇的幾個人殺掉後,衝突終於被壓制了下去。
一個滿身黑毛、半人半妖的妖修憤憤不平的呸了一聲,扯着自己的友人往外走:“走吧,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我們在城外呆了這麼久,早就該認清古冢地城的真面目了,他們比吸血蒼蠅還要貪婪!我就是有靈石,也不會再給他們半塊!”
他的友人是一位臉色泛青的年輕鬼修,頗爲沮喪地道:“可是,聽說這次的屍冥蟲潮極爲可怕,裡面還有血鐮刺蟲,光憑罡火沙的遮掩,根本不足以讓我們在蟲潮中活下來……”
“怕什麼!”妖修傳音道:“天無絕人之路,我知道附近有一個很深的地穴,我們躲到那裡去。”
他回頭滿是恨意地看了地城入口一眼:“哼!那些人以爲躲到古冢地城就真的安全了嗎?歷來在蟲潮中被攻破毀掉的地城不知多少,做他們的春秋大夢去吧!”
鬼修眼睛一亮,對後面友人詛咒的話聽耳不聞,忙道:“那還等什麼,我們快走!”
兩人的交談雖用的是傳音,但在柳清歡這裡自然行同虛設,他看着這兩人從沸沸揚揚的人羣中艱難擠出,一路往東北方向去了。
柳清歡心內嘆息,九幽之域的環境明顯要比雲夢澤和陰月血界冷漠、殘酷得多,大概也是因爲這裡各個族羣混雜居住在一起,凝聚力明顯很差。
收回目光,他看向遙遠的天邊。九幽的天色永遠昏暗沉重,既不像白天,也沒有黑夜,陣陣陰風帶來刺骨的冷意,暫時還未見着一隻屍冥蟲。
在周圍轉了一圈,地城入口處終於恢復了安靜,進不了城的修士們已經離去,去尋找新的躲避處。
守衛們看到他,本還想攔,卻在一個很有眼色的頭領喝斥下乖乖放行。
回到地城中,柳清歡駐足在入口大廳中那具棺材旁,興味地摸了摸下巴。
一天後。
地面上的石殿在兩個時辰前便已經完全封閉,大陣也已開啓,通往入口大廳的狹窄通道被一種血紅色的沙粒鋪滿,連四壁都抹了厚厚一層,散發出一種濃重的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味道。
整個地城安靜得猶如一座真正的墳墓,所有人都屏氣凝息、緘默不語,等待着那一刻的到來。
柳清歡與那叫殳殤的鬼修就在守在地城第一層一間小屋中,面前立着一面微微凹陷的石盤。
殳殤一直面帶不虞,似乎還在對被從閉關中叫出來感到惱怒,但好歹比昨日態度好了不少,與柳清歡一邊等待一邊閒聊。
換了個姿勢,殳殤漫不經心地道:“所以說,你是剛到九幽?”
柳清歡道:“是啊,沒想到一來就遇到了屍冥蟲潮,我這運氣也是太好了些。”
他在瞭解此界的基本情況後,並未對自己是外界修士的身份做掩飾。
“這有什麼。”殳殤道:“以後久了你就知道了,這裡常年都是如此兵荒馬亂,蟲潮只是其中最小也最常發生的其中一種罷了。那些蟲子也不過是數量多而已,對我等的危險基本不大,更可怕的是鬼潮、黑潮,還有各種征伐。幾個鬼帝爲爭地盤、資源,隔個一兩百年就要打一次,另外還有無時無刻不在殺來殺去的邊界,更可怕的還有九天之戰。”
柳清歡心中一驚:“九天之戰?”
殳殤嘎嘎笑了幾聲,聲音難聽至極。
“不錯,九天之戰,或者說九幽與青冥亙古至今的大戰。”他說道:“這兩個界面,一個在九重天之上,一個在九重天之下,卻由冥山戰域將兩者連接在了一起。像我們這樣的……”
他比了比自己和柳清歡:“像我們這樣的,若是進去裡面就是修爲最低的那一種,只能充作炮灰。”
柳清歡乍了乍舌:“元嬰期都是炮灰?那裡面難道還有合體期、大乘期的修士不成?”
