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峨非劍閣,有樹不堪攀。佛手遮不得,人心似等閒。
腥紅血水匯聚成池,陣陣腥風凝煞成霧,那血池下、煞霧中,以及數不清的刀叢背後,是邪鬼妖魔躲藏的身影。
一聲嘹亮的鳳鳴打破死寂,黑色的地獄烈焰從空中呼嘯而過,猶如一隻騰飛的巨大鳳凰,其半透明身體穿梭在刀山劍林中,雙翅每一次扇動,滾滾熱浪便如潮水般涌過血腥的大地。
幾隻厲剎被烈火驅趕出來,這些厲剎都長得極爲古怪,它們身上披着一層厚厚的禇青色石殼,即使撞上那鋒利無比、能直接割裂神魂的尖刀利刃,也能橫衝直撞毫髮無傷。
此時厲剎身上的石殼已被地獄烈焰燒得通紅,石殼內傳出痛苦的尖嚎,從刀叢後翻滾而出,又兇狠地朝不遠處三個不速之客撲去。
空中的烈焰鳳凰略略低頭,口中漸有火紅流光匯聚,豔麗而又璀璨,下一瞬便化作細如雨絲的箭支飛射而出!
幾隻厲剎瞬間被射翻在地,身上多出數個細小的孔洞,炙熱的火焰從裡噴出。
“哼,還想搞偷襲?”黑羽的鳳凰走到它們屍身旁邊,用粗壯的爪子踢了踢:“姑奶奶今天就叫你們知道我的厲害!”說完,側頭瞄了瞄不遠處的柳清歡。
此時三人正在一處難得的空地上休息,進入無間地獄已有幾個時辰,一路上他們穿行在刀山劍簇之中,還要時刻防備突然出現的邪鬼厲剎的攻擊,不得不說這一路走得十分艱難。
“嗯很厲害。”柳清歡露出一個讚許的笑:“幸虧有你在,不然我現在法力被壓制得完全不能調動,對付那些鬼物怕是要耗費很大功夫才行。”
“知道就好!”幽焾得意地尾巴都翹了起來,頭上的鳳翎也搖晃,看得柳清歡不由忍俊不禁。
他輕咳了一聲,道:“咱們還在要這裡多停留一段時間,安全方面就交給你可以嗎?”
“好!”幽焾點頭如搗蒜,用翅膀將幾隻厲剎屍體扇到柳清歡腳下,然後便挺着胸脯朝外跑去,一邊擡頭鳴叫了一聲。
空中由火焰組成的鳳凰呼扇着翅膀,將地獄烈焰大片大片地灑進刀叢中。
柳清歡無聲輕笑,小姑娘雖然驕傲了些,但其實挺好哄,隨便誇兩句就又積極幹活去了。
銀白色的大狼趴在一旁氣喘吁吁,這一路上他也累壞了,一直和幽焾配合着滅殺鬼物,倒是柳清歡沒怎麼出手。
大狼發出一聲嗤笑,低聲道:“也就是幽焾不諳世事啥也不懂,不然以你如此敷衍拙劣的哄人之術,怕是誰也哄不住。”
柳清歡:……
他將一隻厲剎屍體提出來,開始剝離對方身上的石殼。
大多數鬼物都只有魂體而無肉身,但可能是因地制宜,這裡的鬼物都學會了用石殼將自己包裹起來,避免自身神魂被刀叢割傷,而沒有石殼保護的鬼物根本無法在這裡活下來。
這種石殼摸上去有些柔韌,卻又十分堅硬,像是禇色的泥土混合着某種草莖揉制而成,如同最爲厚實的牛皮一般刀劍難傷。
而現在,他們就需要這種東西,因爲柳清歡決定在這片大約只有幾丈方圓的空地停下來,試試看能不能給他們三人都做一副石甲。
月謽現在是狼形,也幫不上忙,就趴在一旁望向遠處。
此時他們所處的這片空地在地勢較高的山坡上,能一眼望見遠處一叢叢劍簇般豎立的尖刀利刃鋪陣在大地上,令人幾無立足之地。再遠一點,甚至還能看到山下他們進來時的大牢入口。
因爲地勢原因,山上跟山下的直線距離其實並不遠,若是能用法力,這點距離幾個飛縱便能到。
