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魔宗承受得起柳清歡上門算賬嗎?
若依照柳清歡一個人的實力,萬斛界赫赫大宗門之一的魔宗自然是沒什麼害怕的。
但是,壞就壞在柳清歡不止是一個人,他身後還站着整個雲夢澤,以及半山書院。
浮屠魔宗再大勢,也無法與青冥九天三孤山上的頂級勢力抗衡,更何況,他們本來就心虛,不管找誰去說,都逃不過理虧二字。
“理”字說不過去,“勢”又不佔優,似乎只有低頭一個選項了。
石非墨忿恨得牙齒都咬碎了,心中卻越來越懊喪。
他怒瞪着華松子,仙盟慣來欺軟怕硬,想讓仙盟爲他們兩大魔宗做主或者撐腰,顯然已是不可能。
更可恨的是其他萬斛宗門,不說看在過去多年的交情上幫上一把,反倒是趁他們對雲夢澤出手時,門內缺乏人手,便趁虛而入,強佔去了他們不少地盤。
還有那太清門的衝頤,別以爲他沒看到他和柳清歡之間的眉眼官司,明顯這兩人之前便是熟識,說不定私底下早就勾結在了一起,做着什麼骯髒的交易!
如果真應了柳清歡所說的種種要求,他們就將賠付一筆近乎天價的靈石和各種靈物靈材給雲夢澤,魔宗都要被挖空一大半,那與滅宗又能有多大區別?!
牆倒衆人推,樹倒猢猻散,此中悲涼與孤憤,都難以言盡此刻石非墨的感受。
他轉過頭,怒道:“斷冥兄,說句話!放我一個人在前面衝鋒陷陣,你倒躲得跟縮頭烏龜一樣。別忘了事情是我們兩家一起做的,人要報復的也是我們兩家,你陰陽宗躲不了!”
來自陰陽宗的魔宗長老斷冥,從開始到現在還沒說過一句話,此時被石非墨直接問到臉上,才終於擡起頭,神色極爲陰沉。
“那又怎麼樣?”
嘶啞而又陰冷的聲音響起,就像一條毒蛇在嘶嘶吐信,讓人背脊生寒,不由心生警惕。
無視所有人投注在身上的目光,斷冥漠然道:“雲夢澤要報復,來便是。你們宗門的大乘修士沒了,我宗的可還在。”
石非墨心頭一窒:“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還沒想明白?”斷冥扭過頭去,泛着青僵之色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譏諷:“你我二宗不過是臨時合作,到了如今地步,當然是大難臨頭各自飛了。”
他這話說得太過直白與無恥,反倒讓所有人都不由愣了愣。
是啊,浮屠魔宗的神火真君雖然隕落,但陰陽宗還有一位大乘修士千手魔尊,底氣和實力都還在。柳清歡若執意要求那麼龐大且苛刻的賠償,千手魔尊發起怒來,那勢必又是一場戰事紛爭。
衆人又不由齊齊看向柳清歡,想看他要如何應對。華松子更是目光閃爍,嘴角迅速隱去一絲笑紋。
柳清歡態度一直非常強橫,不只以勢逼迫仙盟,之前還將他趕出文始派,現在就連這麼重要的談判,也輕慢無比地讓他們在這個臨時祭臺進行。
這些都讓華松子極爲不滿,只不過仙盟理虧,他直不起身說話,才一直隱忍到現在。若能看柳清歡吃癟,華松子自然高興不已。
柳清歡意味深長地看了斷冥一眼,又掃過衆人,將所有人的神色都收在眼裡。
隨後,他轉身面向春黎,道:“前輩,你看?”
春黎一時並未說話,不過臉上的笑容終於隱去,隱隱的威儀無形中散開。
他淡淡道:“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大乘修士罷了,值當什麼。我會傳訊一封回去,日前聽說太昊師叔已返回了書院,正好將你界之事報與他老人家知道。”
人羣中傳來幾聲驚呼,就連柳清歡也一怔。
太、昊?
能以“太”字爲號的,不僅僅只看修爲,還得看此人的名望以及道德人品,無不是真正德高望重、受萬衆敬仰、行事正大光明之輩。
據他所知,得封“太”字爲道號的,整個青冥修仙界都沒幾人,包括靈空山的太乙、冥山戰域的太清、無極海的太極……以及,常年居於青冥東方清微天懸月洞的太昊。
柳清歡低聲道:“太昊前輩,竟然是我們半山書院的人?”
“你好像很驚訝?”春黎道,隨手打出一道法訣。
“這……”
“我之前便發覺,你對書院似乎有什麼誤解。”春黎道:“你不會真以爲書院便只是表面光鮮,背地裡卻在各界刺探情報、行陰謀詭詐之事吧?”