殳殤懶洋洋地道:“也許吧。”
柳清歡拿出沖和送予他的地圖玉簡,道:“我看冥山戰域好像並不大……”
殳殤湊過來看了看,笑道:“你不會真以爲就這麼大點兒吧?我敢保證,戰域雖不如九幽大,但比一般的界面可要大得多。”
柳清歡不由大感興趣:“你進去過麼,裡面是怎樣的情況?”
殳殤嘖了一聲:“我纔不去,我這具法身可好不容易纔修煉到現在的境界,進去不是找死麼。雖然爲了鼓勵兩界之人蔘戰,裡面的獎勵豐厚到讓人眼紅的地步,那也得有命去享啊。”
沉吟了下,柳清歡問道:“這麼說,九幽中的最高修爲不是鬼帝?”
“哈哈哈,當然是!”
“啊?”
殳殤大笑:“你不會以爲九幽就只有我們現在所在的這一層吧?”
他往地下一指:“九幽十界,每下一層,便是一界,而我們所在的這一層是第一界,也被叫作幽冥界。別看這裡有你們這樣的人修存在,那隻不過是因爲幽冥界的空間極爲脆弱罷了,你們是跑錯了地方啊。但再往下,卻只有我們鬼修、魔修這樣的,修爲到了才能進入。”
他拍了拍柳清歡的肩膀,以前輩的語氣說道:“現在你知道了吧,這纔是九幽爲何會和青冥並稱爲神域的原因。”
柳清歡笑着點點頭,這些是他在雲夢澤絕對不可能瞭解得到的。至此,他纔算對整個大世界有了一點了解。
上有青冥,下有九幽,中間無數界面,又分爲大中小三個等階。而云夢澤這樣的,只是其中最小的一個界面。
他突然想起一事,道:“你聽過萬斛界嗎?”
“萬斛?”殳殤想了想:“三千大世界中的其中一個對吧,據說那界是由上萬個小界面組成,極容易分裂,我看就是扯蛋。”
“什麼意思?”
“上萬個小界?”殳殤撇了撇嘴:“那不是比九幽還大了,怎麼可能!倒是‘容易分裂’肯定是真的,我曾遇到過一個萬斛界過來的人,他說他們界面的那些大乘修士最常做的事就是將分裂出去的界面找回去,搞得整天忙忙叨叨的,累不堪言。呵呵,我倒覺得,分裂就分裂唄,不過就是界面降階而已,哈哈。”
柳清歡聽到這話,頗有種百味陳雜的感覺。他還清楚的記得當年荀翁的話,說雲夢澤就是萬斛分裂的一塊碎片,這麼說來還真有可能是真的。
而以他走過的三個界面來看,不管是陰月血界,還是有赫赫聲名的九幽之域,都沒有云夢澤那般濃郁之極的靈氣,小小一塊大陸上的洞天福地就多達數十處。
這一切,大概全都是因爲雲夢澤曾經屬於一個大界面吧?
殳殤問道:“對了,你還沒說你是哪個界面來的……”
柳清歡正欲答,就見面前的石盤正中突然放出一道黃光,射到半空中後成扇形散開,化作一片光幕。
光幕中映射出的就是外界荒涼的場景,模糊朦朧的遠山、粗礫的碎石地面,以及昏黃的天色。
殳殤伸出蒼白的手指,在光幕上輕輕一抹,就見畫面開始轉動,就像某個人正在轉頭四望一般。
柳清歡伸出手,突然道:“這裡!”
殳殤手指一停,就見一望無際的平原那端,出現了一條黑線。
那黑線行進速度極快,如同從天邊撲過來的黑雲一般,不過片刻就便近了許多。
殳殤坐直身,神色帶上幾分凝重:“這麼多!”
他低咒了幾聲,高聲喊着門外守着的修士:“去通知所有人準備好,蟲潮來了!”
隨着黑雲以山呼海嘯般的速度奔涌而來,其真實面目被清晰投射在了光幕上。
柳清歡只覺頭皮一麻,背上竄起一股惡寒。
只見一個個獰猙醜陋的黑色蟲子擠在一起,天上飛的、地上爬的,密密麻麻,撲天蓋地,氣勢駭人至極!