然而此乃無間地獄,神息如同壓在身上的大山一般讓人喘不過氣,連幽冥鳳凰都飛不起來,三人只能憑靠雙腳在刀叢中小心行進,走了這幾個時辰,也沒走出多遠。
而身後,還有一座地勢越來越兇險的刀山等待他們去攀爬,如果沒有保護神魂的石甲,根本不可能通過。
這一路上他們都在收集鬼物身上的石殼,但那些鬼物也很精,發現打不過這三人後就躲得不見蹤影,因此直到現在才湊到足夠數量的石殼。
柳清歡將心法運轉速度提升到極致,才勉強調動出一絲法力,將零碎的石殼融在一起,做出三副石甲。
他自己的石甲是最好做的,雖然他身量高,但至少還在正常範圍。但月謽和幽焾,一個是站起來比他還高的巨狼,一個是連翅膀帶尾巴足有好幾丈長的大鳥。
爲了湊出能從頭包裹到腳的石甲,月謽、幽焾二人一路上手都殺麻了,就這樣,最後也只勉強將容易被割到的地方保護到。
等三人再次上路時,身體各處就綁上了東一塊西一塊拼湊起來的禇青色甲片,看上去像是剛從乞丐窩裡爬出來的,不過效果還不錯,至少在刀叢中走時不用再那麼小心翼翼。
地勢越來越陡,很多時候他們不得不攀着鋒利的刀刃往上爬,回頭望去,身下一片刀光劍影,觸目驚心。
然後,柳清歡就發現遠處依稀可見的大牢門口,多了數個人影。
“終於進來了啊……”
他目光微凜:十餘魔族,其中至少有四五個是魔神或魔神化身,但其中有兩人身着道袍,應該是仙界來人?
這時,就聽幽焾驚呼一聲,猛地撲進幾把寬大如劍的刀鋒之後:“大魔頭,是那個大魔頭,他來了!”
柳清歡定睛一看,臉便不禁一沉:上燡!
那個派化身攻入雲夢澤文始派,令他不得不在魔界各處流浪,至今無法回到人間界,還把青鸞卵撿走的魔神上燡!
幽焾對對方的驚懼彷彿已深入骨髓,抖着羽毛道:“他們應該沒發現我們吧,對,離得這麼遠,我們身上還穿着跟地面顏色一樣的石甲,所以肯定發現不了的……吧?”
然而顯然離得還不夠遠,顯然他們一開始時藏得也慢了些,大牢門前所有人都擡頭望向了這個方向。
柳清歡的目光直接與山下的上燡對上,只見對方眼睛一眯,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慌什麼!”柳清歡輕聲喝斥道:“發現了又如何,他還能頂着神息飛上刀山嗎,還不是得乖乖一步步走上來!”
移開與上燡對視的目光,他看向人羣中身着道袍的兩人,老者只望了這邊一眼,便開始東張西望打量各方,而那個年輕男子卻朝他微不可察地點了下頭。
而那些魔族似乎商量了一會兒,便一個接着一個踏入刀域血海。
幽焾悄悄往下看了一眼,放心地大鬆一口氣:“原來魔神也被神息壓制啊,跟我們一樣只能用走的,嘻嘻嘻!”
看她精神又好起來,柳清歡轉身抓住一根粗壯的刀刃,繼續往上爬:“走吧,我們得儘快翻過這座刀山!”
有了石甲的保護,他們的速度比先前快了很多,又花了大概四五個時辰,終於攀到山頂。
絕壁如劍,垂直落入海面,而那海中沸油翻涌,鐵柱如火,真真地獄之景!
一座龐大的,由無數白骨堆砌而成的宮殿,無聲屹立在這浩瀚油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