柳清歡啞然,他的確是這樣認爲,不由得看了一眼坐在不遠處的薛意。
說起來,對半山書院最開始的映象,他還是從薛意那裡得來的。
薛意莫名與他對視,因春黎說話時施了隔音術,所以並不知他二人具體說了什麼。
春黎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也看了薛意一眼,肅然道:“那你可就大錯特錯了!書院雖有一套情報體系,但還有其他各部,真正的宗旨在於激濁揚清、彰善癉惡、扶正氣以匡道統!”
“要是這次是你們雲夢澤先行去掠奪欺壓別人,你不會以爲我也會同意你的請求,以書院的名義爲你撐腰吧?”
見柳清歡面露愕然,春黎嘆了一聲:“罷了,現在解釋這些,你也未必信服,日後等你接觸書院事務多了,便會知曉了。”
他揮手撤了隔音術,看着斷冥道:“太昊師叔剛正不阿,最是不喜這等欺壓凌辱之事,我且求他老人家發信問一問,你們門派那位大乘前輩在令門人造下殺戮之孽後,事後是不是還想以修爲壓人,連些許補償都不肯付出。”
春黎雍容而又溫和的態度,此時都變成了冷酷與絕決:“若對方還不聽勸……那便戰吧!我半山書院縱橫三千界,在九幽尚且來去自如,若讓下界一個小小的門派拿捏住,若傳出去,豈不讓人貽笑大方!”
斷冥的臉色已青白得跟殭屍也差不了多少了,身形搖搖欲墜,被壓得大氣都不敢喘。
如果說之前對於在場之人來說,半山書院還只是一個遙遠的模糊的龐然大物,而現在厲色盡顯的春黎,卻讓人覺得這個龐然大物就懸在頭頂上,真切的讓人畏懼。
這樣巨大的差距,也讓這場談判迅速走向了定局,不管浮屠、陰陽二宗如何不甘,都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一羣萬斛界修士灰溜溜的走了,華松子乾笑着做出保證,仙盟會督促兩大魔宗將靈石靈物等賠償收齊,儘快運往雲夢澤。
至於雲夢澤控制了斗轉星移星辰大陣一事,他連提都沒提。
臨走前,太清門的衝頤走在最後,朝柳清歡眨了眨眼:“以後還是有什麼好事,別忘了像這次一樣,通知一下兄弟啊!”
柳清歡有些無語,笑道:“好,忘不了你。”
他從萬靈界回來請求各方幫忙時,爲了牽制魔宗的勢力,便給衝頤也發了一道傳訊符,給他們提了一點小建議。
原本也沒指望能起什麼效果,但沒想到對方還真的聽了,且聯合了其他宗門,趁機狠咬了一口兩個魔宗。
天下熙熙皆爲利來,但利益之外,柳清歡也得領別人的情,不管這個人情背後是否摻雜了其他東西。
衝頤嘿嘿一笑,道:“回頭請你喝酒吧。對了,我師兄還說想見一見你,你什麼時候有空,記得來我們門派一趟。”
柳清歡訝然:“李真人?”
衝頤的師兄不就是太清門那位大乘修士嗎,名爲李善,是少有的以真名行走於修仙界的大修。
他問道:“你師兄爲何要見我?”
衝頤乾脆地道:“不知道!回頭你們見面了,你自己問他吧。”
柳清歡更是無語,只好道:“行,等我這邊的事處理好,便前往你們門派一趟。”
衝頤大大咧咧地揮了揮手,轉身走了。
至此,這場紛爭也算是有了個結果,等萬斛衆人一走,青冥幾人也打算離開了。
春黎拍了拍柳清歡的肩膀:“有事記得傳訊回書院,至於以後的事,書院會再通知你的。”
柳清歡鄭重道:“是,但有書院吩咐!不過,此次我文始派受創極深,雲夢澤亦是瘡痍滿目,還望書院能給我一些時間,容我整理一下相關事務。”
“不急。”春黎道:“你慢慢處理吧,書院最近也無甚大事,有需求時自會傳訊於你。”
柳清歡暗鬆一口氣,又向蘭懿、掃塵道了一回謝,才一一送走他們。
至於薛意,卻是準備留下來:“反正我回青冥也無事可做,雲中仙地又進不去,不如在你這兒逍遙一段時日再說。”
柳清歡當然沒啥意見,他之前本來就打算着,若談不好要動手的話,少不得還要請薛意幫忙。現在雖然不用了,幾頓酒還是請得起對方喝的。
這時,洪離走過來,道:“我也該回去了。”
柳清歡道:“嗯,道友不多留一段時間嗎,我們還沒就萬斛那邊的賠償如何細分詳談呢。”
“你看着分吧。”洪離神色疲憊地道,頓了頓又道:“我相信你會公正的分配的。”
柳清歡有些驚訝:“那……好吧。”
“另外。”洪離又道:“這次回去,我們少陽派準備關閉山門,封派……”