以他的經歷來說,也算是見多識廣了,不管是當年的獸潮,還是後來戰場上的屍山血海,都比不上這一刻見到蟲潮時的強烈惡感。
那是混合着噁心、顫慄、恐怖等種種感覺的雜燴,渾身汗毛都炸了起來,一直從頭頂麻到腳底。
一轉頭,果見殳殤也在使勁搓着手臂,一張臉都扭曲到了一起:“孃的,我最受不了這些蟲子聚在一起的樣子了,每次看到,雞皮疙瘩都能起一身,恨不得一把火燒了它們!”
柳清歡苦笑,卻又不得不看,他指着蟲潮中的一些紅點和個頭很大的蟲子:“這就是你們所說的血鐮刺蟲吧,那這個呢?”
殳殤陰沉地道:“這是血涕蟲,它們攻擊倒是不高,但卻會自爆,要是數量多的話,大型法陣都頂不住它們自爆的威力。”
柳清歡思忖了下:“它們會鑽地嗎?”
“這倒不會。”
“那還好,我們是地城,威脅應該不大。”
殳殤臉色依然沒有好轉:“血鐮刺蟲實際上很少見,但這次卻比我們之前預料的多很多,除了入口,看來我們還得防範它們從其他鑽進來。”
說着,便是一陣調兵遣將,又與柳清歡商量其他對應之策。
兩人說話間,鋪天蓋地的蟲子已經又近了很多,即使他們身處地底,還有一層護城大陣的隔絕,依然感受到了地面傳來的微微震動。
這震動漸漸變大,彷彿有千軍萬馬正在頭頂奔馳,轟轟隆隆的猶如打雷,之後便是翅鞘扇動聲,以及蟲子尖細低微但聚合在一起就極爲可怕的叫聲。
柳清歡突然沉聲道:“來了。”
說話間,面前的光幕上便只剩下遮天蔽日的無數蟲子,猶如天突然黑了一般。
屍冥蟲潮所過之處,地面寸草不存,那些由低階修士搭建的石屋也在蟲子衝擊之下紛紛倒塌,就連入口處的石殿也沒能倖免,坍塌成一地廢墟。
這時,蟲羣突然起了一點騷亂,卻是一位沒能進城的低階修士躲在石屋中,石屋一倒,他整個人便完全暴露在了蟲子面前。
好在他身上也塗滿了罡火沙,那些普通的屍冥蟲極爲不喜此沙的氣味,紛紛繞過他。他在石塊廢墟中儘量蜷縮成一團,企盼着能順利度過這一劫。
然而這一次蟲潮卻並不只是有屍冥蟲,還有數量衆多的血鐮刺蟲。這種蟲子個頭要大不了,生有兩對猶如鐮刀的鋒利前肢,一刀下去能削金斬石。
那低階修士便被這種不怕罡火沙的蟲子發現了,再躲不下去,驚慌地邊擲着法術邊逃。然而茫茫蟲海,他又哪裡逃得了,不多時便慘叫着在地上翻來滾去,漸漸聲息全無。
這一幕,如實的在光幕上呈現了出來,柳清歡沉默不語地看着那在漫天黑色下,血肉一眨眼便被啃噬殆盡後剩下來的慘白骨架,微微皺了下眉。
殳殤只瞄了一眼,便毫無所動的轉開了視線,端起桌上的酒杯淺酌了一口。
現在只有等了,等蟲潮全部過去,他們就安全了。
等待的時間漫長又無聊,兩人繼續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
殳殤問道:“青木道友,你這次是準備去參加昭陽帝君的納妃大典嗎?”
柳清歡垂下眼,也拿起酒杯,道:“的確有這個打算,道友你呢?”
“不去。”殳殤面上帶着淡淡的不屑,道:“我接下來準備繼續閉關。”
柳清歡心中一動,斟酌了一下,道:“對了,向道友打聽個人。”
“哦,誰?”
“紅裳。”
殳殤轉頭看他,玩味笑道:“看不出來啊!那可是羅荼帝君最寵愛的一位側妃,出身於勢力龐大的森羅城,你打聽她做甚?”
大世界的設定出來了,撒花~本書的特點,大概就是不像其他仙俠小說那樣,主角練氣時,最多隻能接觸到築基期修士,主角金丹之時,也最多與元嬰修士接觸,好像全世界都在跟着主角的升級而升級。在作者看來,世界並不是分裂的,加上本書主線寫的是戰爭,那就不可能避開寫其他階段的修士,所以主角練氣時可能遇到元嬰,元嬰時當然也會遇到練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